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我静静看你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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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元就算是灭了,皇位,也轮不到前朝的余孽来坐,更轮不到你裴氏来做那‘摄政王’,世家,累世公卿,没有权势支撑的世家,也就糊弄糊弄一般人,有多少人在窥视裴氏,大概没谁比你这个族长更清楚,想在本王面前拿大,也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没事儿别往本王面前凑,想好了再来,想不好,裴氏,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听着李鸿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裴族长脚下先是一滞,随后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出了门,裴族长再不掩饰,神色阴晴不定,之前即便李鸿渊态度疏离冷淡,但他都笃定自己最后能达成目的,现在被李鸿渊不耐烦的彻底挑明了,他所以为的优势,似乎在顷刻间荡然无存,反而被拿捏得死死的。任何一个朝代,对于前朝余孽这种事,都是深恶痛绝的,理所当然的想要斩草除根,才不管什么老弱妇孺。
  如果让朝堂知道裴氏一族藏有前朝皇室后裔,绝对会覆灭裴氏,而且其他任何人任何家族都不会插手相助,抄家灭族的事情,谁敢伸手,别忘了当初太祖皇帝给的“护身护”那也是有大前提的。
  裴氏一族,本质上其实也不被李氏皇族所喜,试问,都改朝换代了,你不对老子这个新皇巴结讨好就算了,还对前朝念念不忘,是怎么个意思?因为江山未稳,而前期的杀伐太多,如果这时候再对裴氏动手,初立的江山立马又要大混乱了,为了彰显仁慈,才放了裴氏一马,当时的裴氏族长,做出这样的决定,未尝不是抓住了当时的局势。
  只是,当时的裴氏族长,忠肝义胆,不事二主,可有想过裴氏的其他人?
  再有,他当时是如何压下族人反对的声音的?总不至于所有的裴氏族人都跟他一条心?只要启元的太祖皇帝许下高官厚禄,想必就算是被除族,也会有人义无反顾。那么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在裴族长这里也是谜团。
  李鸿渊说的没错,现在多少人对裴氏虎视眈眈,尤其是那些姻亲们,摆着老好人的嘴脸,却一再的想要把裴氏剥下一层皮,最简单,也是最无可奈何的一件事,裴氏给出的嫁妆聘礼,远多于得到的,从任何一方面来讲,给出的,都不能薄了,薄了,被人说嘴是一回事,裴氏也丢不起这个颜面,旁枝分枝还好,越靠近主家,越是不能“省”。
  不仅如此,曾经的裴氏,一般只与氏族联姻,普通的士族都少有能沾边的,这些人,便是想娶裴氏庶女,也要倾尽所有,哪像现在,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敢登门,当然,这只是裴族长自认为的想法,本质上没那么严重。
  不过,就算是阿猫阿狗,人家好歹不是白身,而裴氏,说白了,从上到下全是白身,就平头百姓,不管出了多少的名家大儒,也不能改变这一本质的事实,就这一点而言,他们没资格藐视别人。
  只可惜,裴族长只怕是永远都不会认识到这一点。
  他现在更多的考虑自然是在李鸿渊身上,关于前朝皇室后裔的事情,他是如何知道?
  这可算得上是裴氏最大的秘密,便是在裴氏,知道的人也非常少,都是值得信重的人,那么,又是哪里出了纰漏?
  这种抄家灭族的事情,知道的人都知道其严重性,无意间被人知道的可能性反而微乎其微,相比较而言,他更倾向于是有人泄了密,还是在非常清醒的情况下。思及此,裴族长面上越发的冷然,若是叫他知道……
  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要如何应对他这个外孙,依照目前的情形看,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只有他,如果他老子知道了,早就对裴氏动手了,他隐瞒了,那就是他有所图,图的是什么,也一目了然,现在要的,就是他做出决定,两条路只能选一条,事实上,被点破了,就已经没得选了,选了前朝皇室后裔,裴氏只有死路一条,他这个外孙成了裴氏复起的唯一选择。
  面对生死存亡,面对前程利益,裴族长的脑子再清醒不过。
  只是同样的,裴氏失去了所有主动权,若是原本只想尽三分力相助,他说不得要将你压榨成十二分。
  这种完全不受控制、“任人摆布”的感觉,裴族长非常的讨厌,对于将裴氏陷入如今地步的人……
  唯一令裴族长欣慰的,这个外孙的神通广大,他能力越强,夺嫡之争的优势就越大,最后的变数就越小。
  然则,这样的人,虽然会让辅佐他的人没那么多的表现机会,虽然相应的也降低了危险性。裴族长有勃勃野心,不然也不会一直养着前朝皇室后裔,最终的结果只怕是很难满足他,更何况,致命的把柄被抓,他还担心李鸿渊到最后过河拆桥。
  感情牌这种事,裴族长也很清楚,从来就没见过、没相处过的人,你让他有多深的感情,那就是笑话,都说这生恩不及养恩,就他所了解到的,苏贵妃对这个养子尽心尽力,他没有需要想念自己生母的时候,那么他们这些突然介入的人,除了微薄的血缘,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想要以此建立牢固的联系,真成功了,才可笑呢。
  怎么看,都是弊大于利,又能如何呢?
  裴族长这么吹了吹冷风,毅然决然的又折身回去,这种事情,越早表态越好。而这一次,就连态度都好了许多。
  李鸿渊倒也没将他拒之门外,坐姿也没怎么变。
  “王爷,有机会,让你见一个人如何?”裴族长和煦的笑道。
  李鸿渊也猜到了要让他见什么人,这也差不多就表示要将人交给他处理,“当亲儿子一样的养大,为其娶妻生子,延续血脉,现在说舍弃就舍弃,你还当真是个合格的族长。”
  裴族长背后冒冷汗,不曾想到,李鸿渊居然连对方的身份都知道了,须知,了解这一点的人更少,屈指可数,而且都是姓裴的,之前没提,难不成是为了又一次的试探?为什么,越接触,越觉得这个外孙深不可测?裴族长庆幸自己果断的做出了抉择。
  裴族长低着头,扯扯嘴角,“王爷也说,老夫是个合格的族长。”
  “对,不合格的父亲。本王王妃最讨厌这种人。”
  裴族长那脸色分外的好看,他不确定李鸿渊是就事论事,还是用这话在影射什么。“王妃身为女子,心肠难免柔软些,但是身为一族之长,背负着所有族人的期许,通常情况一切皆能完美自是最好,在某些事情相矛盾的时候,势必要有取舍。”
  李鸿渊点点头,就好似赞同他的话,“整个家族,与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傀儡一般的外人,会怎么取舍,显而易见。”
  “正如王爷所言。”
  “本质上也是两利相较取其重。”
  裴族长第一次觉得与人说话这么累,说来说去,实在有些揣摩不明白他真实的意图,明明以往任何时候都游刃有余。“王爷这话似乎欠妥?老夫认为,两害相较取其轻更为恰当些。”
  “本王说的是裴族长还不是族长的时候。”
  裴族长自己都不知道今晚是第几次变脸了,他觉得自己今日来见这个外孙,大概是没看黄历,说不定上面写着诸事不宜。
  他接任族长已经将近二十年,而在那之前,值得这外孙提及的事情,大概也就是关于他娘,问题是,那都是二十八年前的事情了,知道详情的人同样不多,难不成,他的消息来源,其实跟前朝皇室后裔的消息同出一源?极有可能。
  这人到底是谁,是谁?不过,既然连二十八年前的事情都知道,他搜寻的范围倒是小了不少。
  裴族长苦笑,“却不知,王爷都道听途说了些什么,是谁在造谣生事。”
  二十八年前的事情,可不想前朝皇室后裔那样,有着确凿的证据,他一口咬定,又有谁能说什么。
  “皇位上那位说的,裴族长要不要去当面与他对质一下。”李鸿渊闲闲的说道。
  裴族长甚至从中察觉出了逗乐的意味,就仿佛,他就明明白白的知道你什么意图,信口开河逗你玩,你还对他无可奈何。
  裴族长表现出无尽的悲愤,却似乎又碍于对方的身份而隐忍,“圣上金口玉言,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鸿渊轻笑出声,分明是及其悦耳的声音,在裴族长听来,却嘲讽至极,像是在说,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你装给谁看?自己在他眼里,仿若一跳梁小丑。
  将话说出来,还能据理力争,至少明面上能维持住,这种只意会不言传,才叫人如鲠在喉,还没有辩驳的余地,你自个嚷出来,换来的只会是更深一层的羞辱,比如:原来你是这样的人;还真有自知之明。
  颜面尽扫,尊严全无,不是羞辱,盛比羞辱,大概就是裴族长现在最真实的写照。
  他到底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说到底,李鸿渊对他的事情很了解,而他对真实的李鸿渊一无所知。
  “夜已深,老夫便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就先行告辞。”沦落到有一日需要“落荒而逃”,裴族长大概也从不曾预料到。
  “裴族长就不该折回来。”
  是指他觉悟还不够深?还是不打扰尊贵的晋亲王休息?裴族长已经不想去思考那么多。匆匆的离去。
  一直都被牵着鼻子走,裴族长自然是万分的不甘心。不过,他这种人,向来是利字当先,会因此就记恨上李鸿渊,从而考虑另找出路吗?不,不会,先不说重新谋划所需要的精力,最隐秘的事情都能被这个外孙知道,他有异动,能瞒过这外孙的眼睛吗?这种事情赌不得,因为输不起。
  这一夜,裴族长注定彻夜难眠。
  李鸿渊没有回房,直到靖婉找过来。
  李鸿渊连忙起身,将她拥进怀里,微微叱责道:“虽然早已入夏,但这临水而居,夜里比别处凉,湿气又重,邪气入体如何是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靖婉抱住他腰,撒娇似的晃了晃,“你不在,人家睡不着嘛。”
  知道她睡觉一向规律,这会儿都还没睡,也是心疼,心里难免软了两分,“你差人叫我一声就是了,何须亲自过来。”
  靖婉抬头看他,眨眨眼,“人家以为你还在生气呢。”
  她这娇娇的小模样,平日可是难得一见,李鸿渊失笑,“真生气,就不搭理你了。”
  靖婉嘴唇动了动,然后支支吾吾的开口,“跟往常,有点不太一样。”
  李鸿渊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婉婉若是想为夫了,大可明说啊。”这真真假假的吃醋,折腾她十回,至少有七八回是借题发挥,那叫情趣,他真生气的时候,相反,不会折腾他,他担心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下了狠手伤到她,却是叫她小心肝误会了,在她眼里,自己就是非要在床上解决问题的人吗?明明是极其聪慧的女子,有些地方,怎生偏偏如此的纯白?有点哭笑不得,又拿她莫可奈何。
  靖婉也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犯了蠢,脸上都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是丢死人了,靖婉想要推开他,又如何能够。
  难得媳妇儿犯傻一次,又“诚意”相邀,现在也足够冷静,李鸿渊又怎么会放过到嘴边的美味,一把就将靖婉抱了起来。
  猝不及防之下,靖婉连忙勾住他脖颈,负气的在他肩上狠狠的捶了两下。
  这于李鸿渊而言,跟挠痒痒差不多。
  等到二人都睡下之后,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次日早上,李鸿渊倒是醒了,靖婉还在熟睡,这里的屋子本来就不大,他是习武之人,耳力极佳,对于外面的动静知之甚详。看样子,到达的人还不少,跟苍蝇似的嗡嗡嗡,烦死人了。
  “来人。”
  靖婉的奶娘忙进来,“王爷,可是要起身了?”
  “让外面那些人,有多远给本王滚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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