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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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郎住的屋子不大,两个人住却也足够了,同屋是个兖州府的,年纪有三十多了,大概因为年纪大,看上去很是稳重,跟大郎说了两句话,就拿着书出去了。
  碧青这才仔细打量二郎的住处,收拾的极干净,折叠整齐的被褥放在炕两侧,书籍都摆在炕柜上,对面窗下两张不大的书桌,碧青一看就知左边是二郎的,桌上的文房四宝是自己亲自挑的,摸了摸石砚道:“走的时候匆忙,这方石砚却有些粗,回头嫂子寻着好的,叫人给你捎过来。”
  二郎摇摇头:“这方石砚比家里的那块好多了,我使着也顺手,做什么还买,白白浪费了银子。”
  碧青笑了笑,这些事儿不用跟二郎说,自己给他预备了就是,这里是太学,从这儿出去的,都是大齐的官儿,可以说,这里就是大齐的初级官场,官场最是势力,崔凤林那些人,不就是看二郎是个没根儿没叶儿的庄稼汉,才敢欺负的吗。
  哪怕刚那个同屋,见了自己跟大郎也是冷冷淡淡的,虽言语未表露出来,可那种轻视还是相当明显。碧青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走走东篱先生的门路,给二郎换个舍友。
  二郎又问了好多家里的事儿,碧青一一跟他说了,见二郎一脸思乡之情,不禁道:”听师傅说,过年的时候太学里会放年假,到时我叫江伯来接你家去,过了大秋,咱家就搬新家了,莲花山下咱家新房盖的差不多了,你的屋子想怎么收拾,就给嫂子捎个信儿回去,若不跟嫂子说,嫂子可瞧着收拾了,到时候你别嫌不好。“
  二郎咧开嘴笑了:“嫂子收拾的哪会不好。”
  大郎忽道:“不用江伯跑了,今年过年俺也家去。”
  碧青愣了愣:“你们骁骑营也有年假?”大郎摇摇头。
  碧青:“没有你回去干啥?”
  大郎没答碧青的话,反而问了句:“咱俩的屋子得好好收拾。”
  一句话碧青的脸腾一下红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厮是说圆房的事儿呢,碧青想想,过了年自己也十六了,在乡下十六的丫头孩子都生了,怎么着也该着圆房了,再说,不定那会儿大郎就去北胡打仗,这一去不知几年呢,也不能再拖了。
  大郎见她没摇头,眼睛都亮了:“俺回头就去跟统领大人请假。”说着自己嘿嘿的傻乐起来,二郎也跟着笑,哥俩笑的碧青有些不好意思,白了大郎一眼道:“笑什么,就知道傻笑,走了,出去找个馆子吃饭,好容易来一趟,该给二郎打打牙祭。”
  刚要往外走,二郎道:“嫂子,不用了,外头的馆子也比不上嫂子做的饭香,嫂子还得在京城待些日子,这几日下了学,我就过去,吃了饭再回来也不晚。”
  碧青笑了:“成,瞧瞧我家二郎这张脸都瘦成啥样了,可见太学里的饭不好,正好趁着嫂子在京,给你好好补补,要不,今儿就跟我们回去吧,下午可还有课?”
  二郎道:“还有一堂律法课。”
  碧青道:“律法是国之重器,不可轻忽,当好生学习,那我跟你哥先回去,等晚上叫贵伯来接你。”二郎点点头。
  碧青把东西放下,嘱咐了二郎几句,这才走,出大门的时候,守门的两个侍卫颇热情的送出碧青两口子老远才回去。惦记着卖汤饼的祖孙俩,碧青叫贵伯绕了点儿路,把自己跟大郎放在河边儿就让他回去了。
  河两岸种了不少杨柳,如今盛夏,枝繁叶茂的,遮住了头上的炎炎烈日,投下一片难得的阴凉。
  有水有树总是比别处凉快,故此,还不到晌午,河边儿已经有了稀稀拉拉的人,卖茶水的,卖冰碗儿的,卖凉糕的,这些摊子上都站着三两个客人,只有祖孙俩的汤饼摊子无人光顾,大热的天,谁不想吃点儿凉森的,哪有吃汤饼的。
  碧青侧头看向大郎:“你常来这儿吃汤饼,是不是因为看着祖孙俩不易。”
  大郎点点头道:“媳妇儿,昨儿咱实在不该白吃那两碗汤饼。”
  碧青白了他一眼:“叫你说的,我差这一碗汤饼吃不成,昨儿婆婆诚心要谢你,若咱们执意给钱倒不好,人总有自尊,穷人也一样,再说,咱不白吃汤饼,今儿我不是来教做凉面了吗,只学会了,不能说多富贵,祖孙俩糊口应该不难。”
  大郎挠挠头:“俺不懂,媳妇儿你说咋办就咋办。”
  碧青好笑的道:“你就不怕像何进说的,我把咱家的钱都霍霍出去,让你喝西北风。”
  大郎忽的正色道:“不怕,就是没钱俺也能养活你。”还说这家伙不会说甜言蜜语呢,这会儿说起来让人直甜到心里去了。
  大郎说完忽回过味儿来,偷看了碧青一眼道:“那个,媳妇儿,你,你咋知道何进跟俺说的啥?”
  碧青眨了眨眼:“这就不能告诉你了,总之,别人跟你说的什么,我都知道,你要是想骗我可没门。”
  大郎愣了愣:“都知道?媳妇儿你是神仙不成。”碧青抿着嘴笑了:“傻样儿吧。”
  汤饼摊子的小子叫成材,很聪明,碧青只教了一遍儿就会了,凉面是最简单的吃食,只要面够劲道儿,调好料汁儿,夏天菜不是稀罕东西,不论黄瓜还是豆芽亦或是别的都成,用开水汆一下,放到冷水里过凉,就是最好的配菜。
  碧青交代成材过凉的面记得用油拌一下,这样不会黏在一起,来了客人挑一碗,拌上配菜,浇上足量的料汁儿就成了。
  正说着来了个吃汤饼的,一看就知道跟大郎一样,不是冲着汤饼来的,是可怜祖孙俩的善心人。
  买卖靠着善心接济,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有拿人的东西才成,从古至今,那些买卖红火的馆子,都有自己的招牌,就如柳泉居的酒,盛月斋的酱肉,小摊子虽没这么讲究,至少也要好吃,才能拉住客人。
  成材颇机灵,忙迎上去道:“今儿天热,要不您来碗凉面尝尝。”
  那人本来也不是冲汤饼来了,一听还有凉面,忙道:“那给我来一碗,要大碗的。”
  成材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把刚擀出来过凉的面,挑了一碗,浇上料汁儿,没预备太多配菜,就先切了黄瓜丝码在面上,端了上去。
  碧青见成材眼巴巴盯着人家,不禁好笑,那人先夹一筷子尝了尝,筷子顿了一下,就西里呼噜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大碗面就吃光了,跟成材道:“再给我来一碗。”
  成材激动的手都抖了,挑了好几下才把面条挑进碗里,有一就有二,不一会儿又来了好几个,头一天做,预备的材料不够,面也擀不出太多,一共就擀出来十碗,不一会儿就卖完了,成材颇有些遗憾,碧青笑道:“算着日子,这凉面还能再卖一个月,等到立秋再卖汤饼就好,还有,你的汤饼面片挺劲道儿,就是这肉汤差些,可以买好一些的大骨,先熬两个时辰,搭出来过凉水,把大骨上的肉拆出来用酱汁儿一拌就是一盘可口的下酒菜,再把大骨从中间敲开,放到原先的汤里接着熬,很快就能熬出雪白的骨汤,浇在汤饼上,味道会浓的多。”成材一一应着,碧青又问了他一遍,怎么调凉面的酱汁儿,见他说的无误,才跟大郎回去。
  教了成材凉面,碧青倒想起一样吃食来,凉皮,现代的时候,自己最爱吃的东西一是麻辣烫,二就是凉皮,一般夏天都不怎么吃饭,去街口买一份凉皮,多要面筋,多放辣椒,就当成饭了。
  因为爱吃凉皮里的面筋,所以在网上搜过做法儿,仔细想想,大约能回忆起来,回家一看,正好有冬月烙的荷叶饼,跟大郎卷着头肉吃了当晌午饭,又给大郎布置好要背的书,不顾大郎眼巴巴的有些哀怨的目光,碧青带着冬月钻进厨房做起了凉皮。
  凉水和面,和好的面团在水里一遍一遍的洗,洗了个七八遍,剩下的就是面筋,放在锅里蒸,等洗面的水沉淀好了,倒去上头的清水,剩下的面浆用细眼儿的筛子过去疙瘩,就能蒸凉皮了。
  碧青叫冬月找来几个大平盘儿,刷好熟油,摊上面浆下锅蒸大约三分钟,拿出来放到冷水里,面皮稍凉就让冬月揭下来。
  冬月一揭不禁叫了出来:“做出来,做出来了,这是不是就是姑娘说凉皮。”碧青接过看了看,有些厚,面浆还得摊薄些。
  头一回做有些生疏,一下午才做了十几张,贵伯把二郎接回来的时候,还跟来了俩不速之客,崔凤林跟崔九。
  这儿本来就是师傅的私宅,师傅是崔家的长辈儿,崔凤林来串门,于情于理自己也不能往外赶,更何况,这么骄傲的小子,进了门就一口一个师姑叫着,自己也不好意思把他拒之门外。
  可崔九就讨嫌多了,碧青一见他就没什么好气儿:“你来干什么?”
  崔九却不理她,直接登堂入室的往院子里一坐,翘起二郎腿道:“我不找你,我找大郎,大郎,咱是不是兄弟?”
  大郎傻愣愣的点头:“骁骑营里的都是兄弟,你如今虽不在骁骑营了,可当过俺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
  崔九拍了他一下:“够义气。”斜眼看着碧青道:“听见没,我是大郎的兄弟,上你家蹭顿饭不为过吧。”
  碧青翻了个白眼,想起什么,抬抬手道:“我这手可是捏过虫子的,你不恶心?”
  崔九眉头皱了皱,却瞬间松开:“虫子有什么可怕。”
  碧青不怀好意的道:“真的?”
  崔九硬着头皮点头:“真的。”
  碧青笑嘻嘻的道:“我最近想起一道极补的荤菜,要不做给你尝尝。”
  崔九一听好吃的忙点头:“我这两天正虚,得好好补补,什么菜?”
  碧青:“炒肉芽儿。”
  崔九愣了愣:“何为肉芽儿?怎么个做法儿?”
  碧青道:“这个菜可费工夫,得先买一块上好在猪肉,只要精肉,放在日头下晒上一天。”
  崔九愕然:“晒一天,还不臭了啊。”
  碧青点点头:“就要臭了才好,然后放到陶罐里闷一宿。”
  崔九眼睛都圆了:“晒一天再闷一宿,岂不要生蛆。”
  碧青笑道:“正是要生蛆,这道炒肉芽就是要用肉里生的蛆……”呕……碧青还没说完,崔九忍不住干呕了两下,站起来瞪着碧青:“就知你这丫头没安好心,恶心死爷了。”说着捂着嘴就往外跑。
  碧青笑道:“别走啊,还没吃晚上饭呢。”
  老远就听崔九气哼哼的声音:“爷给你恶心饱了。”
  碧青笑了起来,跟冬月道:“闲人走了,开饭吧。”见崔凤林捂着嘴,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儿,知道他给自己的话吓坏了,笑道:“不用怕,那么补的菜只适合走的那位,咱们今儿晚上吃凉皮。”
  崔凤林这才松了口气,对于武陵先生的小院,并不陌生,以前先生在京的时候,自己跟着祖父来过几次,记忆里总是安安静静的,远没这么热闹。
  崔凤林出身显赫,又聪明绝顶,从小就是崔家这一辈儿的佼佼者,所以骄傲些也无可厚非,但他并非嫉贤妒能之人,对于有真本事的,他从心里服气,例如东篱先生,昌陵先生,武陵先生……
  对碧青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师姑从不屑到接受,也不过是一道算题的时间,接受之后就开始好奇起来,好奇碧青这样一个精通算学的人,为什么甘心嫁给王大郎那样的庄稼汉,当一辈子的农妇,好奇她怎么生活?好奇她平常都干什么?好奇那些看上去比贡桃还漂亮的桃子是怎么种出来的?甚至,好奇二郎吃的那个荷叶饼卷肉香不香?
  二郎吃的很粗俗,毫无进餐礼仪可言,要是以前,自己见了这样的人,会远远避开,可今天,他竟好奇味道,所以,他跟着二郎来了,却没想到竟然在门口遇上九皇子,而且,听九皇子跟师姑的对话,简直让崔凤林惊愕,这个不计形象来蹭饭的人真是九皇子?
  不过,这个叫凉皮的东西真好吃,尤其里头的那个黄黄的东西,更好吃,以至于,自己一开始还能维持良好的餐桌礼仪,到后来就跟二郎一样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拉了,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碧青笑眯眯的问他,还要不要的时候,崔九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饱了,碧青点点头,叫冬月给他舀了一碗绿豆汤,等他喝完了,就趁着天还没黑,叫贵伯送着两人走了。
  收拾妥当,洗了澡,门一关就开始检查大郎背书的情况,结果非常糟糕,就一页书,十几行字,自己提醒着,还背的磕磕巴巴,碧青很生气。
  生气的结果就是把大郎赶到院子里去喂蚊子,叫冬月给他点了一盏灯,跟他说,什么时候背的烂熟,什么时候再进屋,自己关门睡觉。
  睡到半夜给敲窗户的声儿吵醒了,隔着窗户映出个大脑袋:“媳妇儿俺背熟了。”
  碧青打了个哈气:“那你背给我听。”
  外头的大脑袋摇了摇:“媳妇儿,俺进去背给你听成不?在外头背,回头吵着贵伯他们不好。”
  碧青翻了个白眼:“你背不背?不背我睡了啊。”
  “背,背,媳妇儿你听着啊,胡地苦寒,夏短冬长,虽有阔野却不可耕守,放牧所得难以为继……”
  碧青听着听着不禁有些出神儿,北胡人之所以屡次侵扰大齐,跟他的地域不无关系,纵有千里阔野,却只能放牧,不能耕种,吃穿都靠着放牧牛羊,一旦有个天灾就不知要死多少人,大多北胡人还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偏偏守着大齐如此一个富裕的邻居,心里哪会平衡。
  还是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大齐跟北胡一样,估计会太平的多,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发展边贸吗,北胡有的是牛马,羊毛,草原上还有药材,记得现代时,听谁说过,草原是天然的药库。
  北胡之所以侵扰大齐,不就是想要丝绸,茶叶,瓷器,粮食这类东西吗,彼此交换不就得了,为什么非打仗不可呢。
  正想着,忽听大郎着急的声音:“媳妇儿,你听见了没?俺背完了,俺能进去睡了吧。”
  碧青忍不住笑了起来:“门儿又没锁,谁拦着你了。”话音刚落,蛮牛已经一阵风的窜了进来,碧青都没来得及翻身儿,就让这厮压在身,下:“媳妇儿,可想死俺了,今儿晚上得让俺好好亲亲……”
  碧青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八辈子没见过面儿似的,哪天你没亲,你瞧瞧我这身上的牙印子,不是你啃的还是谁的?”
  蛮牛如今锻炼的脱碧青的衣裳都比脱他自己的衣裳还利落,尤其天热,碧青穿的极少,洗了澡关上门,屋里又没别人,碧青才不耐烦穿好几层呢,只穿了一条轻薄的亵,裤,上身系了一个肚,兜,就这儿她都嫌热,手里拿着扇子一个劲儿的扇,每次睡觉的时候都万分怀念空调。
  就这两件儿也被蛮牛扯了丢到一边儿,碧青很早就发现,蛮牛喜欢把自己脱得清洁溜溜儿,不是说男人都喜欢含蓄美吗,遮着点儿比脱光了有吸引力的多,可蛮牛偏偏不一样,以前在麦草垛里的时候,还稍有些收敛,自己一来京,就彻底撒欢了。
  只要门一关,自己就会以最快速度变成一只白羊,然后蛮牛就会喘着粗气,开始在自己身上挼搓啃咬,不放过任何一处……
  碧青一开始还很不能适应,后来倒也习惯了,习惯之后渐渐竟开始享受,女人的身体仿佛一个天然的矿藏,随着男人不断的开发,也会有不断的惊喜,碧青觉得,这或许就是夫妻之间的乐趣。
  而且,不知是不是吃得好了,还是给蛮牛揉搓的,碧青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急速成熟,胸大了,屁,股圆了,两条腿又白又长,搭在蛮牛黑黝黝的肩膀上,形成鲜明的反差……
  蛮牛就像一个挖宝者,乐此不疲的探索着属于他的宝藏,在这样疯狂的探索者跟前,碧青几乎软成了一滩水……
  背书的结果是,转天一早大郎精神百倍的起来打拳的时候,碧青浑身酸软的摊在床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早上饭都没吃,近晌午才起来,看见蛮牛一副吃了大力丸的德行,碧青异常不平衡,所以,今天一发狠给大郎布置了两页书,本以为大郎会过来求自己放水,不想,这厮却痛快的答应了,盯着他那双贼亮贼亮的眼,碧青不禁打了个激灵,琢磨今儿晚上是不是找个借口把他支到别的屋睡,自己可还想睡觉呢,再跟昨儿晚上似的折腾一宿,自己就成熊猫了,熬夜是美容的大敌,自己还想着美美的过一辈子呢,可不想未老先衰。
  碧青正琢磨找什么借口呢,借口就送上门儿了,贵伯接了二郎回来的时候,照例崔凤林也跟了来,不过一天的功夫,崔凤林跟二郎就亲近多了,昨儿两人之间还有些生疏的,也不稀奇,年轻人的友情总是发展的飞快,尤其少年之间更是如此,也许昨天还打的你死我活,今天就成了无所不谈的哥们。
  想起这些,碧青忍不住好笑,就跟自己七老八十了似的,自己也还不到十六呢,现代时,这个年纪的自己正在干什么?埋在沉重的书本里,一套一套的做试题,偶尔抬头看一眼前面冷冰冰的帅哥同学,幻想着哪天他忽然抽风的跟自己表白。
  很奇怪,那个同学的名字自己忘了,长得什么样儿也想不大起来,可就是那种紧张激动,对方一靠近,心脏就砰砰跳的感觉,却记忆犹新,而且,最近两天记忆中同班帅哥的脸竟跟大郎憨傻的笑诡异的重叠了。
  何进两口子来的时候,碧青正琢磨大郎跟记忆中的帅哥怎么会重叠,难道自己眼里的帅哥就是蛮牛这样儿的,这么想着,不禁看了蛮牛一眼,蛮牛见自己看他,立马裂开大嘴,露出两排大白牙,那个憨傻的笑容,把碧青雷的够呛。
  今儿晚上饭仍然是凉皮,不是碧青想吃,是大郎跟二郎俩人昨儿就跟冬月说了,冬月也十分欢喜的答应了,这丫头如今正在研究怎么把凉皮摊的更薄,从早上就在厨房折腾。
  晚上二郎跟崔凤林来的时候,已经做了一大摞凉皮,贵伯跟外头两个小子也喜欢,多了也不用怕剩下,有的是吃货,实在不行,给崔九那小子送过去,也不会糟蹋了。
  碧青今儿想想,自己对崔九有些过分,那就跟崔凤林一样,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自己跟他较什么真儿啊,不过何进这个人,碧青却着实不喜欢,自私,功利,这样的人心里眼里只会有他自己,而且属于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的。
  不过,人两口子上门了,也不能往外撵,哪怕心里不待见,也得顾全大郎的面子,男人都是极好面子的,大郎也一样,尤其在他的朋友哥们面前,更何况,何进的媳妇儿也来了。
  才娶的新媳妇儿登门,不好怠慢,客气的让了进来,大概刚从乡下来不久,何进的媳妇儿看上去颇壮实,模样儿其实不差,就是有些黑,皮肤黑还偏偏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裳,头上还戴着一朵大红绢花,看上去异常村俗。
  看得出来,人极老实,大概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从进来就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碧青问一句才答一句,几句过来碧青就没词儿了,有些不知道怎么应付何进的媳妇儿,却听大郎道:“何进大哥还没吃呢吧!”
  何进倒不客气:“没吃呢,想着来你这儿,家里就没开火。”
  何进的媳妇儿飞快看了何进一眼,就这一眼,碧青就知道何进说的是瞎话,肯定在家里吃过了。
  大郎招呼碧青:“媳妇儿你去看着掂量几个菜吧。”
  碧青点点头,刚要站起来,冬月道:“姑娘歇着吧,刚洗了澡,回头又一身汗,奴婢去就成了,都是现成的,不用怎么费事儿。”
  碧青点点头,何进目光闪了闪,在二郎跟崔凤林身上溜了一遭,笑道:“二郎如今可出息了,这位小兄弟是谁?”
  崔凤林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这已经是极给面子的了,搁在往常,何进这样的人,他连瞄都不会瞄一眼。
  何进倒不以为意,越这样越说明这位大有来头,二郎倒是客气的叫了声,何进大哥,吃了凉皮,见时候不早,拉着崔凤林走了。
  崔凤林今儿一早就搬到了太学里来,跟二郎一屋,用行动表示了自己跟二郎亲近要好的关系,昨儿在弘文馆前的事儿,早被他勒令那几个不许张扬,所以,崔凤林忽然搬到二郎这个死对头屋里,几乎成了太学最大的新闻。
  不过,再好奇也只敢私下猜测议论,没有敢说出来的,毕竟谁都不想得罪崔凤林,甚至,有些人还猜测崔凤林搬去跟二郎一屋是想就近整二郎,殊不知,人家已经成了哥们。
  贵伯把两人送到安定门,就回去了,两人进了太学,崔凤林才道:“刚那个人是谁?骁骑营的吗?”
  二郎知道他想说什么,想了想开口道:“嫂子以前跟我说过,人活在世上就会有各种规则,如果不能适应规则就会被淘汰,这些规则就是咱们人生存的根本,为了适应这些规则,就会有人生百态,或功利,或自私,或无情,其实说穿了,都是有所求,嫂子说无欲则刚,尽量让自己保持一颗平顺之心,就会适应所有逆境,也就无惧规则了。”
  崔凤林愣了半晌儿:“二郎,之前我嫉妒你的时候就是失了平顺之心,你那时是在怎么看我的?”
  二郎笑了:“我觉得你比我聪明,我的聪明不过是博闻强记,加上有我嫂子这个明师,其实,很多都是一知半解,不如你通透,而且,我嫂子不是说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吗。”
  崔凤林忽道:“过年的时候你回冀州吗?”
  二郎点点头:“嫂子说我家的新房子盖好了,要搬家呢,而且,过年的时候,我大哥跟嫂子要办喜事摆酒,这可是大事,不定多少人来吃喜酒呢,我得回去帮忙。”
  崔凤林愣了愣:“你嫂子跟你哥还未成亲?”
  二郎:“成亲了,不过,那时候我哥在南边儿打仗,嫂子进门的时候,我家也跟现在不一样,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后来,我哥虽然回来了,我娘说我嫂子年纪小,就没圆房,这回才是正经儿办事儿。”
  崔凤林:“这么说是大事,想来我家也要去人的,回头得了空我也去找你吧,顺便瞧瞧你家的武陵源。”
  二郎:“你要想瞧武陵源,年下可是什么都看不着的,要到开春,桃花开得时候去才美呢……”两人说着话进了屋不提,且说碧青。
  陪着何进媳妇儿干坐了有两个时辰,何进才把今儿来的目的说出来,原来是想借钱,说是瞧上了铺面,打算开个杂货铺做点儿小买卖,也能贴补贴补家用,手里的银子不凑手,就想着找大郎拆借,回头等铺子周转上来就还。
  碧青心里冷笑,这就是占便宜来了,这钱借出去就等于打了水瓢儿,再想往回要,怎么可能,更何况,何进媳妇儿这个性子,哪适合做买卖,这何进之前还口口声声说女人就只能在家生孩子,如今见自己赚了钱,就萌生了让他媳妇儿也做买卖的念头。
  至于本钱?碧青还真不信何进手里没存项,即便娶了媳妇儿,听大郎说,他家住的那个院子也使不了几个钱,这样的人属于找便宜的,开了一回口,就还有下回,这次借了,下回呢?
  大郎听了看向碧青,碧青笑着接过来道:“说什么借不借的,何进大哥也不是外人,跟大郎又是一个营里的兄弟,要是何进大哥差钱儿了,只管说,多了没有,五两十两两还拿得出。”
  何进一愣道:“大郎媳妇儿也不瞒你,我瞧上的那个铺面守着街口,外头是档口,里头是个两进的院子,先头是个卖绸缎的,档口大,后头的院子也规整,故此贵了些,卖主说的一百两银子。”
  碧青目光闪了闪,为难的道:“何进大哥既把实话说了,我也不瞒您,虽说我手上是有买卖,可这买卖都是合股的,不是我一人儿说了算,若是三两五两的,从我儿出去也就算了,若一百两银子,就得动公账,动公账就得有来有去清清楚楚,这么着,回头叫大郎寻个中人,何进大哥写个借条,您心里清楚明白,我这儿也好入账。”
  何进脸色立马有些不好:“大郎媳妇儿,你那天在丽春院抬手可就是一百两银子,难道那一百两也要动公账?”
  碧青脸色略沉,这人简直就是不知所云,何进媳妇儿呐呐想开口,张了张嘴给何进一个凶狠的目光瞪过来,立马低下头。
  碧青叹了口气,嫁给何进,这位简直就没做好梦,碧青讽刺的道:“您倒是记得清楚,既然您如此说了,那咱就把话说在明处,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更何况,您跟大郎也不是亲兄弟,你要借银子,成,可不写借据,将来用什么做凭据,说句您不爱听话儿,万一您将来要是不想还了,非说没借,我找谁哭去。”
  “你……”何进蹭的站起来:“你的意思是我还能赖账。”
  碧青道:“有道是人心隔肚皮,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总是没错的,您想借钱,莫说一百两,二百两都成,但这字据是不能少的,要不,您跟嫂子先回去商量商量,要是觉得能接受咱们再说,不成的话,别耽误了您的正事儿,看看别人家有没有不要借据的,您换一家试试。”
  何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跟大郎道:“今儿我算知道了,你家真是妇人当家,咱们兄弟这些年的交情,还及不上一百两银子不成。”
  大郎看着碧青:“媳妇儿……”碧青哼了一声直接拦住大郎的话头:“您这话说得,你跟大郎有交情,跟我却没交情,谁家借钱不写借据,就算龙子凤孙手上的钱不够使了,想找内库里借几个,还得签字画押呢,我倒不明白,您不立字据,这到底是借呢还是要,若是要,痛快儿的说出来,一百两银子我也拿得出,若是想打着借的幌子要,对不住了,我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您以后免开尊口吧,冬月送客。”
  冬月小脸一素端茶送客,何进气的不行,迈脚走了,他媳妇儿忙小跑着跟了儿出去,大郎送到了门口,何进转身道:“大郎,你这媳妇儿啊,我今儿算领教了,什么都别说了,往后俺再也不登门找不自在了。”撂下话走了。
  大郎站在门口有些发愣,贵伯道:“姑爷您可别怨姑娘,姑娘的话虽不中听,可句句都在理儿上呢,谁家借钱不立字据,这是想着找咱家的便宜来了,这样的人往后姑爷远着些才是,若不是看在姑爷的份上,姑娘何必跟他说这么多,这个口子不能开,若头一次就让他得了便宜,往后您瞧着吧,三五不时就得登门儿,给别人知道,还当咱家是冤大头呢,要是都来借钱,咱家有多少家底儿,也不够这么借的啊。”
  大郎闷闷的道:“贵伯您不用再说了,俺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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