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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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了整整一天,墨色,降临之后,这一场春雨终于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雨点落在脸上,微凉,娇娘抬手拂去。
  公主府门外,关青岳追了出来,站在台阶上白面含笑,洋洋自得,“我送你的这一份大礼如何?”
  凤移花垂眸淡笑,提气把娇娘送上了马背,转身回望,“难为你如跳梁小丑一般在这中间牵桥搭线,不然,我家娇娘兄妹还不知到猴年马月才能知晓自己的身世。”
  关青岳不想他到了如今境地还是如此牙尖嘴利,收敛笑容,一甩袍袖,冷冷道:“想搭上楚王这条船你做梦,实话告诉你,此生,有我没你,有你没我!咱们等着瞧!”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现在就下定论也不怕闪了舌头,手下败将。”凤移花姿态悠闲,言笑如初。
  关青岳越想越气愤,明明他已将凤移花逼入绝境,可凤移花却仍旧做出一副怡然自得,高深莫测的样子来,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真气煞人也。一腔怒火无处释放,深吸一口气蓦然一吼,“既生瑜何生亮!”
  这一吼,惊起飞鸟无数。凤移花自是听到了,略一扬唇淡淡道:“你可从来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拿自己当周公瑾,你也配!”跟来的将士中一人骂道。
  死死盯住凤移花,关青岳恼恨无极,若此时他手中有刀,他一定捅死这个混蛋!
  转念一想忽然哈哈大笑,“是,的确,我把你当做对手真是抬高了你。我只知道你老婆的滋味儿可真美,戴绿帽子的滋味儿好吗?啊?”
  凤移花一言不发,望着关青岳道:“原来当年你处心积虑把杜元春嫁给我是打的这个主意。杜元春怕是也不知道你心底所想吧。”
  关青岳忽的一哽,甩袖而去。
  望着关青岳这个男人,玉娇娘突然为杜元春可怜。
  无暇始终没有看那个得志的小人。他的目光在公主府气派的门楼上徘徊,这一夜变故很多,而最不能言说的便是他心里在那一刻种下的执念。
  娇娘坐在马上,也回眸去看,公主府红灯高挂,气派辉煌,裹着金玉的外皮,而就是在这一座象征着皇权的府邸里,她险些被无故害死,起因是因为她是驸马爷的女儿。
  若出身能够选择,谁又希望生来便是个错误,是必须被删除重写的。
  生父呵,在乍听到关于生父的消息时,她心动了,期待颇高,而现在,劫后余生,低头看着无暇怀里惨死的养父,释然笑了笑,轻声道:“哥哥,今夜我们没有死,是还了他的生恩了,是不是?”
  无暇点头,“是,生恩已还。”
  “那么,以后,那个人于我们来说便是陌生人。”
  “不,是敌人。”无暇斩钉截铁。
  娇娘看着无暇执拗的面容张了张嘴,最终点了点头,“是,是敌人。”
  “今日之辱,永世不忘。妹妹且跟着花大爷回侯府去吧,他养育我们一场,他的尸骨我该替他收敛。”说罢,自己一人便步入了茫茫黑夜中。
  “哥哥,且等等,我让人送你。”娇娘轻声道。
  “不用了。”
  此时,凤移花翻身上马坐到了娇娘身后,环臂搂住娇娘,和跟着他来的羽林军卫士道:“明日我在燕子楼请诸位兄弟吃酒,今夜多谢了。”
  “大将军说的哪里话,能助大将军一臂之力是我们的荣幸。”说罢,众人抱拳,皆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各奔各家。
  凤移花也牵动马缰绳,打马疾驰,风雨蓦然灌入,娇娘下意识的往他怀里缩,抬眼时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巴,她知道他为她做了何种选择,这会儿心里七上八下的难捱。
  雨越下越大,凤移花拢起玄色斗篷将怀里人裹住,扬鞭打马加快了速度。
  娇娘蓦地抱紧了他,眼眶微湿,感动莫名。
  马蹄踏踏远去,公主府门口关青岳也爬上了仆从牵来的马匹,望着凤移花远去的方向轻蔑冷笑:“原本还以为这一次弄巧成拙,反将他推给了表弟,不想他竟为一个女人而拂逆了长公主,自寻死路,果真蠢材。关晏,咱们回府,今夜之后,我便可高枕无忧,就等着看他怎么死。”
  “世子爷就是英明,小小一番推波助澜就将那庶子逼入了绝境。”关晏立即拍马道。
  一路无话,回到春景阁凤移花也同样是冷面冷眼,娇娘心中惴惴,殷勤的服侍他用了晚膳,沐浴清洗,他穿着红绫内衫往床上一靠,眼睛一闭,周身气压低迷,便似乎是赶人的意思。
  娇娘心慌意乱,偷觑了他好几眼都不见他有反应,跺了跺脚,转出内室便自去沐浴。
  待她一身清香的回来,猛然一看,便见他不知何时敞露了冷玉一般的胸膛,眼睛睁着,闪着冷芒。
  娇娘突然生出想逃的冲动,咽了咽口水,软着声音道:“大爷,我去碧纱橱看看容哥儿。”
  “容哥儿已睡了,你这会儿去看什么,过来。”语气低沉到了谷底一般。
  四目相对,娇娘没骨气的走了过去,方一触着床沿,便被一股大力拉了上去,蓦地撞入他的怀抱,下巴被抬起,铺天盖地便是一阵吻。
  娇娘抵着他硬实的胸膛渐渐就软了身子,他似是惩罚她一般,吻的又热又辣,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就在她以为要窒息了他才放开她。
  他的眼睛黑不见底,似裹着冰寒,身躯和手掌却热烫的紧,扯坏了她的裹胸睡裙,娇娘也生了气,尖尖的指甲掐入他手臂的肌肉里,嘟着嘴瞪他。
  他面无表情,脸部肌肉绷的紧,身躯也是,每一处都硬如铁块。
  “花花,花花,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她急促喘息着,着急的道。
  他捏着她的下巴,深吻。
  过了一会儿,娇娘见他平息了就轻抚着他的背脊,眼睛盯着床顶喃喃道:“大爷可是嫌我给你惹了麻烦吗,我知道自己冲动了不该跟了出去,可是你知道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我竟妄想自己有个位高权重的爹,如此我便可……便可配得上你。”
  是的,无论如何娇娘都不得不承认,有一个好爹一个好的家世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重要。
  “花花,我想配得上你,势均力敌的配得上你。我想和你做长久的夫妻,有同等的家世,同是视野的话题。我们开始的时候,我身卑如尘泥,我是你豢养的金丝雀,可我爱上你了就要和你势均力敌。”
  “好个外柔内刚,我至今才晓得你的野心如此大,如此令我欣赏,我没看错你。我爱重你,和你的身份家世无关,这话我只说一次。”凤移花从她怀里抬起头来,抱着她坐起来,一手抱她,一手拉过被子,身躯往后一倒,绣着缠枝莲花纹的锦被便将他二人盖住了,变成了娇娘趴在他的身上。
  “大爷,你别生气了。”娇娘心喜。点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又一口。
  被服侍的熨帖了,心中的惶然也消减了下去,凤移花这脸自然便阴转多情,看着娇娘道:“即便你们不跟了出去,也自会有人去灵堂掳走你们,结果是一样的。”
  “那你因何对我冷脸,好吓人。”娇娘从他身上下来,侧躺着,枕着他的手臂道。
  “再晚一步,那毒酒便进了你的口。”凤移花侧过身来在娇娘额上轻吻,叹息道:“就差那么一点,是我思虑不周没保护好你。”
  娇娘摇了摇头,“到底是我不好,让你进退维谷,大爷,往后要怎么办呢,长公主那里……”
  “和你无关,今日若不是你的事儿,明日也会是另外的事儿,即便无缝可插,关青岳也会无中生有,势必会让我和长公主起冲突,以此来达到他的目的,如今提前爆发出来也好,我便不用彻夜提防他。再说长公主,她虽权势不俗,可她毕竟不是皇帝,若楚王不容于我,不还有齐王、秦王吗,楚王如今虽炙手可热,却非嫡非长,若想登上太子宝座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好了,这些都是我要烦恼的事儿,你不必操心。”
  他拨开她黏在脸颊上汗湿的一缕发,轻轻摩挲她微肿的红唇,笑的邪气又迷人,“若你心中仍是过意不去,长夜漫漫,不若你多花点心思服侍好我如何?”
  说罢,倾覆其上,一番缠绵,抵死相从,合欢相宜自是不提。
  ——
  夜半了,室内静悄悄的沉寂,只能闻着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凤移花餍足后熟睡了,怀里搂着玉娇娘。
  玉娇娘侧身望着凤移花,眸色、神情比白日里更真实而冷静。
  这一刻,仿佛虞美人从玉娇娘的肉壳里苏醒了过来。
  她像是一缕幽魂,夜半来,天明去,审视着和她同床共枕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爱上玉娇娘了。
  这个在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像是西门庆的男人爱上玉娇娘了啊。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古代男人都不把女人当人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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