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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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弥陀佛,就快要除夕团圆之际,你今日来寺,是有正事?”
  吴天歌点头,将谢辞渊的事儿说了一遍,之后又强调,“妙缘大师,你知道谢辞渊的吧?虽然他时运不济,可他依旧是个胸中有沟壑的人,既然他需要懂机关的人帮他做东西,那我相信,他那个东西,一定是很神奇的东西。”
  “你这样信服他?”
  “读书人几乎都看过他的文章,所以读书人几乎都是信服他的。”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相轻,才是常事。可是谢辞渊的才气,就是让人服气的。
  妙缘也是个妙人,很喜欢结交一个有趣的人,听吴天歌这样形容,心里就先对谢辞渊好奇起来了,于是点头说道:“过了正月十五,你让他来寺里找我就好。”
  “成,多谢大师。”
  吴天歌得了妙缘的准信,也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了谢辞渊,谢辞渊不知道归零寺,不过因为吴天歌帮了他这个忙,谢辞渊还是出门见了吴天歌一面。
  两人约在了一家茶楼见面。
  这会儿正是天冷的时候,外面还没有什么人,茶楼里面也还是冷冷清清。
  谢辞渊原本想着,就坐在大堂就好,看的开阔,空气也好,还能看看民风民俗。不过显然,吴天歌并不是这么想的。
  吴天歌定了包间,又点了一壶好茶,并几样点心。
  两人坐下来,吴天歌这才问道:“谢兄,你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怎么每次约你,都没有时间?”
  谢辞渊说道:“一些乡趣,还收了个弟子。”
  “乡趣?跟你要做的那机关有关吗?”
  “不是机关,就是一台榨油的机器。”
  “榨油?”
  吴天歌生来就是公子哥儿,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可是要让他知道油是怎么来的,布匹是怎么来的,那就太过强人所难了。
  这会儿冷不丁听到榨油两个人,他就有点愣神。
  “是啊,从我腿上落下残疾,就不怎么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寄情山水,偶尔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再收几个弟子,也很不错。”
  主要是,他也挺馋花生油、芝麻油、大豆油、菜籽油的。
  人生遭逢巨变,由虚向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谢辞渊在这个时候也有近半年了,早看明白了一件事。
  原身在很多人眼中,就是个天才,很多事情,别人不会,但他拿出来,便会有人信服不已。
  吴天歌也算是帮了他不少忙,谢辞渊便斟酌着说道:“说起来,我家的赵伯精通望天之术,他判断我们这里最近几天就有大雪来临,你若是信得过我,便回去做好准备吧。”
  吴天歌他爹是中州府的知府,若此地发生雪灾,他爹自然是有责任的。
  所以吴天歌很明白,谢辞渊这句提醒,实际上就是让他去跟他爹说一声。
  他不觉得谢辞渊会用这种事情唬弄自己,这事儿多半是真的,他脸色郑重起来,朝着谢辞渊抱拳,“多谢谢兄。”
  第015章 厨娘金娘
  谢辞渊与吴天歌分开之后,又去了一趟书铺,买了一些书回去,除了科举的正经书之外,角落的一些杂技书,还有一些志怪小说,谢辞渊都买了一些。
  书铺老板可高兴坏了,毕竟那些书放在角落多时,如今都快要落满一层灰了。
  如今当做添头卖给谢辞渊,还算回了些本,并且他也在心中发誓,往后可再也不进这些没有用的书了。
  回到杨河村,谢辞渊将书放进书房里,明儿就是除夕,谢辞渊并不打算看书写字,吃了点米粥便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天醒来,外面的屋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谢辞渊皱了皱眉头,外面当真下雪了。
  昨天吴天歌应该已经跟知府大人说了吧?希望,还能来得及做些什么。
  昨夜的雪大的大概并不大,地上并没有什么积雪。
  许多人虽然都相信谢辞渊说的话,可还是在心中祈祷着,今年的雪就落这么一场,只要这么大就好了。
  可是这显然,是痴心妄想。
  今日本是除夕,贴对联,放鞭炮,吃团圆饭,晚上再围在一起烤着火讲故事守岁的时候。但围在炉子旁,吃着饺子,听着屋外头呼呼的风声,每个人的心情都格外的沉重。
  杨河村的邻村,住在村尾的一个男人,是十里八村公认的二流子,他正在喝着热汤,面上看神色就十分烦躁,过了很久,还是站了起来。
  他去年才娶的老婆问他干嘛去,他一脸不耐烦,“这风这么大,我当然是去看看那老东西死了没有!”
  二流子名叫刘豪,一直都被偏心对待,之后就索性跟家中断了联系。如今,外头都传今年有大雪,他心里是不信的,可是现在风刮的这样大,由不得他不信。
  刘家二老住在村中间的茅草房里,身边没有子女照顾,冷冷清清的,不过村子里的人都不同情他。这跟他们早些年的偏心不无关系。
  宠爱小儿子,大儿子就是一根草。
  村子里的人都记得,早年的时候,刘豪也是很聪明伶俐的。小儿子要送去读书考科举,要什么给什么,大儿子想去学木匠,那两人却认为大儿子离开后家里少了人干活,愣是不放。
  很多事情看着都是小事,但很多小事日复一日的,足够让一个人的心冷下来。
  偏偏刘家那两口子还想用孝道压人,外头传言刘豪不孝、懒惰、游手好闲,全都是他的亲爹妈传出去的。后来小儿子考中了秀才,两口子高兴的鼻孔朝天,满以为要过好日子了,谁知道那小儿子是个白眼狼,娶了城里媳妇,就跟入赘了一样,再也没有回村里来过。
  如今那两人过的凄惨,却也没有人逼着刘豪去尽孝。毕竟,当初那两口子可是当着全村族老的面,立了字据,什么东西也不分给刘豪,他们俩跟着小儿子过。
  刘豪去了茅草屋。
  屋里只有一张床,站在里面,那冷的,跟站在外头也没有什么区别。
  老头和老太窝在床上,抱着取暖,听到动静,老头转头看了刘豪一眼,激动道:“阿豪,你来啦。”
  “我就是来看看,你俩死了没有。”
  “咳咳咳……是,是我跟你娘,对不起你。”
  “你们当然对不起我,今生没有做父子母子的缘分,但是我也不想欠你们的。你们生我一场,如今我跟金娘有了别的去处,我那房子就留给你们住,算是全了这一场缘分。”
  刘豪有爹娘等于没爹娘,村子里以前住了一个从外地逃难来的老头,那老头会沤肥,是种地的一把好手,他逃难过来,子女老伴都在途中跟他走散了,在村子里孤零零一个人,便收了刘豪做干儿子,并且将自己懂的这些东西全都交给了刘豪。
  刘豪的妻子金娘是县里酒楼大厨的女儿,遇难后背刘豪救下,她感念刘豪恩情,同时也觉得这是个值得托付的儿郎,二人便成了婚。
  而金娘,正是被林婆婆招来的,专门给谢辞渊做饭的厨娘。
  二人跟林婆婆约好了,年后就去谢宅。夫妻二人商量着,只带一些用得上的东西,别的一律不带,宅子也留给那二老,从此后算是跟这里说再见了。
  刘豪和金娘都是有手艺的人,二人都相信,不管在哪里,他们都会过的很好。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碰上大雪之年,刘豪心中到底不忍,还是去将二老接了过去。
  两位老人走在刘豪身后,心中是怎么样的后悔暂且不提。刘豪回到家中,就对金娘说道:“如今风雪将至,不我们明日就去谢家吧,别到时候大雪封山,我们又得耽搁很久。”
  金娘沉默了片刻,说道:“好。”
  二人商量着明日就走,二老心中惊疑又心痛,可儿子已经跟他们离了心,他们也无法发表什么意见。第二天,金娘起来还做了一餐早饭,想了想还是将他们的决定跟二老说了,有了被子、柴火、粮食都放在何处,便背着一个小包袱同刘豪,在风雪中离开了。
  望着儿子儿媳的背影,老太太鼻头发酸,“他们只背了那么一个小包袱,肯定是出去小住,还会回来的是不是?”
  老头没有说话。
  老太太忽然就哭了起来。
  “不是说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打的满天飞吗?我打我儿子,怎么就把儿子打跑了呢?”
  她是真的疑惑,可也没有人能够真的回答她的问题。因为许多村子都提前听到有风雪的消息,所以当除夕这天夜里大风呼号的时候,很多人都有准备。一些讲究一点的村子里,还有村长领着人去孤寡老人的家里发点东西,或者将孤寡老人聚集在一处,也能暖和一些。
  衙门也有了一些准备,不至于骤然出事,慌了手脚。
  然而置身此间,人力很多时候都无能为力。
  第二天起来,积雪已经没过脚踝处,房顶更是积着厚厚的雪。
  大雪,真的来了。
  阿明一早就出去打听消息去了,谢辞渊吃早饭的时候回来的,“少爷,咱们村的屋子盖的结实,有两个人年纪大了没熬过昨夜,其他人都没事。不过听说,别的村有冻死的,也有屋子塌了被砸死了。”
  他只在村子里转了一圈,能够打听到这些消息已经很不错了。
  早上喝粥,陪着腌萝卜,萝卜很脆,但天天吃,还是有点吃不下的。
  不过粥倒是滚热,阿明出去一圈,身上还带着凉气,谢辞渊便招呼他坐下来一起吃。
  没一会儿,赵阿伯过来,说谢东拎着年礼,来拜年了。
  “快请进来。”
  外头这样冷,到底是自己的徒弟,谢辞渊有些心疼。
  谢东跨进来,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是一坛酒、一刀肉、一个南瓜还有一只腌鸡。谢辞渊本想推辞,但见着谢东的眼神,他还是收下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三节两礼都是该走动的,若当先生的拒绝学生的礼,学生才该惶恐,先生是不是后悔了。
  见谢辞渊收下,谢东果然笑了起来。谢辞渊又将之前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谢东,谢东也是毫不客气的就收了下来。
  “既然来了,那就随我去书房吧,我考教考教你的功课。”
  谢东很用功,可以说是对答如流。
  谢辞渊想了想,说道:“你的年纪,现在才临字帖已经有些晚了,我昨儿去县里,路过书铺,见有字帖便买了一些回来,你都翻看翻看,觉得喜欢谁的字,就临摹谁的。科举考试,若卷面一塌糊涂,即便你再妙语连珠,也是不行的。”
  第016章 不是时候
  谢东就翻看起了字帖,他看的极其入神,似乎每一张帖子上面的字都很喜欢。
  尤其是看到其中一篇字帖时,眼中异彩连连,随后又忐忑的走到谢辞渊身边,小声的说道:“先生,我想临这个字帖。”
  谢辞渊看了一眼,当看到字帖最后的落款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这是原主的帖子。
  《华阳临仙贴》是原主十分出名流传很广的一本字帖,他当时买的时候也不曾注意,直接买了回来。倒是没有想到,谢东一下就选择了这个。
  谢东注意着谢辞渊的神色,有些不安的问道:“您……不喜欢吗?”
  “没有,你若是真的喜欢这字,就跟着临就好。”
  练字这种事情,尤其急不得。任何一位书画大家,都是从临摹开始学起的,慢慢的才能有自己的风格。起承转合之间,全是一个人胸意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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