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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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婉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她时而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在皇宫中来去自如,时而是天真的少女,对着湖畔一身太子服饰的少年笑容明澈,时而又成了一个待嫁的新娘,手里抱着福瓶,坐在高高的銮驾之上,一路风光荣耀。
  可这……这是谁的人生呢?
  卫婉睁开了眼睛,瞳仁却还是一动不动,盯着虚无的某个地方,努力地将这些杂乱的记忆从自己的脑海里驱逐出去——她生长于江南的水乡,她是江南富绅家待字闺中的女儿,她的家人犯了事,她尚未许人,一家人就锒铛入狱,这才是她卫婉的人生!
  两股记忆在她脑海里不停冲撞,恍惚之间,她听见一个极是温柔的声音:
  “成欢,我们回家了,我们回来了。”
  她努力地转头望去,年轻英俊的皇帝正伏在她的身边,眼神灼热殷切——触到这样的眼神,她心口居然一阵激荡,漾起的甜蜜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
  不,不,这不是她的情绪,她恨自己是个替身,她从来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甜蜜!
  卫婉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慢慢地,将自己小心地从那种情绪中脱离出来,想着招魂之前的所有事情。
  她是被詹士春与秦王府选中的人,她是个完美的替身,仅此而已。
  可这样多出来的记忆,算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詹士春已经跟她事无巨细地说过孝元皇后徐成欢的生平,可做一个听故事的旁观者,和此时就像那些事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难不成,那个孝元皇后,真的招了回来,附在了她的身上么?
  皇帝紧紧盯着卫婉,那一闪而过的甜蜜神情,虽然恍惚,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是成欢,是成欢没错!
  所以他忽略了随之而来的暗淡。
  这是要她自内而外,真正做个替身吗?
  罢了,罢了,原本也不过一场交易。
  卫婉勾唇朝皇帝露出一个笑容:
  “皇上,是我回来了。”
  皇帝拥住了她,却还是暗藏忐忑:
  “那,那你还记得,大婚那晚,发生过什么事吗?”
  卫婉怔了怔,脑海里那股多出来的记忆翻来滚去,却完全没有关于大婚的丝毫。
  她摇头: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进宫,皇上亲自去迎我了。”
  “你不记得了?”皇帝也怔了一瞬,随即狂喜:“不记得了,那就不必再记起,成欢,我们从今以后,好好过下去,好不好?”
  这一定是上天的眷顾!
  她回到他的身边,忘却了所有的不堪,只记得那些美好!
  昭阳殿的大红色床帐下,两人紧紧相拥,一眼望去,犹如时光真的倒流,一切都停伫在熙和四年三月三的夜里。
  立在门口的透明魂魄转身离去。
  在她眼中,自始至终,他追寻的,都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美梦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一个美梦,将那些年的岁月,尽数拱手让人。
  她终于能够从那场噩梦中彻底挣脱。
  昭阳殿外的阳光炙热骄横,却没有伤到她分毫。
  她沿着过去的路走了一遍,夏日纳凉的烟波阁,曾经嬉戏濯足的太明湖,相依为伴的御书房。
  直到大门紧闭的上阳宫。
  不过此时,一道宫门,阻挡不了她。
  她走了进去,上阳宫中,人事俱寂,万事成空。
  “娘娘,成欢走了。”
  她以魂魄之体朝着那纤尘不染的牌位拜了三拜,有细微的风声,犹如慈母的手在她脸上抚过。
  前尘往事,以后,都是卫婉的了。
  白成欢孑然走向宫门,没有人看得到她,任由她独自离去。
  袁先生不知道有没有去找詹士春,若是找了,那她也该回去了。
  她一定要回去,她答应了萧绍棠,会等他回来呢。
  秦王府,威北候夫人与李氏皆是围在床前毫无知觉的女子身边,默默垂泪。
  太医已经来诊过了,什么毛病都没有。
  威北候夫人惊惶不安,却不敢让李氏看出来。
  原本成欢就是借尸还魂,难不成那詹士春真有些手段,真的将成欢的魂魄召回去了?
  李氏也是默不作声,唯恐自己哭出声被别人看出了异样——她心里清楚,后来的成欢未必是她原来的那个女儿,可那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乖巧,她对自己的依恋,都不是假的,只要她在这个身体里,那就是她的女儿啊!
  摇蕙将世子妃新得的那个安魂符放在她手心之后,就站在一边默默流泪,又连忙擦去,不敢让人看出来。
  白祥欢在外面急的团团转,此时才真正觉得什么是血脉亲情。
  若是,若是世子妃的魂魄,真的被招回去了,那以后,世子妃会不会再成为从前那个疯傻的白家大小姐?她,她又该何去何从?
  威北候与袁先生商量过后,找到钦天监的时候,詹士春硬撑着一口气仍旧在默默卜算。
  今日之事太不寻常,他必定要弄清楚才行。
  只不过听到威北候如此说,詹士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跳下坐榻就疾奔出门——他明明是给了她安魂符护住魂魄的,为什么会这样?
  而就算真的招来了孝元皇后的魂魄,那为什么会是自己的女儿晕倒?
  难道是他对皇帝使的手段太过,此时报应到自己的女儿身上吗?
  詹士春怀着满肚子的疑问,潜行去了秦王府,看到白成欢的那一瞬间,他才真的确定,她真的是魂魄离体!
  “我来为她安魂!”
  尽管威北候夫人与李氏的眼神都是希冀中带着防备,詹士春也没有皱一下眉头,立刻就命人准备香烛,为白成欢安魂。
  威北候夫人与李氏齐齐转过头去,泪如雨下。
  詹士春那古怪的吟唱声悠远绵长地在白成欢耳边萦绕,刚好归来的魂魄只觉得心头一片宁静,已经被那歌声拉扯着向前,一头扑入了自己的身躯。
  待到白成欢醒来,到彻底行动自如,完全好起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威北候夫妻与李氏以及白祥欢俱是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詹士春那日为她安魂完毕之后,口吐鲜血不止,回去后就再也不见任何人,也不知如何了。
  待到白成欢问起的时候,两人却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宽慰她,没有说真话。
  皇帝如今确定了卫婉就是孝元皇后的转生之人,心满意足,有朝臣暗地里建议皇帝处理了詹士春这个妖道,皇帝都没有理睬,因为卫婉似乎还有些心智恍惚,皇帝并不敢就此让詹士春去死。
  听到袁先生说起这些后续事情的时候,白成欢只是点点头,这是在意料之中。
  她关心的是另一桩事:
  “我要的那两个人,可曾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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