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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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当然没那么醉,当时实在雾大,他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脑子里混沌一片,他索性没什么挣扎由着自己身子落地。
  身上的疼痛来的后知后觉,也让他更加清醒。
  是容嫔对不起他,但他这样放不下她,像什么样子。
  他这一辈子,怎么就在这个女人身·下站不直了。
  他无奈且痛苦,在淤泥中挣扎了几下,也站不起来,无意抬头,就看到了冷眼看着他的路介明。
  是的,他不会看错,那是他原本最为疼爱的,最寄予厚望的儿子。
  路介明一双眼睛漆黑,眼型完全随了他,漆黑的眼睛望着他挣扎的滑稽模样,脸上喜怒不见。
  当时雾大,他这个儿子应该是觉得他瞧不清他,才敢站在那么近的地方看他奋力挣扎,丑相毕露。
  那他就当作没看到过他。
  容嫔对不起自己,但他对不起这个儿子。
  可是没办法,他只要一看到路介明,就想起容嫔的背叛,他受不了,于是就将亲生儿子一并放到了热河行宫不管不顾,儿子恨他,理所应当。
  第17章 多缺德  你家那个小皇子又惹你了?
  接连几日,许连琅一做完事,就径直回了西厢房,规规矩矩的做好了一个婢子的本分。
  用膳的时间,她大多在旁伺候,不多言语,她像是真被路介明的话伤着了,有路介明在的地方,她都要绕着走。
  不过这几日路介明外出的时间更久了,她也并不是很有机会瞧见他。
  容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更加浑浑噩噩,整日恹恹的,以泪洗面,许连琅不知道要如何劝,只能放任她。
  耸云阁又重新陷入到一片死寂中。
  有一日傍晚,许连琅急匆匆离开,正好撞见刚刚回来的路介明。
  路介明还是那副样子,拒人千里之外,一身素色衣衫不知道沾到了什么,胸膛前脏污了一大片,他鼻尖溢出细密的汗,见到她,也是一僵。
  他后知后觉的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汗,待整张脸又清爽光洁如皎月生辉时,许连琅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许连琅像是没看到他一样,擦着他的衣衫过去,因她的动作空气流动,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衣服皂角的味道。
  他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再也闻不到一丝一毫的味道后,才动了动早已冻僵的身子。
  味道他留不住,她这个人他也不敢留。
  今夜月色实在好,皎月清晖,坠在树梢,月光虽然是好的,但却是冷的。
  偏殿里的红烛燃了一根又一根,浊泪堆积在桌子上,越积越厚,路介明就在这红烛光里凝神听着西厢房的动静。
  在又一根红烛燃尽后,他弯腰去筐子里找下一根,手在筐子里游走一通,惊觉这已经是最后一根了。
  路介明一噎,不知不觉就等到了后半夜,她还没有回来。
  他心下一急,披了外袍就往外走。
  他记得许连琅来热河行宫不足月余,兴许迷路了,又兴许被人欺负了……
  脑子里难免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就越发慌乱,她生的不错,常有小太监或者侍卫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他拢在衣袖下的手攥的越发紧,手指骨节处泛着青白。
  ……
  李日又又被吵醒了。
  上次有了大早上睡懒觉被许连琅吵醒的经历后,他长记性了,每日早睡早起,太阳一落山他就躺下,太阳没出来之前他就醒了,他寻思着,这样总可以睡个好觉了吧。
  他自认为年纪大了,睡眠最宝贵。
  可没曾想,这样一个月明星稀的好夜晚,他才刚刚有了一点睡意,就又被外面扔石头的声音吵醒。
  多缺德,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缺德。
  他卷起船上的帘帐,刚要破口大骂,就对上一个红着眼睛的小兔子。
  小兔子蹲在岸边,抱着膝盖,糯糯喊他:“李日公公。”
  得了,还是她。
  李日让她上船,许连琅吸吸鼻子,拒绝了,“都要结冰了,船上晃晃悠悠,太吓人了。”
  李日心想,你这大晚上跑来这里哭鼻子,把眼睛搞成这红彤彤的样子,不更吓人嘛。
  但他没说,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他虽然不算男人,但也被哭得软了心。
  于是他牺牲了宝贵的睡眠时间,迎着寒风,陪她一起蹲着。
  “你家那个小皇子又惹你了?”他就随口一猜,看到兔子眼眶又滚出的两大颗眼泪,忍不住“啧”了一声,“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吧。”
  小兔子偏过头,兔子耳朵耷拉着,闷不作声又开始扔石头。
  “咚”一粒石子沉了底。
  “咚”
  “咚”
  ……
  接连好几粒石子都遭了殃,李日见她也没有道出原委的意思,索性拦下了她还要去捡石头的手。
  李日挑了挑眉,觉得眼下就是说事的好时机,“前几日,宫里传出个消息,皇后娘娘要从行宫调派个宫女过去伺候,说是去了就直接做二等宫女。”
  他早些年在宫中的时候,曾认过王福禄做干爹,王福禄这个干爹做的不算称职,但也不错了,后来他调离皇宫,没办法在他面前做孝顺儿子,渐渐就断了联系,这几日王福禄突然又开始联络他,话里话外都是想让他给许连琅提上一句,探探许连琅的口风,好做下一步打算。
  他觉得皇后宫中倒也算是个好去处,就应了。
  他本来还想着如何开口会比较好,如果许连琅在行宫待着舒心愉快,他就想算了,但这三天两头掉眼泪,怎么看都不像是舒心愉快的样子。
  “皇后娘娘母家势力大,皇帝敬重,椒房殿的一应用具都是顶好的,二等宫女虽然不能近身伺候主子,但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什么脏活累活都干。皇后娘娘也是个亲善的,宫里的嬷嬷姑姑也都是好相与的。去了不会吃什么大亏。”
  李日努力劝说,他怕这女孩子犯轴,尽量挑好的去说。
  许连琅听了半晌,才鼻音重重的哼了一声,“公公说的这样好,反倒叫人害怕。”
  她侧过头,狐疑的瞅了他一眼,“再者说,这样的好差事肯定很多人都想去,怎么也轮不到我。”
  李日被她反驳的有些心虚,他舔了舔发干的唇角,索性不想瞒着了,“宫里的主管大太监王福禄不知怎么就瞧上了你,想让你进宫去给他做干女儿,皇后兴许是想卖他个人情以后好差遣,主动应允将你调到她宫中去,调派委令还没下来,王公公让我提前跟你说一声,也好探探你口风,看你愿不愿意。”
  许连琅擦擦眼角泪花,她皱着张小脸,认真想了想王福禄,也就那天见过几眼吧,因为皇帝的所作所为,连带着对他印象也没有好到哪儿去,细声尖语的冷脸太监,“他莫不是在逗着我玩,平白收我做义女。”
  见许连琅一脸不信,李日想了想,又解释一番,“他这个人,就是喜欢收些干儿子干女儿,打他年轻的时候就开始了,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收了几个也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儿子,”李日有些窘,毕竟他也是王福禄儿子大军中的一员,“他怪癖好你不用管,单说去皇后宫中这个机会就十分难得了,你别错过了。”
  “就算是借着王福禄的面子,皇后宫中那些人也不敢为难你。”
  李日是非常想让她去的,他承了许姑姑那样大的恩情,总得替她好好照顾一下外甥女,这次的机不可失,比呆在耸云阁要好上千倍万倍。
  许连琅慢条斯理的捣鼓这件事,对上李日过分殷切的目光,浑身不自在,“他既然那么多儿子女儿,我去了,也不就那样。”
  李日恨铁不成钢,“怎么就那样了呢?你可是他头一个愿意费这么大周折要来的人,”他吞了吞因激动而喷出的口水,“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王福禄不管你,那皇后宫中的差事也是极好的呀。”
  他太过于激动,许连琅觉得自己不做些什么反应,有些对不住他。
  于是她慢慢绽开一个笑容,顺着他道:“是挺不错的。”
  李日眼睛一亮,觉得有戏,“那我去回了王公公,你们尽快完成调度,这样你也少掉点泪珠子,少来这儿丢石头。”
  许连琅觉得他太心急,刚要阻止,就听到不远处一枯根被踩折的“咯吱”声。
  李日警惕非常,当即大声呵斥一声,“谁!”
  今日的对话可不能叫别人听了去,他当即出了一身的汗,扭头望过去,唯有一个大的粗壮的银杏树干可以藏躲。
  他三步两步跑过去,正要开口骂过去,见清来人,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上,哽的他心里发憋。
  他退后几步,微微矮下身子行了礼,“七皇子殿下。”
  许连琅本来坐在一边看李日公公动作,她有些放空,听到李日的声音猛然回头,吃了一惊。
  这都多晚了,他怎么跑这儿来了?!
  第18章 黏人  一双早就被冻的冰凉的小手绕过她……
  入冬之后,天就更冷了,风势不用大,光赤着脸迎着风走,都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往脸上扎。
  许连琅往上拽了拽衣领,想着要不要做个帽子之类的物件保保暖。
  她在前面走着,路介明在后面跟着,一高一矮的身影,在灯盏下,被拉的很长。
  已经后半夜了,星星都淡了很多,只有一轮孤月还在散着光,两个人的脚步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连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都听的一清二楚。
  许连琅现在心里有点乱,路介明惯常沉默,她也没什么想说的,李日公公发现他之后,她下意识冒出的念头就是,他是不是见她太久没回去,出来寻自己了?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她否定。
  怎么可能呢,他就像是那些被她扔到湖里的石头,无论她做什么,都捂不热,哪怕是有了暂时的热度,也会在眨眼间泯灭,只有铆劲扔进湖里,才能换来一声闷响。
  可是,路介明连一声闷响都不愿意给她。
  她被他的话伤了心,觉得自己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更为可笑,他是主,她是仆,那她身为仆所做的那些越举动作又算什么呢,那个夜晚,他们相拥而眠,又算什么呢?
  他的世界太难进入,许连琅不得不承认,那日饭桌上,她第一次有了退缩。
  于是,她躲着他,避着他,甚至于想,那些恩情她该是还够了吧。
  这些天,她的那些努力该是可以抵得上他们母子俩给她的恩情了吧,所以李日公公今夜那些话,她也动了一瞬的心。
  去皇宫伺候皇后娘娘,真的算是一件美差,她若小心得当,步步谨慎,二十五岁出宫时兴许比姑姑还要过的好些。
  但怎么就,只要一想到离开耸云阁,她心里就像是被猫抓了挠了一般,丝丝缕缕的疼慢慢渗入骨髓,叫嚣着疼痛。
  她踏上石阶,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影子被拉的更长了。
  路边的野猫从灌木丛中蹿出,睁着一双幽绿色的大眼睛窥探着她,许连琅停了步子,那野猫似有所感,“喵喵”叫着用自己的身子来蹭她的裙摆。
  那叫声又柔又软,牵出几分缠绵,扯出多少欲语还休,绕着她的双腿,试图将她留在这里,留在这里守着她。
  许连琅转了个身子,正对上路介明那双眼,她不知道他眼里翻滚着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但却觉得,那双琉璃球一般澄澈漂亮的湛黑眼瞳跟腿边这猫儿的眼一摸一样。
  猫儿不肯走,许连琅便也就没走,她看他发红的脸颊、指尖、耳廓,就知道他出来时衣衫穿的少了,如今冻的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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