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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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同志,老师说你的‘硬腕儿’特别好,能不能请你教教我?”
  “沈同志,你的足尖是怎么练的?可以告诉我们吗?”
  有的干脆说:“沈同志,我来学习这部舞剧之前,在团里一直跳女儿,跳了整整半年!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这个人嗓门儿最大,沈娇宁一眼就注意到她了。
  这时候还不流行要签名,更何况沈娇宁也自觉没到给人签名的程度,正想婉拒,一个人挤开旁边重重的芭蕾女舞者,站到她面前。
  沈娇宁看到她,神情淡淡的。她现在比沈依依还高一些,看她的样子像是在俯视。
  沈依依进来时,就看到其他人都闹哄哄地围着她,还听到有人大声喊了一句要签名,气得胸口都隐隐发疼。现在又看到沈娇宁居然比自己高了,这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让她恨不得直接把人踩在地上践踏!
  沈依依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把手心抠出血来,才能一脸关爱地对她说:“小妹,你来京市怎么都不告诉我们?爸妈都很想你呢,快跟我一起去吃饭吧,下午学习结束,跟我回家去。”
  她才刚说完,几个跟沈依依一起过来的人就小声惊叹了一下。
  这里人多,立刻有人向她们问什么情况。
  “依依以前怎么都不告诉我们,这么出名的舞蹈演员居然是她妹妹啊!”一个人震惊道,“那,沈娇宁岂不也是……是……”首长的女儿?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毕竟那种人家,不是她们普通小演员能随意讨论的。
  来参加学习班的人,有的是地方宣传队来的,没有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的认知,好奇心上来了,还在问:“是什么?你快告诉我们啊?”
  那人挡不住就要说出来了,沈娇宁突然道:“你妈妈会想我?她只会想我怎么还没死吧?”
  大家一听到这话,顿时竖起了耳朵。不管什么年代的人都一样喜欢八卦,只是那个本来想说出沈娇宁身份的女生,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首长女儿或许还不算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但如果他们家那么复杂,她就真的什么也不敢说。她只是个普通舞者,平时讨好沈依依,但那种人家,她惹不起。
  大家看这边问不出来,只好放弃,专心听沈娇宁那边的对话。
  沈依依重生一世,脸皮早就练出来了,关爱化为愁绪:“小妹,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理解长辈呢?她对你恨不得掏心掏肺,比对我这个亲生女儿还好,我总说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呢。你这样误会她,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如果换了原主,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沈依依还如此颠倒黑白,她非得气得怒火冲冲,发一顿脾气直接走人,导致其他人总觉得是她不对,仗着自己是首长的亲生女儿,欺负后妈继女。
  沈娇宁却不动如风,面不改色:“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吗?两年前她带着五百块丧葬费去看我呢,不是等着我死是什么?还有戴我母亲生前的项链什么的,这些我都懒得计较了。如果你非要在这里跟我掰扯,我一点也不介意,咱们就在这好好说清楚。”
  “你简直……”
  沈娇宁打断她的话:“咱们也好久没见面了,我确实有挺多话想跟你说的。对了,你是不是特别奇怪为什么突然联系不上李嘉斌了呀?”
  沈依依早就为这个气了八百回了,这个李嘉斌,过河拆桥,自己告诉了他舞剧创意,他却不见人影了。要是他还在,他们明明可以合作一起参加繁花杯!
  毕竟她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而李嘉斌在编舞上也算有些才华。
  “你把他怎么样了?”沈依依忍着气说。
  “瞧你这话说的,我能把他怎么样呀。就是他的舞剧发现一点问题,有人举报说,他创作的时候,绵安大火都还没烧起来呢,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呀?”
  沈依依顿时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凝固起来。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沈依依心思急转,浮起一个可怕的猜测。
  她会不会,知道自己重生了?
  第96章 京市2  拜访金夫人
  沈依依慌了。
  如果沈娇宁真的知道了这件事, 那么她原以为的优势,根本就不存在。
  她随即又摇头,不, 沈娇宁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连姜玉玲都不知道, 唯一有可能有所猜测的人, 就是她再也联系不上的李嘉斌……
  她心乱如麻, 难道这辈子,她还是比不过沈娇宁吗?
  不,不会的, 这辈子,她从沈娇宁三岁一直洗脑到十五岁,她很确定这个人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只剩清高自傲的废物, 绝不可能再有所成就了, 更不可能超过自己!
  沈依依不敢置信地一点点往后退,都顾不上被她带过来的几个人, 扭头冲了出去。
  大家看到自从沈娇宁说了一个名字之后,沈依依的脸色就青青白白, 最后一转身跑了。
  他们面面相觑,回味着沈娇宁说的“创作舞剧的时候,大火还没烧起来”是什么意思。
  看沈依依的反应,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不过他们一直接受唯物主义教育长大, 没有人联想的重生之类的奇闻怪谈,最后莫衷一是,只好作罢。
  跟沈依依一起过来的几个女兵心里怎么想不知道, 在其他人看来,就觉得沈娇宁这个姐姐挺奇怪的,听起来像是继姐,对沈娇宁都是些表面功夫,没多少真情。
  他们想,原来那么厉害的舞者,原生家庭好像也并不怎么好的样子。有继姐,有后妈,搞不好亲爹也不怎么样。可是她并没有因为这些就被打倒,努力跳舞,获得了如此成就。
  大家看她的目光一下子更火热了。
  那边的男兵早就在刚刚沈依依和沈娇宁对峙的时候凑过来看热闹了,现在当事人走了一个,杜思远就过来,喊沈娇宁一起去吃饭。
  这里的人都来自不同地方,大多都跟自己团里的人一起吃饭,沈娇宁和杜思远一起也没有人奇怪。
  有好几个人本来想趁吃饭跟沈娇宁认识认识,可惜被沈依依这一打岔,大家都暂时没凑过去,准备改天再找机会。
  经历了刚刚的事,吃饭的时候杜思远看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好几次想说点什么的样子,可是又打住了。
  “想问就问。”沈娇宁说。
  “那我问啦?”杜思远立刻来劲儿了,“你那个继姐,是特意来给你添堵的吧?”
  “算你猜对了。”
  “哎呀,既然你们关系不好,她又是这边部队文工团的人,那你昨天怎么还答应住这边的宿舍啊?不怕她晚上去宿舍找你麻烦呀?”
  “咱们是服从安排的好同志,既然让我们住这里就住这里,如果她真敢做出过分的事,闹到领导那儿也是我占理,我干嘛为了躲着她还要求换住宿地点啊。”
  杜思远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咱团里的骨干人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就不带怕的。”
  话虽如此,等沈娇宁结束第一天的学习,回到宿舍,发现沈依依就在她门口等着的时候,她还是叹了口气。
  还以为沈依依会因为中午的事情消停几天,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更能折腾。
  “宁宁,我妈听说你来京市了,怕你学习辛苦,特意给你做了宵夜。”沈依依举起手里的保温桶说。
  她正想拒绝,宿舍在沈娇宁对面的杜思远接过保温桶:“阿姨不知道女舞蹈演员睡前都不吃东西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沈依依,“难怪你没你妹妹好看,原来是夜宵吃多了胖的啊。”
  沈依依并不胖,只是比起沈娇宁,骨架大了一些,没有那么纤细,当然也比不上沈娇宁漂亮。
  她被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气坏了,想抢过保温桶,可是沈依依才一米六,杜思远却足足一米八,他把保温桶举过头顶,沈依依怎么也拿不回来。
  沈依依直接问沈娇宁:“这是你们文工团的人?就这么没有素质?到我们团里来抢人东西?”
  沈娇宁道:“不是说特意给我做的宵夜吗,那我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吧?我就乐意给我战友吃。行了,这里没你事了,你走吧,宵夜乐意送就继续送,虽然我自己不吃,但我战友天天都能吃,对吧?”
  她最后一句是看向杜思远的。
  杜思远立刻点头:“当然!我正觉得有点饿了。”
  沈依依恨恨地看了他们一眼,拿这两个人没办法,只好气呼呼地走了。
  这宵夜,她是绝对不会再送了。
  ……
  沈娇宁等她走了,对杜思远说:“刚刚,谢啦。”
  “谢什么,我还蹭到一份宵夜呢。”
  “你最好别吃,要是饿了我给你找点零食,我怕她们在里面下毒。”
  杜思远笑起来:“我就在部队住着呢,她要真敢这么做,就等着被关进去吧。”
  这件事之后,沈娇宁才终于得以安静了几天,每天跟大家一起学习,每天获得表扬,也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围在她身边,问她各种专业上的问题,她都一一耐心解答。
  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叫翟小凡的女同志,就是那天大嗓门儿要签名的人。她是乡镇宣传队的,但是沈娇宁看了一下她跳舞,发现她在舞蹈上很有灵性,人也很朴实,有种远在深山、未经世俗污染的感觉,脑子又并不木讷。
  她后来又找沈娇宁要了一回签名,沈娇宁当然没签,不过跟她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答应回去以后,如果她遇到什么舞蹈上的问题,可以继续问,自己会尽量解答。
  在京市学习了一周左右,学习班给大家放了一天假,沈娇宁便趁这个机会去拜访金夫人。
  想到金先生,她的心情就有些沉重。金先生当时定价要钱时,她只觉得他像个商人,可她没想到,他是为了给儿子治病。
  沈娇宁提着当下送人最流行的麦乳精、饼干等东西,到五七艺术学校,打听了一下金夫人的住址,才知道她和儿子就住在学校宿舍里。
  她找到金夫人的那间宿舍,不确定她在不在家,敲了敲门,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过来开门。
  孩子长得很可爱,手里拿着一根指挥棒,沈娇宁还没来得及问他妈妈在不在,金夫人就走出来了。依然很优雅,只是眼底多了几分疲倦。
  金夫人一眼就认出了沈娇宁,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京市了?快进来。”
  她看到沈娇宁手里拿的东西,忙道:“你来就来,还拿东西干什么?”
  沈娇宁放下礼物:“一直想着来拜访,没想到拖到现在才有时间。”
  “你忙着弄舞剧,当然没空,你们那部舞剧电影我们学校都统一观看了,用的还是老金的音乐……”
  她们之间的联系,便是金先生的音乐,这是避不开的事。
  只是沈娇宁看了一眼很机灵地去倒了水,然后就站在他妈妈身边的孩子,怕孩子听到父亲会难受,毕竟,金先生是因为手术没了的。
  金夫人主动说:“没关系的,我家子墨一直都知道,他从小就特别聪明。”
  小男孩说:“爸爸特别爱我,他会一直在天上看着我的表现,我答应他要成为一个很厉害的指挥家!”
  “嗯,你去继续练习吧。妈妈跟姐姐说会儿话。”
  小男孩就点点头,跑到他们不远处,对着乐谱,挥舞起指挥棒来。
  沈娇宁看着这个懂事的小朋友,眼睛一酸,掐了掐手心才忍住。金夫人遭此大变,一定比她更难受,她不能在金夫人面前表露出来。
  “你去年寄来的信,老金看到了。他特别高兴,那算是他的最后一个作品吧,总算没有失手。多亏了你有心,还给我们写信。”金夫人说,“他本来还想回信,可是身体状况突然恶化,就没有回。后来我处理完,终于有空了,可是已经过了太久,便没有再回。”
  金子墨虽然在旁边练习指挥,但这里只是个小房间,这边说什么他都能听到。
  沈娇宁注意到,每次金夫人提到金先生,小子墨的指挥棒都会微微停顿一下。到底还是个孩子。
  “配乐特别好,我当然要感谢你们。”沈娇宁说,“我是过来参加学习班的,今天正好休假,就过来看看,结果看到了这么聪明的小朋友,那么小就开始学指挥了,动作也很专业。”
  说到孩子,金夫人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嗯,子墨在音乐上很有天赋,他还学钢琴和小提琴,可惜之前因为生病耽误了一点时间,好在不算太晚。”
  沈娇宁又夸了夸金子墨,最后宽慰了金夫人几句,就告辞了。
  临走前,金夫人对她说:“之前老金写曲子,收了你们大价钱,他本性不是这样的人,如今他没了,我不想让别人心里还对他有误会。我本想把那些钱都一一还回去,只是手术和后来的抢救用完了全部款项……等子墨再大一点,我会把你那八百还给你。”
  “金夫人,我那笔钱可不是我自己出的,大部分是妇联和文工团的奖金,团里的人自己出了一些,但我相信他们也不会要。”沈娇宁说,“算起来,还给电影厂省了一笔。那就是制作音乐的钱,你们的音乐,值这个价。”
  “哪有人收这么高的,他老师的曲子都没这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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