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哑医身份,当年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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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枝疑惑地看向薛慎之。
  哑医从一开始对待薛慎之的态度就很奇怪,他在作坊里的时候,并不与人亲近,甚至交流。
  哑医主动与薛慎之搭讪,甚至盘问他的家世,不得不令人防备他的动机。
  商枝心中对哑医一直有戒备,未曾想到他会找到京城来。
  薛慎之抬手端一杯茶递给商枝,解释哑医来京城的原因,“哑医家在京城,他离京二十年,如今年节抵不住思乡之情,便来京城探望亲人。”
  商枝清冷地目光落在哑医身上,他那双眼睛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自然商枝也从中看不出他的情绪。“你见到亲人了吗?想要我们帮你找吗?”
  哑医摇了摇头,双手比划几下。
  薛慎之道:“他说已经见到亲人,如今这副模样,不愿被亲人见到,就当做他已经不存在了。”
  商枝看着哑医被烧毁的脸,还有挑断的手筋,这副模样见亲人,会惹得亲人伤心。若是让亲人见到还活着的人,无论是何种模样都比不存在好。
  哑医听了商枝的话,连连摆手,不愿意与亲人相认。
  商枝询问道:“你姓什么?”
  哑医沉默下来,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波澜,最后他用手指蘸着茶水,弯弯扭扭写下一个‘钟’字。
  一瞬间,他双手将水迹抹去。
  这一次,哑医对两个人比划很久。
  商枝皱紧眉心,看不太懂。
  薛慎之道:“他说他的存在与身份不要泄露出去,也不要调查他,如果引起人注意,会给我们带来灾祸。”
  哑医点头,神色凝重且严肃。
  商枝凝眉深思,哑医姓钟,又会医术,她不禁想起钟院使。
  他们两个人会是血脉亲缘吗?
  “你与钟院使是什么关系?”商枝想到便问出来。
  哑医双手一抖,碰翻茶杯,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杯子摆正,直接用袖子擦干净水渍,捏着湿掉的袖摆,没有再说话。
  商枝却已经从他的反应中得到答案。
  他果真是钟家的人。
  当年发生什么事情,他变成这副模样?
  商枝想不通,便也不去想,左右与她无关。只要哑医对他们没有害人之心就行!
  哑医进京城来,就是想要看看薛慎之如何,有没有被认出来,随即他又觉得自己多想了。薛慎之如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寒门仕子,如何会引起那些人的注目呢?
  一些到嘴边的秘密,在看到桌边摆着的书册,哑医吞咽进腹中。小坐片刻,他直接起身离开。
  他在作坊干活,林辛逸给他付工钱,除去车马费,还剩下一些银子,够他住在客栈里。
  哑医展开一块黑布包裹着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去往客栈。
  走进客栈,一个小男孩一脚绊着门槛摔在地上,哇哇大哭。
  哑医脚步一顿,弯腰将小孩子扶起来。
  小男孩抓住哑医脸上的黑面巾,露面脸上丑陋地伤疤,吓得小男孩止住哭声,含泪的眼睛里布满恐惧。
  哑医从他手里抽出黑面巾,一边整理,一边往客栈里走。迎面与人擦肩而过,两个人同时停住脚步,回头互看一眼,哑医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若无其事的上楼。
  兴宁侯站在原地,望着上楼的那道身影,眉峰紧蹙。
  “侯爷,你认识那个人?”朱淳循着兴宁侯的视线,望着已经消失在二楼的哑医。
  兴宁侯皱紧眉头,这个人像钟鸣,当年的死士传话回来,早已死了?
  “你不觉得他像一个人?”兴宁侯侧身看向朱淳。
  朱淳只是一瞥,看到半边伤疤脸。
  “钟鸣。”兴宁侯吐出两个字,朱淳心神震动,“怎么会?”
  兴宁侯看着惊骇的朱淳,背着手往客栈外走。二十年过去,当年的事情已经尘封,钟鸣这个时候回京,是有什么原因?
  兴宁侯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当年那个孩子,不会还活着吧?”
  钟鸣是为了那个孩子回京?
  否则他怎么能够铤而走险选择进京呢?
  朱淳神色复杂,如果钟鸣回京,当年的事情是不是会重新浮出水面呢?
  当年宁雅被囚禁生下孩子,她担心孩子会有生命危险,将孩子给钟鸣带走送回郡王府,纵火烧屋吸引侍卫,好让钟鸣逃跑。钟鸣不敢靠近皇城,一路南下逃生,最后死士回来复命,他已经抱着孩子坠河身亡。
  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母亲仍旧不能从伤痛中走出来,不能原谅他,将他从郡王府驱逐出来。
  朱淳每次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会浮现当年那一副画面。
  宁雅被烈火吞没,浓烈的仇恨使得那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就那般盯着他,让他毛骨悚然。
  朱淳体内泛起阴凉之气,几息间,心中有了决断,“当年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不该出现的人,还是不要出来的好。”
  兴宁侯讳莫如深道:“本侯也正有此意。”
  兴宁侯一个手势,护卫立即上二楼,却已经不见哑医的踪迹。
  “侯爷,已经逃了。”护卫回来复命。
  兴宁侯冷声说道:“派人盯着钟家,有可疑人一律严查。”
  “是。”
  兴宁侯对朱淳道:“嘉郡王只有你一个儿子,年老送终都需要你。父子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宁雅也不是你害死的,她自己纵火**,哪里怨得了你?”
  朱淳缄默不语,究竟是不是,他心中有数。
  两个人各自散了。
  哑医从巷子里的狗洞爬出去,便是一墙之隔的桃溪街,他靠着墙壁喘气。
  贺平章正好从牛车上下来,陡然看见一张伤疤脸,吓了一跳。他从袖子里摸出十几个铜板付给车夫,抬眼看向在临河酒楼里的永安,抬脚准备进酒楼,脚步突然一顿,他想起自己曾经被火烧,看着哑医浑身狼狈的模样,他摸出几十个铜板放在哑医的脚边,然后转身进酒楼。
  毓秀正巧看见这一幕,对永安公主道:“殿下,这不是小年夜遇见的公子吗?”嘀咕道:“自己都很穷酸,还使银子接济比他落魄的人,他的品行倒算不错。”
  永安斜睨毓秀一眼,毓秀立即闭嘴。
  “看人不能看表面,有些人连自己都活在自己的伪装中难以分辨,更别说是不认识的人?”永安看着贺平章浆洗得发白的袍子,一双鞋子都打满补丁,蹙紧眉心道:“自己都穷困潦倒,还去怜悯他人,你不觉得可笑吗?”
  永安抬一抬微微抬着下巴,示意毓秀望去。
  毓秀看见贺平章被拦在酒楼外,因为付不起进酒楼的十文茶水钱。
  永安从钱袋子里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给毓秀送去给贺平章。
  毓秀拿着银子给贺平章。
  贺平章并没有接银子,而是侧头看向永安,见到她似乎怔愣一下,朝永安露出一个笑容。迟疑一瞬,他接过银子,并没有进酒楼,而是守在外面等着永安。
  永安今日心情不畅,从秦府出来,宝翎已经将马车赶走,原来想问秦家要一辆马车,后来想到桃溪街的景致,便来酒楼里坐一坐。正好在秦家并未用午饭,用完午饭休息一会,再出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永安走出酒楼,一眼看见缩在角落里,冻得在跺脚的贺平章。
  贺平章看见永安,他连忙迎上来,将银子递给永安,“小姐,我不能平白无故的收下你的银子。”
  永安看向街边不见踪迹的哑医,勾唇道:“我施舍给你的。”
  贺平章一愣,呆呆地看向永安,俊脸涨得通红,“小……小姐,我四肢尚勤,能赚银子。你……你若是不嫌弃,我会作画,给你作几幅画,抵这几两银子?”
  永安意外的看向贺平章,似乎没有料到她话说得难听,他依旧不介意,反而执着的要等价换取银子。
  “我没有时间让你作画,你想作画,就记住我的模样。十日后,我派人来这间酒楼取。”永安丢下这句话,便带着毓秀回宫。
  贺平章目送永安上马车离开,垂头看着手里的银锭子,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他选择永安时,便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描摹着永安的容貌,如何会画不出来?
  这也算是永安的考验与刁难?
  贺平章嘴角微微一扬,算是往前踏进一步。
  ——
  皇宫,宝华殿。
  宝翎回到寝宫中,她捂着微微不适的腹部,吩咐香凝,“刘太医回宫后,你请他过来给本宫请脉。”
  香凝一颗心提起来,担忧道:“殿下,您身子还有不适?”
  宝翎斜靠在阔榻上,“你只管去就是,何必问那么多?”
  “是。”香凝立即去太医院等着。
  大约半个时辰,香凝将刘太医请来。
  刘太医心中不安,宝翎请他去宝华殿只是为了请平安脉?
  他心中没底,担心宝翎是为秦府一事而来。
  香凝进去通报,随后出来,将刘太医请进去。
  刘太医迈进大殿,目不斜视,坐在圆凳上,拿着手巾盖在宝翎的手腕上,给她号脉。
  “公主身体已无大碍,这几日多吃一些清淡的食物,少食多餐。”刘太医小心翼翼地叮嘱着宝翎。
  宝翎忽然坐起来,询问刘太医,“本宫今日在秦府,当真是积食所致腹胀腹痛?”
  刘太医双手一哆嗦,连忙跪在地上道:“微臣不敢有半点虚言!公主的确是积食所致,商姑娘给您诊治后,如今已经好转,不必再用药……”
  “刘太医!”宝翎冷声打断刘太医的话,目光冰冷地看向他,“本宫再问你一遍,本宫是积食?”
  刘太医跪在地板上,如芒刺在背。烧着地龙的大殿里,他的后背渗出冷汗。
  宝翎面色阴沉,寒声道:“刘太医记不太清本宫之前的病症,你在这仔细想一想,本宫是被人下毒,还是积食!”
  积食的说辞,宝翎半个字都不相信!
  罗宋汤固然喝得多,但是她的身体,无人比她更清楚,不会因为一碗汤而积食。
  刘太医不由自主地捏紧拳头,手握得太紧,颤抖地几近痉挛。
  宝翎不急,她看着刘太医满头冷汗,备受着煎熬,心里便觉得有些舒坦。
  她盯着刘太医看了许久,缓缓下榻,慢慢地踱步至刘太医的跟前。
  刘太医心中一紧,宝翎公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刘太医,你有一个老来女,与本宫差不多大……比本宫要小上两岁,待她如珠似宝。本宫一个人在宫中无趣,便让她进宫给本宫做伴读。刘太医,你抖什么?本宫难不成会吃了她不成?念在你在秦府医治我一番的情面上,一定将她当做亲妹妹一般对待!”最后两个字,咬重了音。
  刘太医心口猛地一跳,听出宝翎公主话中的威胁之意,刘太医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脸上的肌肉僵硬,“公……公主……”
  “刘太医,本宫耐心不好,只听你说这一次。”宝翎停顿一下,忽而轻笑道:“本宫体谅刘太医爱女心切,不舍将她送进宫中来。当然本宫也并非是那种不通情达理之人。凡事根据事物变幻来定夺,你说对吗?”
  刘太医下颔紧绷,宝翎公主之前有两个伴读,她的脾性并不好,动辄责罚,两个原本性格开朗活泼的伴读,变得十分胆小懦弱,偏那些官员又挑不出她的错处来,又因为顾及着宝翎的身份,忍气吞声。人人都惶恐,不想自己的女儿选进宫做宝翎的伴读。
  如果宝翎公主向皇上提出要求,挑选他的女儿做伴读,因为他庇护商枝一事,定会百般折磨。
  宝翎看着刘太医眼底的挣扎,沉声道:“香凝,更衣。”说罢,去往内室。
  “等等!”刘太医急切道。
  宝翎停顿住脚步,并未回头。
  冷汗自刘太医额角滴落,闭上眼睛,缓缓地,艰难地说道:“您是食用胀气的食物,引起腹胀腹痛。”
  最终,刘太医选择护住自己的女儿。
  宝翎缓慢地转过身来,窗外白炽地光芒投射在她的面容,光晕模糊她的神情,“你是说,本宫并非积食?”
  刘太医嘴唇颤抖的吐出一句话,“罗宋汤主料是牛肉,牛肉不能与红糖同食。而罗宋汤里,微臣看了,里面添的是红糖。牛肉红糖同食,会腹胀腹痛。”
  宝翎脸色阴冷,难看至极。
  好一个商枝!好一个医术高绝的商枝!
  这个贱人竟敢在她的汤里动手脚!
  “退下罢!”
  良久,宝翎压制下心底狂涌的怒火,挥退刘太医。
  香凝愤懑道:“公主,商枝那贱人,未免太大胆,竟敢对您下手!”
  宝翎满面寒霜,唇边浮现阴冷的笑,“凭着一身医术,便不知天高地厚,敢将手伸到本宫头上来,定要她悔不当初!”
  今日她丢尽脸面,全都是拜商枝所赐!
  这时,高皇后来到宝华殿,厚重的脂粉也掩饰不去脸上的憔悴,看着宝翎安然无恙,面带薄怒道:“文氏与柳氏好大的胆子,竟敢联手要对你下毒!”
  “怎么回事?”宝翎变了脸色。
  红姑姑将来龙去脉告诉宝翎,宝翎又惊又怒,如果不是秦家担心会受到牵连,商枝将药换掉,她早就是死在秦家。宝翎压抑着怒火道:“父皇呢?此事父皇如何处置?”
  提起元晋帝,高皇后便来气,眼眶忍不住通红,“你父皇因为你皇兄一事,对母后颇有微词,今日母后为你做主,请你父皇为你讨公道,他竟说是柳氏为逃避罪责,故意诬害文氏,要治柳氏的罪!并不惩处文氏!”
  高皇后心中对元晋帝充满怨恨,豫王被陷害,元晋帝却信所谓的证据,将豫王关押进宗人府,至今未放出来!如今宝翎险些丧命,他竟包庇罪魁祸首!
  是了,事关兴宁侯府的事情,他哪次不是大事化小?何时重罚过?
  宝翎瞬间冷静下来,放眼整个大周国,国师地位在父皇心中第一,嘉郡王府便是第二,其次就是兴宁侯府。正是因为父皇对兴宁侯府的态度,他们才会拢络住兴宁侯。
  “母后,父皇做得对,我不是平安无事?有些事情便莫要追究到底。”宝翎眼底闪过冷光,告诫着皇后顾全大局,“母后,皇兄还得依仗着兴宁侯,若是父皇治文氏的罪,一定会牵连兴宁侯府。文氏暂时不能动,想要动她有千百种方法,万万不能用这一种方式与罪名。只要兴宁侯最后帮助皇兄成事,我忍一时之气算得了什么?”
  何况,暂时要先对待外敌!
  “兴宁侯说灾银早已有问题,曾滨提议让皇兄去白嵩城,是秦景凌在白嵩城收集的证据。我倒觉得他们有意针对皇兄,像是秦家的手笔。他们不满你对张涵嫣的处置,因此才会对皇兄开刀。相比起兴宁侯府,当务之急我们该防备秦家才是。”宝翎不许高皇后轻举妄动,“一切按兵不动,等皇兄出来之后再说。”
  “那柳氏……”
  宝翎目光晦暗的看向皇后,“父皇不是已经治她的罪了?”
  这时,有宫婢进来回禀道:“娘娘,殿下,天牢里传来消息,柳氏用腰带系在牢门上吊死了。”
  母女两互看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答案。
  兴宁侯!
  比起文氏,兴宁侯才是最怕柳氏攀咬文氏不放,拿出有力的罪证,证明文氏要谋害皇室子弟,在审讯之前便要她性命。而这也正是父皇想要看到的结果,柳氏便死的这般轻易。
  ——
  商枝得知柳氏吊死在牢房里,畏罪自尽的消息,第一个念头便是觉得此事有蹊跷。
  她赶去秦家的时候,秦麟与秦铭打算去牢房里将柳氏接出来,柳父与柳夫人拦住他们。
  柳父听到柳氏的死讯,特地来一趟秦家,与秦麟与秦铭道别。
  柳父看着七尺高的秦麟与秦铭两兄弟,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苍老的说道:“柳氏已经不是秦家的人,与你们没有任何的瓜葛,等下我接她回柳家。她落到如今的下场咎由自取,你们切莫因为她而与秦家生出嫌隙。”
  秦麟与秦铭点头,他们知道这次是母亲错得离谱,如果让她得逞,死的便是秦家满府的人。
  秦景骁这时从天牢回来,确认柳氏是被人吊死,见到柳父与柳夫人,他抱拳对柳父行礼。
  柳父愧对秦景骁,当年之事是他们柳家不对,自责道:“当年救你回府,我猜出你家世不凡,便与夫人动了将女儿送你做妾,给柳家做靠山的打算。哪里知道被柳玥听去,她做了糊涂的事情。你们一家记挂恩情,这才愿意将她娶进门,是她不知惜福,怨不得谁。”
  柳家理亏,所以攀上秦家的门第,也不敢借着秦家的名头在外行事。
  “逝者已逝,过去的事情,都不必再提了。”秦景骁对柳氏是仁至义尽。
  柳父点了点头,这些年柳氏与他们断绝往来,一直是秦景骁过年过节派人给他们送礼。
  这么好的女婿,这么好的儿子,是柳玥自己不珍惜。
  柳父如何能够让她再拖累秦家?
  尤其是秦麟与秦铭两兄弟。
  “你们娘不是秦家人,与你们没有关系,不妨碍你们婚娶。”柳父就怕耽误外孙的婚事。
  秦景骁道:“柳氏生养过他们一场,守孝一年是应该的。”
  如今开始说亲,定亲,再迎娶过门,差不多得需要一年的时间。
  柳父没有意见,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们便去天牢带走柳氏,立即回柳家。
  商枝站在一边,将他们的对话听进耳中。
  秦景骁看向商枝,朝门内一指,“外头冷,里面说话。”
  商枝与秦景骁一同进府,一行人去往福寿居。
  秦老夫人躺在床榻上,还未起身,听到柳氏的事情,想要坐起来,身上软绵无力,只好又侧躺回去,这样呼吸稍微顺畅一些。
  商枝还未入内,便被沉香拉到一边。
  商枝看着沉香发红的眼圈,心里‘咯噔’一下,记起昨日给秦老夫人号脉的情况。
  果然,沉香从袖子里抽出一团揉皱的帕子,被鲜血染红。
  “宴会散去,老夫人回到屋子里便呕一口血,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沉香当时被吓坏了,扶着老夫人躺下,她准备派人去请商枝,被秦老夫人阻止,“她说您昨日给她请脉,身体如何您心中很清楚。”
  商枝的确很清楚,秦老夫人积郁在胸,长期情绪起伏过大,被刺激得心脏病频发,经常心律失常而引起慢性心衰。目前的治疗技术,已经超出她的能力范围。
  未免引起病人的心情,她没有将秦老夫人恶化的情况告诉她,打算等她过寿辰之后,再将配好的药给她服用。
  哪里知道柳氏的事情,到底是刺激到她,让她吐血。
  商枝掏出一瓶药递给沉香,“每日三次,一次一粒,之前的药暂时停了,让老夫人心情保持畅快,不能再受任何的刺激。”
  沉香握紧药瓶,点了点头。
  商枝入内,屋子里的气氛沉重,秦景骁将柳氏的情况全都说给秦老夫人听了,众人一时间沉默无言。
  商枝看着秦老夫人的脸色,心情愈发的沉重,从她吐血量判断出是右心衰。若是左心衰不会呕血,而是咯血与咳血。
  柳氏虽然已经不在府中,但是京城里乌烟瘴气,难免影响秦老夫人的心情。
  商枝轻轻抚顺秦老夫人衣领的折痕,低声询问道:“再过不久,我要回儋州府。您不是要出去散心?我带你去我的家乡,让你看看我种的药田,开的医馆,作坊,还有建造的大房子。那边山清水秀,风景很怡人。您去了,一定会喜欢。”
  秦老夫人已经感觉到什么,最近时常心跳很快,呼吸困难,身上使不上力气,可能是病情加重了。
  她看着商枝脸上的笑容,不动声色的敛去心思,神色和蔼,“我早就想去看一看你生长的地方。”
  商枝看着秦老夫人浑身乏力的模样,就连说几句话都喘息,商枝鼻子有些发酸,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秦老夫人渐渐衰败下去,而无能为力,只能用药物延长她的寿命。
  秦老夫人看着商枝眼底的水雾,拿着帕子按着她的眼角,“孩子,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莫悲,莫哭。”
  商枝看着满头银霜的秦老夫人想起自己的爷爷奶奶,她一身的医术,似乎从来都救治不了自己的至亲。爷爷是脑血栓,送去医院已经来不及救治。奶奶一个人住在家中,心梗而死,在家中几天才被邻居发现。
  如今她在秦老夫人的身边,却因为没有相对应的医疗器械,不能挽救她的性命。
  商枝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受,心中百般滋味齐涌,眼眶又酸又涨。
  秦老夫人抬手将商枝搂进怀中,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好孩子,我活到这一把岁数,已经很知足了。能够在有生之年,看到这般出色的外孙女,我是没有什么遗憾,若要说缺憾,就是还未看见你们成亲。你已经尽力在救治我,是我不听你的劝,你不必难过自责。”
  商枝吸着鼻子,调节一下情绪,她哑着嗓子说道:“只要您今后乖乖听话,一定能够见到我们成亲生子。”
  秦老夫人笑得满脸皱痕,心情很愉悦,“到时候我给你带孩子。”
  “好,表哥他们都是您给启蒙,到时候他们启蒙就交给您了。”商枝眼底沁出浅浅的笑意,她只希望秦老夫人能够多活几年。
  秦老夫人闻言,笑得合不拢嘴。
  秦景骁父子三人听到秦老夫人的笑声,面面相觑,看着商枝的眼神,带着惊奇。
  秦老夫人得知柳氏的事情之后,郁郁寡欢,许久不曾这般发自内心的笑过,商枝倒是有这种本事。
  商枝离开前,秦铭不耻下问道:“表妹,你是怎么哄祖母高兴的?”
  商枝神神秘秘凑到他耳边,秦铭竖起耳朵,就听商枝压低声音道:“你娶妻生子,老夫人就高兴了。”
  秦铭挠了挠后脑勺,“我现在也不能娶妻生子啊。”
  商枝看着神色认真且迷惘的秦铭,莞尔道:“你多陪陪她,她就高兴了。”
  这样也行?
  秦铭看向秦麟。
  秦麟看一眼蠢弟弟,没有吭声。
  他对商枝道:“表妹,日后若是有空,请你多来秦家。”
  “一定。”商枝应承下来。
  ——
  从秦家回来之后,商枝便开始忙碌起来。
  还有二十多天,商枝的药膳馆要开了,美肤品陆续调制的还不够。特别是稀缺药材!
  商枝背着包袱出门,她在京城找到惠民堂药铺,与清河县是一家。
  药童见到商枝,上前接待道:“姑娘,您是求医问药?”
  “我找你们掌柜。”商枝看一眼药铺,格局与清河县的惠民堂并无多大的区别,只是要大上一点。“我有一笔买卖与他谈。”
  药童上下打量商枝一眼,正想说掌柜不在,掌柜便从外回来。
  商枝从他穿着打扮与其他药童的态度认出来人是药铺的掌柜。
  “掌柜,请留步。”商枝走上前,站在掌柜面前,“我想要买一批药材,不知您可有时间详谈?”
  “药材?”刘掌柜看向商枝,见她十五六岁的年纪,皱紧眉心道:“你要药材做什么?”
  商枝为了省力,指着柜台里的伤寒药道:“这药是我提供给你们惠民堂,不知清河县的林掌柜,您可认识?这笔买卖最初是与他在做。”
  刘掌柜面色一变,细细打量商枝一眼,拱手道:“商姑娘,林掌柜送信与我提过你,若是见到你有难处,便对你行个方便。你买药材,打算制药开医馆?”
  “我在清河县开一家医馆,不打算在京城开。再过两日,我的美肤馆与药膳馆开张,还缺少一些装点门面的药膏。”商枝坦白,放松刘掌柜的戒备。
  果然,刘掌柜见商枝不打算开医馆,他脸上堆着笑,“不知商姑娘需要哪些药材?各需要多少?”
  商枝将一张单子递给刘掌柜,“药材与份量全在上面,不知刘掌柜有这么多存货吗?”
  刘掌柜仔细看一眼,指着其中的干奈子,白芨,珍珠粉,甘松,“这几味药不够。你若急用,我便替你找个药农,问他收一些药材过来给你送去。”
  商枝摇了摇头,婉拒道:“您这儿有多少,就先给我多少。下回等您这儿来货了,我再过来取。”
  刘掌柜招来药童,给商枝称药。
  “商姑娘,你在樟树村帮忙将药材找到销路,并且带领着自己的村庄一起种药发家的事情,我有耳闻。京城附近有一个村庄,村民也是靠种药为生,他们除了我没有其他的路子。你也知道京城居大不易,我一个人根本不能帮助他们。你若是需要药材,可以问从他们那里收购。”刘掌柜希望商枝能够出一份绵薄之力。
  商枝听着刘掌柜的请求,不禁失笑,“刘掌柜,我买他们的药材,他们的药材有什么优势?质量上等,还是价钱比别家稍微优惠?商人逐利,我帮助别人,是建立在互利互惠的基础上。我在京城停留的时间不多,如果对方价钱合适,品质上等,我可以考虑,优先择选他们。”
  樟树村坐地起价的事情,商枝不想再经历一次。
  京城虽然居大不易,但是商机却比别的地方多,而且路子是人走出来的。如果价钱公允,品质上乘,药材不存在卖不出去,必然这是这两者间,其中一点出现问题。
  刘掌柜听到商枝的话,笑容一滞,的确是价格上存在很大的差异,比起市场上要贵几文钱一钱药材。
  “商姑娘,这些都好商量,明日我带他们来找你,让他们拿一些药材给你过目。如果觉得满意,可以帮他们一把,反正你也需要药材,不买他们的也要从别处买。”刘掌柜劝说商枝。
  “行。”
  如果价钱合适,药材品质不错,商枝可以考虑合作。这样能够省心省力!
  刘掌柜见商枝答应,心里松一口气。
  药童将药材称重好,足足有几麻袋药材,“商姑娘,您要清点一下吗?”
  商枝检查一番药材,没有问题,让药童帮忙搬上牛车。
  商枝赶牛车回松石巷,将药材搬回杂房,就看见一道黑色的人影冲进来。
  “啊啊啊……”我被人追杀,不能再停留在京城。
  哑医焦急地对商枝比划。
  商枝吓一跳,见到是哑医,松一口气,看着他的比划,她只看懂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猜测哑医遇见危险。
  “啊啊啊……”你让薛慎之找薛定云,要来当年包裹他的襁褓,上面有他的生辰八字,还有证明他身份的信息,去找嘉郡王。
  哑医快速的比划一大段的话,他的身份暴露,京城是没有办法留下去,就怕会暴露薛慎之的身份,给他招来祸事。
  “砰砰砰。”
  门板被敲响。
  哑医犹如惊弓之鸟,迅速的从后门蹿出去。
  商枝拉开门,就看见隔壁的麻婶,她探头往屋子里看,“商姑娘,你没事吧?刚才我看见有人鬼鬼祟祟跑进你的屋子。”
  商枝摇了摇头,“没有啊,麻婶,您看错了。”
  麻婶不死心进院子,在屋子里转一圈,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没有就好,我们是邻居,你一个姑娘家,麻婶可得看顾着一点。”
  “多谢麻婶。”商枝将麻婶送出去。
  麻婶回到自家院子里,脸色发白,看着拿刀架在她儿子脖子上的黑衣人道:“没……隔壁没有人。”
  黑衣人辨认麻婶的话,就看见后院里蹿进一个黑衣人,打一个手势,黑衣人将男孩抛在地上,两个人瞬间消失在后院里,去追踪哑医。
  街道上,人来人往,贺平章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堆满长卷轴画纸,已经作出四五副画,晾晒在桌子边缘。
  两个黑衣人看着瞬间不见踪影的哑医,互看一眼,分开找。
  贺平章见两个黑衣人离开,敲一敲桌子,哑医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他感激的看向贺平章,从怀中将他给的几十个铜板放在桌子上,甚至多给二两银子,快速离开。
  贺平章看着古怪的哑医,皱紧眉心,将铜板并哑医留下的钱袋子一起收进袖子里,两个黑衣人又转回来,掀开贺平章晾晒的画,查看桌子底下,不见有人,又迅速散开。
  贺平章松一口气,哑医自己钻进他的桌子底下,如果之前黑衣人查找,只怕自己也要跟着遭殃!
  他看着不远处与礼王在一起的永安,收拾好画轴,蘸墨重新作画。
  永安回头看一眼在摆摊作画的贺平章,有些意外的挑眉。
  礼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询问道:“遇见熟人了?要去打招呼吗?”
  永安面无表情道:“不认识。”
  至今还不知道姓名。
  礼王便不再多说,两个人一起等文娴。
  ——
  国师府。
  净月面色凝重,脚步匆匆的来到国师的三清殿。
  楼夙穿着白色深衣,盘腿坐在蒲团上,一笔一画抄写经文。
  净月敲门进来,他将手里的信呈递在条案上,“主子,已经查到一些眉目。二十年前,宁雅县主与李玉珩一起失踪的,还有陪同他们的太医钟鸣。他们的遗体全都面目全非,钟家与嘉郡王等人全都辨认,并没有发觉异样。”
  “属下找到当年幸存有关人查证核实,除了李玉珩之外,宁雅县主与钟鸣全都活着。宁雅县主怀有身孕,钟鸣被留下来照顾她的身体,担心他会泄密,挑断他的手筋,割掉舌头。宁雅县主产子后,将孩子交给钟鸣带走。如今钟鸣还活着,属下认为那个孩子也还活着。”
  这些资料净月花去不少的时间去盘查,一个因为年代久远,一个是有人刻意埋藏真相,很多线索被抹平,费很大力气才翻出来一些事情。
  楼夙握着笔的手紧了几分,指骨发白。
  ------题外话------
  早安各位亲亲们,笔芯,么么~(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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