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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村的夜晚总是来得格外的早。
  天擦边黑, 小小的村庄静悄悄。
  苏笑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兴奋的睡不着觉, 坐在小院里看宋桥干活。
  宋桥换了一身棉布麻衣, 手上带着手套在砍柴, 看不出他瘦瘦的这么有力气。
  奶奶老了, 大娘腿脚不利落, 他但凡回来都力所能及的做点什么。
  把柴火堆好,宋桥又把水缸里的水填满,苏笑笑在旁边直夸赞:“真能干。”
  宋桥冷哼一声。
  肯定有话瞪着他。
  果不其然。
  苏笑笑:“以后家里的活你包圆了哈。”
  原本不该笑的, 可听到“家”字,宋桥的心还是一暖,眼角上扬。
  许是从小家庭的残缺让他格外的想要拥有这份温馨, 宋桥想, 如果以后成家了,他一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爸爸, 好丈夫。
  简单的收拾完小院。
  宋桥牵着苏笑笑的手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些米面回来。
  笑笑想帮忙, 却被拒绝了。
  她在后面目瞪口呆的看着宋桥左手面, 右手米的健步如飞。
  这臂力……能追上靳洛了吧。
  回到家里。
  宋桥很规矩, 让笑笑跟奶奶和大娘一个屋, 他单独一屋。
  奶奶非常开心,一直跟笑笑说个不停, 被大娘说了好多遍才肯睡觉。
  大概的,苏笑笑也知道了宋桥的家庭情况。
  宋桥的父亲在他一岁多的时候跟外村的女人跑了, 之后妈妈一直疯疯癫癫的, 他是奶奶带大的,十六岁难那年,妈妈去村边的井打水的时候掉下去淹死了,之后,他就一直跟着奶奶。还好高中的时候,单身一人的大娘来了,奶奶有了照顾不说,也一定程度上的减轻了宋桥的压力。
  可村里庄家人能有多少钱……这些年,大娘的腿脚还有奶奶的身体已经花光了家中的积蓄,所以宋桥才会连休闲时间都没有,除了学习就是工作,他不敢偷懒,他不像是其同龄人,只管好好学习,他担负的是整个家庭的重担。
  第二天笑笑起了一个大早。
  跟着大娘一起做的早饭,她摊了人生第一个鸡蛋饼。
  宋桥起来后盯着那屁/股一般的鸡蛋饼足足愣了十几秒钟。
  离开的时候。
  苏笑笑又使了小心眼,非缠着宋桥说要去他大学看看,最主要的是去看看林文然和楚风。
  熬不过他。
  宋桥把人带来了。
  久别相逢的三个发小。
  苏笑笑给楚风和林文然两个人狠狠的吹了一把牛皮,说了说班长大人有多么的爱他,为了那点小醋,千山万水来找她,把她带回家定了亲的事儿,直把宋桥说的白皙的面色涨红又无法辩解。
  品尝着苏笑笑的狗粮,林文然更想靳洛了。
  她在大学一切都好。
  宿舍里也是三个国宝,每天斗嘴乐呵呵的,关系处的非常好,因为林文然最小,大家有什么事儿都让着她,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当一切喧嚣远离,思念还是不可控制的蔓延全身。
  三个大佬偶尔也能看到林文然眼睛红彤彤的样子,偶尔能听见她的电话里传来低沉沙哑的歌声,偶尔宿舍会收到古老的来信,太多的偶尔加在一起,大佬们对这段异地恋也有了初步的了解,虽说会心疼林文然,但更多的是羡慕,俩人之间点滴的甜蜜已经秒杀很多天天见面的情侣了。
  说起靳洛给林文然写信也让她哭笑不得,男人,无论多成熟,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也会时常孩子气。
  林文然只是无意间跟靳洛提过一次苏笑笑收到很多情书,她现在自信心爆棚,说是如果有一天宋桥找别的小姑娘了,她大手一挥,得冲上来一排先锋军。本来是玩笑话,靳洛却记住了,每个星期至少给林文然写三封信,说是林文然的一排先锋军他负责击退,往上冲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林文然一边说着幼稚,一边将信读了一遍又一遍,烂熟于心。
  信里的内容很平常,大多是谈起训练中的感触,还有一些琐碎的细节,偶尔还会发来一张洗出来的照片。
  林文然像是宝贝一样收好,其中一张靳洛穿着军装,对着镜头的照片她最喜欢,虽然仍旧是板着脸没有笑,但那双眼睛,如寒潭般深邃,就好像是穿过照片在看林文然,就好像……他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
  老三偶尔一次看过靳洛的照片,惊讶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是明星还是、还是……”
  老大老二一听都围了上来,老大忍不住问:“他还有兄弟吗?”
  在大家的惊叹声中,林文然害羞又骄傲的笑了。
  可越是这样,思念的潮水就来的越是凶猛。
  有的时候林文然也会想,她身边这么多人陪着尚且如此想念,对外人一向冰块脸的靳洛又该多孤单?
  事实证明,林文然的担心并没有错。
  靳洛的热情顽皮腹黑只对她一个人,对其他人全部用冰块脸带过。
  他现在是学校出了名的冰山美男,他这身材跟硬朗的长相实在太配军装了,尤其是这段时间的训练,别人黑了都跟驴粪蛋似的,可靳洛黑的那就是纯爷们儿,军训的时候隔壁班的一小姑娘因为偷看靳洛看的太入迷,整个队列都走了,她还留在原地贼眉鼠眼的偷看,方队的人笑了个半死。
  靳洛冷虽冷,但在军校里却是一朵花,走哪儿都像是被打了闪光灯,人见人爱。
  但是他的情书就没有苏笑笑那么夸张,一是军校训练太忙,二是他的气场,实在冷漠的可怕,很多的,都是一种类似于追星的爱慕。
  靳洛一直没有跟萧老聊过,只是无意的一次操练中,萧老不服老的给大家展示了几招,把三四个小男孩过肩摔摔得哭天喊地,到了靳洛那儿,他却底盘沉稳,硬生生的抗住了。
  这伸手不仅让女生们一个个花痴,更是赢得了男生的好评。
  话不多,又够意思,靳洛还是跟高中一样,身边总是有几个衷心的伙伴。
  其中有一个家里世代都是军人的男孩叫吴越,他人长得壮实,身高马大往那一站跟一堵墙似的,营养过剩。平日里被爷爷奶奶惯得不像样子,稍微累一点就哭天喊地的,方阵慢跑都跟不上,宿舍人一直暗地里讲究他到底是不是军人后代,这也忒软了。
  吴越聪明,知道有人讲究他,心里难受,决心每天锻炼身体。
  无意间的一次做单杠引体向上,他一口气儿做了四个后气喘吁吁的跌坐在地上引得周围人一阵大笑。
  随着笑声,他的自尊心碎了一地。
  靳洛默不作声的走了过来,他一手撑着单杠,淡然:“姿势不对。”
  从没想过班里的大佬会主动跟他说话,吴越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了了,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锻炼都能看到靳洛的身影,他甚至一度偷想靳洛是不是为了他才每天准时到体育场集合的。
  后来吴越发现那是他自作多情了,洛哥好像有什么伤心事儿,每天晚上都需要剧烈的运动来化解。
  渐渐的,俩人熟悉起来,聊过很多部队的事儿,却从未听靳洛说过私事。
  直到有一次系花罗宸害羞的让朋友来要手机号,靳洛淡漠回答:“没有手机。”
  ……
  在旁边偷窥的吴越快咬舌头了,这么恶劣的谎话也是够伤人小姑娘心了,可那系花长得真漂亮啊,大长腿精致的五官傲人的气质,洛哥怎么就看不上。
  趁着文化课时间,吴越偷偷问:“洛哥,你为啥拒绝美女?”
  靳洛眯眼看着他,“你很闲?”
  “我就是问问,你不会……”隐疾两个字吴越没敢说,靳洛不多跟他废话:“我有女朋友。”
  “啊,异地恋啊?”
  吴越在一转身,靳洛认真的看着黑板,这次,给他八个胆也不敢再骚扰。
  不再是高中时一上课就睡的模样了,靳洛现在可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打电话的时候林文然曾笑着调侃:“这是要洗心革面啊?难不成大学的课比较好听?”
  靳洛当时没说什么,后来却在信里写写到——我不敢偷懒,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你的信任与委屈。
  他还是那么的懂她。
  休息时间,萧老把靳洛叫到了办公室里,微笑的看着他,“你知道我是谁么?”
  靳洛用行动说话。
  他站直身子,行了一个响亮的军礼。
  那一刻,萧老感慨的几乎落泪。
  当年,靳翔、萧海峰、文芬都是他的得意弟子。
  尤其是靳翔,不仅仅体能突出,业务强悍,就连脾气都跟他一模一样。
  萧老很少收徒弟,带了靳翔之后,总是称赞他的关门弟子比他要厉害,将来一定成为一名铁铮铮的军人,回头来看他让他骄傲。
  最后,靳翔的确没让他失望,身为军人,他是满分的将领。
  可身为弟子,他并不合格,甚至让萧老眼泪纵横。
  如今,看到年轻的靳洛跟靳翔当年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感慨万千,拿出毕业时的合影跟靳洛一起看。
  沏上一杯茶,萧老给靳洛讲着父亲的过往:“你爸爸以前那脾气啊,臭烘烘的远近闻名,哦,对了,跟你现在很像。”
  靳洛看着黑白照片上一身抖擞军装的父亲,手轻轻抚上。他曾经在学校的光荣榜里奇迹的看到了父亲投弹的照片,虽然是黑白的却无法遮挡他的意气风发,时光斗转,现在的他能够在父亲的学校上学,做他曾经做过的事儿,感受同样的空气,他心里沉淀的都是满足。
  萧老押了一口茶:“那时候他也很出名啊,尤其是体能,当时组织训练,人家二班班长扔了六十米,全队都鼓舞,偏偏他不服气,坐在那直接扔了一个六十五米,一点不给人面子。”
  萧老的话点燃了靳洛骨子里流淌的鲜血,他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而骄傲自豪。
  萧老指了指靳洛身边的人,“这是海峰,大学时候就跟你爸特别好,俩兄弟总是黏在一起,他身体素质不行啊,但好在努力,头脑灵活,为人也比较圆滑,挺互补。”
  萧老对文芬和萧海峰后来结婚的事儿并不知情,随口一提戳痛了靳洛的心。
  靳洛点头,不动声色的问:“我妈好像也是同班吧。”
  “何止同班。”忆起往事,萧老眼角的皱纹都笑没了,“你妈那会啊,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军花,很多人追捧。这兄弟俩别的方面反差挺大,可审美都一样,当年可是一起追求你妈的,为了这事儿,打过好几次架,闹得轰轰烈烈,最后还是你爸抱得美人归。”
  犹如一道响雷劈入脑中,靳洛不可思议的看着萧老,灵魂似被抽空。
  再后来,萧老说了什么他都不知道,怎么离开办公室的都不知道。
  最后的两节课,他也没上,虚弱一般回到了宿舍,仰头倒在了冰凉的床上。
  ——俩兄弟当年可是一起追求你妈的,为了这事儿,打过好几次架,闹得轰轰烈烈,最后还是你爸抱得美人归。
  ……
  他之前就知道的……
  一拳砸在了墙面上,靳洛深眼中血丝密布,而他身边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
  ********
  林文然急急忙忙的请了假,老大陪着她走出校门,“你路上注意点,这个点只有硬座,要坐两天啊,你受得了吗?”
  “没事的。”林文然心急如焚,下午她给靳洛打电话,电话虽然接通了,但他的声音明显不对劲儿,说是感冒所以不舒服,但林文然却一下子就听出了他在撒谎。
  老大叹了口气,忧愁的看着林文然:“导师就给你三天的假,来回的路程就要三天,你这么一折腾,岂不是到那看一眼就得回来,要不——”
  林文然:“没事的,老大,你快回去吧,别耽误课了。”
  老大摇了摇头,这相处了半学期,林文然的性子她也了解了几分,平日里看着羸弱文静,但很有主意,一旦认定的事儿,说什么也无法改变。
  坐上火车,林文然一直都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中,还好晚上八点钟,靳洛的电话又进来了,他安慰了林文然几句,说是训练忙就把电话挂了。
  虽然情绪还是不高,但好歹声音听着有点力气了。
  林文然从小都娇生惯养,长途火车两天的硬座她还是第一次坐,拥挤脏乱的车厢,推着小车叫卖的商贩,她紧紧的抱着给靳洛的袋子熬着,最后实在太累了,中途迷迷糊糊睡着过几次。下了火车的时候,她感觉身子都不是自己的,散架子一般浑身酸痛,腰都伸不直了,脸色更是焦黄。
  从车站又打了一辆车,行驶了半个小时猜到靳洛的大学,这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军校跟普通大学不一样,全封闭式,外人根本进不去。
  林文然被门卫拦下,说了很多恳求的话都不让进,她给靳洛打电话又没接,她蹲在门口等了一会热,眼看着天色渐黑,她红着眼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门卫老大爷:“大爷,麻烦您把这个给大一军事指挥系的靳洛。”
  要不是学校有铁规铁纪,大爷也不想拒绝这小姑娘。
  “好嘞。”慢悠悠的把寿司放进了门岗里,大爷往里看了一眼,“姑娘,你等会儿啊,换岗了,我得登记。”
  林文然怏怏的应了一声,随意的往里面望了望,心,猛的一跳。
  睡也不曾想,四个月的未曾见面,炸一见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那一刻,林文然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靳洛瘦了,也黑了。
  可一身绿色军服衬的他精神抖擞,严肃的那帽徽,耀眼的军章,铿锵有力的口号,整齐划一的步伐。
  林文然擦着眼泪又笑了。
  他做到了!
  靳洛做到了!
  靳洛的心思都在交接岗上,目光炯炯,严肃认真。
  一改高中痞裂嚣张的模样。
  一切都是军人的严要求高标准。
  现在他的帅,不再是年少时的轻狂,身上散发着是男人该有的沉稳认真。
  他的岗一直到后半夜,林文然在旁边足足站了一个点,看了看时间,她必须回去了。
  离别前,她依依不舍深深的看了靳洛一眼,才咬着唇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离开。
  靳洛一直站了两个点才赶上下一波的交接,他正要回宿舍,门岗大爷叫住了他:“是叫靳洛吧?”他虽然不认识靳洛,但光看那小姑娘的眼神就知道肯定是他了。
  靳洛疑惑的点了点头。
  大爷将手里的袋子抬高:“这是一个姑娘让我给你的。”他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叫林文然。”
  靳洛一下子僵住了。
  大爷把袋子递给他,叹息:“小姑娘挺漂亮的,盯着你看了半个多点,哭着就走了,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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