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责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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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格来才明白,每次她怀孕的时候就是那样,对郎卡无比的依恋,只是后来她再不好意思那样,索诺木一岁后,她便直接叫他郎卡,去掉了“阿哥”两个字。而且索诺木一岁后,土司夫人开始手把手地教她当家,她每天也有很多事,两人都越来越忙,孩子又接连出生。
  郎卡也发现了,而她其实常年在怀孕,所以每天晚上他回来后,郎卡都是完全陪着她,由着她……只是没人知道,郎卡是如此的宠妻,连土司夫人都不知道,公婆只是欢喜她生了这么多健康漂亮的孩子,而且勤快能干脾气好。因为只要郎卡一回来,房里就只有他们俩个人。而郎卡不喜欢他们俩在有人在的时候粘粘糊糊,毕竟他们俩是勒乌围的庄园主,又是金川乃至整个嘉绒藏事实上的第一夫妇。直到今年,她才知道,当年郎卡对阿姐也是这样。
  她还记得,那时郎卡说,她衣衫不整当众哀求阿帕他就不喜欢。那天老妈妈们因为担心郎卡,终于告诉给了她,她很吃惊,急得了不得,匆忙将外衣套在睡衣上就去了。她还记得,穿着明亮的蓝色的一套,是没有将头发盘起,披在脑后,自然没戴包头帕,但她要套上缎子长褂,接着套缎子背心,还要套外面的麻布围腰,层层叠叠,扣那么多扣子,怎么可能衣衫不整……而且土兵们从不直视阿姐和她,阿姐说,他们都顾忌和尊敬郎卡阿哥。
  做羊肉,也是阿姐教她的。那段时间,她经常在主楼的厨房里做,因为郎卡阿哥对她好,她却老哭,觉得不好意思,要报答郎卡阿哥,这是郎卡阿哥最喜欢的她们娘家的菜,她真地下了好多功夫。那时候,主楼里经常鲜香四溢,教人垂涎欲滴,连老妈妈们都赞不绝口……
  其实,她早该明白,郎卡很喜欢她啊,不然他那时候怎么会将她日日带在身边,而且为什么这么多年,她觉得和郎卡在一起很幸福,那不是爱是什么。但她是到郎卡今年对她表白后才这么觉得。
  后来,她对郎卡说,自己喜欢粘着他,是因为觉得郎卡不是真地喜欢她,而郎卡对她好,是因为他喜欢的是阿姐,而她有孩子,他对她很愧疚。所以她老会怀孕,然后怀孕了就更想粘着他,自己真的很傻!她还说,郎卡其实将对阿姐的好包括对爱莎的好都给了她,她觉得自己拿着三份,很幸福,所以她没有任何的不高兴不满足。但她没有告诉郎卡,阿姐对她说过,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郎卡娶别人……阿姐……
  然后她看着明明灭灭的灯火笑起来,因为郎卡总是说,她生一个孩子就会变得更美一分。也许他说的不错,她当然看见了镜子,但郎卡那么说,其实还是因为阿姐,因为阿姐,他很宝贝孩子们。因他早出晚归,不能天天和孩子照面,但过几天,就和她去孩子们的碉楼里,和五个孩子在一个炕上睡一晚,那叫一个热闹……
  乌什城内和城外陷入了僵局。攻城停止了,但回民依然紧闭城门,据守其内,拒绝和朝廷的人对话。傅恒和海兰察阿桂商量,采取切断城内粮草和扰乱回民耕作的策略,以迫使回民投降,打开城门,并给皇帝写折子汇报详情。如此这般,进行了一个月,城内陷入“粮尽樵断,马毙人饥”的境地,但回民异常顽固,坚决不投降,此事颇为棘手。皇帝的指示也送到了回疆,要傅恒以擅专并激发战乱罪名处置纳通海以平民愤,并和海兰察一起全权处理,待平息叛乱拿了叛乱首领后详细调查事情的经过始末再具折子。
  傅恒依照皇帝的命令将纳通海在阵前正法,喀什的将官都被大大的震慑,俱遵号令,再无异议。傅恒接着设法买通了城内的商伯克沙布勒锡喇布阿浑,拿住了额色木图拉等四十二名主事者,城门才被打开。
  额色木图拉乃起事者赖和木图拉的父亲,傅恒提审他叛乱的原委,说自己会为他们做主。额色木图拉告诉傅恒,素诚贪财好色,其子更为恶劣,遇到回人妇女稍有姿色的,不问何人,唤至官署内,父子公然淫|乱,毫无避忌,且赏给家人侮|辱,以为笑谈,有时囚禁一个月才放出,乌什回人早就想剥他的皮吃他的肉了!赖和木图拉的妻子就曾被素诚强行留宿衙署,遭受凌|辱。
  傅恒闻言大吃一惊,素诚作为军政要员,人品如此低下,行径更加卑劣,罪大恶极,别说朝廷不知道,连伊犁和喀什的人也都不知道。
  额色木图拉说,一个月前,素诚与阿奇木伯克阿卜都拉因皇帝宠爱容妃,为了讨好皇帝,派二百四十名回人差役运送沙枣树苗进京,是时,素诚的儿子要回京,强征差役为其运送行李,并派小伯克赖和木图拉负责押送,启程之前一天,奉命出差的赖和木图拉不知要送到哪里,向阿卜都拉请示,而阿卜都拉却认为他很冒失,很恼怒,不告诉他并重责数十鞭。赖和木图拉又向印房章京请示,对方也认为他很冒失,又重责三十大板,这使得回人群体因含冤而疑忌愤恨,并触发了回人长久以来被欺压凌|辱的怨恨,赖和木图拉便于当天夜间召集所有运送沙枣树的差役商议,决定反抗。事发后,城里的回人纷纷响应,众志成城,绝不投降,发誓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宁可不要性命,也绝不再受这般凌|辱。
  傅恒听完此事心情十分沉重,三日后,决定将额色木图拉及四千叛乱回民及妇幼共一万余人供给盘缠,送往伊犁和乌鲁木齐等处屯田。海兰察十分忧虑,说他不经皇帝批准,擅自放了叛乱的主事者,会非常麻烦。傅恒只说,一应后果自己将全权负责,叫海兰察装作不知此事,并要他先回去告诉伊犁众人,自己在这里安排善后,并等圣旨。待皇帝看了傅恒的先斩后奏,只说叫他即时回京,乌什的善后事宜先交给兆惠阿桂和海兰察。于是傅恒回到伊犁,准备启程返京。
  璎珞见傅恒平安归来,十分高兴,他见璎珞腹部高高隆起,才意识到孩子已经六个月了,他们已在回疆待了三个月。走的前一天,将军府为众人践行,兆惠和阿桂都来出席。宴会后,傅恒和兆惠四人又去书房说了好一阵,兆惠等三人都为傅恒担忧,说皇帝虽然没说什么,但命傅恒即刻返京,便是责备之意,叫傅恒一定要小心。
  傅恒宽慰三人,说皇帝不会对自己如何,能换得千余人的性命,怎么都值得。兆惠和阿桂十分钦佩,都说要具折子向皇帝陈情,傅恒教他们俩千万别这么做,这么做,不仅帮不了自己,反而会适得其反,还会连累了他二人。兆惠二人走后,傅恒又问海兰察,确定他什么也没有告诉璎珞,才放下心来。第二日便领着众人踏上归途。
  六月里,选秀的结果,德保的嫡女入宫,教她在令妃位下学规矩,德保一家及奕禄一家都心知肚明,这是皇帝给德保家的奖励恩典。七月里,永珹迎了阿珮过门。
  胡嘉佳出了月子,带着女儿回了荣亲王府。永琪亲自接她们母女回来,回来后又陪了两个整日,才回去衙门。胡嘉佳自是高兴,曹嬷嬷也为主子觉得苦尽甘来,胡嘉佳只笑着道:我本来也不苦,比嬷嬷可强多了。曹嬷嬷道:主子您就是体念所有人,才能有今天,阿哥这样的人,迟早会被您感动。胡嘉佳道:我很感谢阿哥,我有了哲哲,再无所求。曹嬷嬷道:阿哥如今终于将心分了一些在您身上,您自己也差一点儿就……可别胡乱慷慨,一定要养好身子,再生儿子。胡嘉佳气色还是苍白,只一笑。
  七夕前一日,圣旨到了荣亲王府,将内务府的庆丰当赏五阿哥永琪。阖府上下十分欢喜。第二日,依博尔去玉京园告诉了海氏,然后去衙门里和永琪午饭,庆祝此事。永琪便带着她去了一家僻静的小馆,关起门来,告诉她容妃说皇阿玛也同时将庆瑞当赏了四哥,依博尔笑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一碗水端平?
  永琪也笑着点点头,道:筠儿,这下你有事做了,就不用老来陪我了。依博尔笑道:你可是筠儿的主子,筠儿怎能不来伺候?永琪凑到她耳边道:你才是永琪的主子,今晚上我回家去。依博尔脸红了,但眼里十分兴奋,道:筠儿恭候阿哥!永琪将她搂在怀里,两人亲了一会儿。
  傍晚,永琪刚要离开户部,却见多罗来找他。多罗先向他下跪行礼,给他道喜,他微笑着扶起他来,道:大人不必行此大礼。多罗道:五阿哥,奴才有些话要和您说。永琪见他十分郑重,便带他去了自己住的屋子,将门关了,叫他坐。多罗告罪坐了,道:皇上要奴才保证您的安全,您今天中午和格格去外面午饭,他们告诉我了,阿哥不要选那么僻静的地方,恐有闪失。
  永琪见他原来是为了此事而来,便一笑,道:我素日喜静,但我明白你有差事在身,我知道了,定不教你难做。多罗道:五阿哥,奴才知道您行事低调,奴才的差事是小事,您的安全才是大事。永琪道:皇阿玛和容母妃那里你放心。多罗摇摇头,道:五阿哥,奴才不仅是为了皇上和容妃娘娘。永琪看着他,多罗道:傅恒大人和纳兰夫人……
  永琪忽然明白了,多罗和傅恒夫妇关系亲近,但他不便明说,便道:我明白了。多罗又道:大人和夫人远在西北,并不知道如今奴才领了这差,是奴才见您最近去了玉京园,还有格格常去玉京园。永琪点点头道:谢谢,有劳你了。
  永琪回了王府,赫朱下午听依博尔回来说了后,立刻教准备了丰盛的晚饭,四人饭后,永琪随胡嘉佳去看了女儿,然后去了依博尔院儿里。
  在中路后楼天游阁正房的东稍间,赫朱正准备睡下,陶嬷嬷见永琪进来,又惊又喜。赫朱也忙下床来,道:臣妾以为阿哥……永琪只一笑,示意赫朱为自己更衣。更完衣,赫朱靠进他怀里,道:臣妾真高兴!
  永琪搂着她,说道:生哲哲时,你辛苦了,诺大的王府够你忙的,菜圃你照管的很好,今晚做的都是我喜欢的菜,谢谢!赫朱心里说不出的欢喜,道:伺候阿哥才是最大的事,臣妾也喜欢菜圃,阿哥不因西林家犯了错儿而慢待臣妾,是臣妾应该感谢阿哥。永琪温言道:你现在姓爱新觉罗,是荣王府的女主人。
  赫朱一笑,拉永琪去到圆桌那里,给他看昨天收到的宫里赏赐的东西。永琪见是夏季制衣的黄色葛纱三卷,白地织金胡桃纹锦一匹,彩色大洋花纹哔叽一匹,浅驼色大洋花纹金宝地锦一匹,品蓝地斗鸡纹广缎一匹。并一盒皇帝御题画诗墨块和纸笔等。赫朱说:宫里来的公公说,四阿哥府得的是一样的。我想着哔叽做套垫,广缎给我们三人裁衣服,其他两匹,‘回回金锦’给小格格,金宝地给胡格格,你觉得可好?
  永琪见回金胡桃纹锦华贵而有特色,品蓝色那匹以白、雪青、绛、玫瑰紫、果绿、金黄等彩色绒丝为纹纬通梭织成,主体纹样为两只相斗的公鸡,辅以菱形花卉纹,生动自然,也具有浓郁的岭南民风,笑道:这些你自己决定吧,我看那两匹这么多,她们也用不了,回回金锦是容母妃选的吧,你还是要自己留一些用。赫朱于是欢喜地点点头。
  还有一件大红羽纱雨服,内务府说是该换新的了。羽毛有防水的作用,羽毛纱手感粗糙,但经轧光后雨水落于其上可自然滑落,不内浸,是制做雨服的高级材料,防水性能好且轻巧。这件雨服以一经一纬的平纹组织,致密均匀。经线大红,纬线用红白二色,表面有水波纹和云纹,凸起的水波纹是织造后轧光轧出来的,加上白线的反衬,犹如天边的彩云和海际的浪花。
  入睡之前,赫朱又道:小格格不会不高兴吧?她常去陪阿哥午饭,你难得回来一次,又是过节,却来我这里。自嘉佳生女后,赫朱和依博尔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依博尔自己告诉了赫朱自己常去衙门里看望永琪,都是男扮女装成小厮。赫朱才明白她为何总是出门,也不带潘嬷嬷,教她顺便给永琪带换洗和日用等。
  当时思量了几日,因王公子弟在外流连不才之事甚多,时有耳闻,永琪一直住在衙门里回家少,也疑她和永琪在外欢好,不免心惊,自己要如何向太后母妃交代。待要训诫,又想永琪的君子性格,岂会在衙门里教依博尔落人口实,他白日里事多勤勉,且是皇子之尊,不必屈就,依博尔也是大有身份的千金小姐又是永琪的侍妾,绝非野花流莺,二人何苦如此,永琪大可以回家,竟是自己多虑了,不和任何人提及。
  只听永琪道:我过些天还会回来的。说着便睡着了。今天是七夕,赫朱知道,永琪定是在西院儿里陪依博尔乞巧了才来的,但想着刚才和永琪久违的亲密,看着丈夫英俊平静的睡脸,他说自己姓爱新觉罗,心里说不出的甜蜜,直到困倦熬不住,才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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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人婚姻制度之三】藏族社会的阶级与分层包括贵族、【差巴】和堆穷(后两者在国内研究中都分类为农奴)。差巴为“纳税人”(taxpayer), 而堆穷为“小户”(□□all householder)。差巴属于有名姓的家庭,可通过世袭的方式一代一代地从庄园主那里得到一块具有相当规模的农田的使用权。一方面,只要差巴完成了对于庄园主应尽的责任(体现在实物、金钱、劳役等形式 , 例如他们必须饲养许多役畜以备庄园主征用), 他的家庭就可以保存这块土地;另一方面,他被束缚在这块土地上不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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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堆穷可分为两类。第一类如差巴那样被束缚在一块土地上, 但土地规模较小, 而且是以【个人名义】承担下来,不像差巴那样是以【家庭名义】承担,而且后代不能继承,他们只向庄园主提供劳役服务,堆穷的劳役摊派是以劳动力数量来计算的,每三个有这种责任的成年劳力组成一个“帮”(gang), 每天这个“帮”必须派一个劳力为领主劳动。第二类堆穷完全没有土地,可以自由流动,但仍然有自己所属的领主,必须向领主纳税尽责。他们中许多人租种差巴的土地,并为差巴劳动作为回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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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制度就是农奴制度,南美洲许多国家也有类似的农奴制度。【小说里的土兵算是差巴这个阶层,他们的女眷也为庄园主的家服务,他们自己家里有堆穷为之服务。】西藏的多种婚姻制度并存和差巴制度有直接的关系。在藏族非一夫一妻婚姻中,“最普遍的安排是萨松(sasum), 它是一个由三位配偶组成的单元, 而不论其中是两位女性一位男性,还是更普遍的两位男性一位女性”,其根本原因是差巴以家庭名义世袭,土地和财产不能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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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族如果不是一夫一妻,便是一夫多妻,上一节已经提到。由于堆穷对于其使用的土地和付出的劳役是以个人而不是以家庭来计算, 维持家庭世袭对于“差地”的权利和财产以支付各类劳役的重要性就大为降低。所以在堆穷家庭中,不仅兄弟各自结婚并分开居住, 成年儿子结婚后也时常与父母分家居住。堆穷是西藏农村的主体,因为上述经济制度的原因,他们一般是一夫一妻,所以一夫一妻是藏人婚姻的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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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族在选择配偶时有非常严格的限制, 必须在有血缘关系之外的人中选择。他们(平均)与 65 %的同村人都存在血缘关系, 所以绝大多数的藏人不得不到其他村落寻找□□或配偶。当一个婚姻确立后, 双方的家庭变成一个“联盟”的关系, 通常人们会在两个家族的后代之间通过联姻以加强这种关系。但是, 藏族的“外婚制”(exogamy)则完全禁止这种以血缘为基准的“亲上加亲”。凡是具有血缘关系的任何人, 都被严格地排斥在配偶的选择范围之外, 而凡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任何人 , 都在可能成为配偶的选择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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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里设定的郎卡与格来姐妹的婚姻,其背景是源于以上,但当然不是经济考量,更与招赘无关,是基于他的出身以及地位权力,和格来的美貌,格来的家人为了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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