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佛眼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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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贫僧岂敢点化菩萨,施主有事不妨直言,贫僧竭尽所能为施主释惑。”
  “禅师可听闻最近京城中流传的六梵天主降世一事?”
  “贫僧知晓一二。”
  “禅师对此有何看法。”
  “断章取义,混淆视听,贫僧看来是有人假借此事祸乱苍生。”
  “为何?”秦无衣问。
  “六梵天主虽是天魔之首,确是成就恶法、怀恶意故,多次阻碍佛陀修行,可世间修佛又岂会一帆风顺,各种烦扰苦难层出不穷,唯有心无旁骛方能修成正果,世人如此,佛陀亦如此,六梵天主不过是种种恶欲的化身,是修行之路上必不可少的考验,只有经历这些恶 欲才能得道见佛。”慧云禅师解释道,“神佛眼中没有善恶好坏之分,一切皆一视同仁,即便是六梵天主也如此,虽是魔主但在神佛感召下,六梵天主最终还是修佛法而得渡。”
  顾洛雪问:“听禅师所言,六梵天主降世并非灾祸。”
  “非但不是灾祸,还是佛门幸事一件,佛经中记载,六梵天主而天命终了,会直接堕入地狱,其身沉痛忏悔才出地狱重新降世,后上升到忉利天,修得正果。”慧云不慌不忙说道,“世人不明佛礼,断章取义以魔王降世妖言惑众,这才导致京城百姓不明事理而人心惶惶。”
  “禅师在百姓中威望甚高,可开坛讲经,阐述魔王降世的始末,如此一来岂不是能化解京城危机。”羽生白哉说道。
  “贫僧正有此想,只是此次讲经乃受太后懿旨,太后执意要让贫僧讲《大云经》。”慧云轻叹一声。
  秦无衣冷声问:“你身为出家人,该四大皆空不问俗事,她此番让你传经,明为抚民,实则别有用心,禅师参透佛法万千,她心中所想怕是你早就洞悉清楚,禅师若开讲《大云经》,就不怕这世俗红尘乱的更厉害?”
  慧云面色羞惭:“菩萨点化的是,贫僧明日便进宫面见太后,纵使万劫不复贫僧也拒辞不从。”
  “罢了,你不讲她自然也会找别人讲,禅师参禅证悟,讲经便心中只有经,若是换作他人,我怕会曲意奉承她故而曲解经文蛊惑人心。”秦无衣看向慧云,神色沉静说道,“在下凡夫俗子,不信神佛鬼怪,也不在意天下苍生安危,只曾允诺一人,愿求凡尘净土与世无争,禅师此次讲经责任重大,才真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世间安平全系禅师一肩之上,还望禅师好自为之。”
  慧云又惊又喜:“菩萨佛眼观天,洞悉万千,今夜与之相交胜过贫僧半身修为。”
  顾洛雪走上前:“禅师,民女也有一事不解,还请禅师指点。”
  “女施主请讲。”
  “佛家如何惩戒十恶不赦之人?”
  “佛家没有惩戒一说,唯有慈悲渡化,倘若能迷途知返便是三千善举,如若执迷不悟,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十恶不赦之人也有善行之举,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这么说佛家没有杀生一说?”
  “有情众生皆有佛性,都可修行成佛,因此佛家戒律第一条便是不杀是仁,杀生乃是佛家恶业,我佛有舍身饲虎,割肉喂鹰的慈悲,若妄动杀机只会堕阿鼻地狱,受无尽煎熬折磨。”
  顾洛雪追问:“一月前,我三人亲眼目睹八部天龙中的乾闼婆和众位飞天现身,并且当着我们的面惩杀胡商和家中所有奴仆,虽说那胡商恶贯满盈死不足惜,但那些奴仆却无是无辜,在下不解,神佛诛杀无辜一事,又该如何解释?”
  慧云双手合十再宣一声佛号:“那八部天龙乃是佛家护法神尊,岂会滥杀无辜。”
  羽生白哉:“禅师,她所言非虚,真是我们三人亲眼所见。”
  慧云淡笑一声问道:“你们那只眼睛看到的?”
  羽生白哉和顾洛雪茫然对视,一时不明慧云所指,顾洛雪迟疑片刻,指向自己眉眼:“就,就是这双眼睛。”
  “佛家有五眼,第一是肉眼,顾名思义乃是凡夫俗子的眼睛,也正是女施主所指之眼,凡人有赏心悦目一说,是指肉眼凡胎之身看到美景之后的愉悦。”慧云气定神闲说道,“而佛家不然,肉眼看到的都是假观,也就是一种幻像,是扰乱心神的惑。”
  顾洛雪疑惑问道:“眼见为实,倘若亲眼所见都是虚假,如何才能看到真像?”
  “女施主稍安勿躁,听贫僧道来,肉眼之上是天眼,虽说比肉眼看到远,看的真,但天眼所见也还是幻像,归根结底同样是假观,肉眼与天眼两者不分轩轾。”
  慧云不慌不忙继续说道,天眼之上便是慧眼,佛教中阿罗汉以上的觉悟者才拥有的,慧眼以智慧观世间百态,但依旧难辨真伪,第四眼乃是法眼,能观世间的法,都如同水中月镜中影。
  “他有龙象之相,也具法眼。”慧云指向羽生白哉,可还是摇头说道,“真正能辨世间万物的是佛眼,能观法界的实相,只有用佛眼才能看清真相。”
  羽生白哉:“弟子不明,佛眼乃是佛陀的眼睛,我们凡夫俗子又岂能领悟。”
  “那也未必,诸相非相,离一切相,则见如来,世人能洞悉佛法精要同样也是佛陀。”慧云转身看向秦无衣,“眼前正有一位拥有佛眼之人。”
  “惭愧,在下所见与他们无异,的确是亲眼见到八部天龙神罚杀生。”
  慧云淡淡一笑,手轻轻按在秦无衣胸口:“佛眼所观世间万物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看。”
  “用心看?如何看?”秦无衣不解。
  慧云抬手指着破庙中神像问:“施主可知庙中供奉的是哪位菩萨?”
  秦无衣抬头看了一眼,神像形如童子,五髻冠其项,右手持金刚宝剑,左手持青莲花,花上有金刚般若经卷宝,坐骑为一狮子,开口答道:“文殊菩萨。”
  慧云双手合十向文殊菩萨礼拜,神情谦恭说道,在南北朝的时候,佛教禅宗传到了第五祖弘忍大师,弘忍大师当时在湖北的黄梅开坛讲学,手下有弟子五百余人,其中翘楚者当属大弟子神秀大师。
  神秀也是大家公认的禅宗衣钵的继承人,弘忍渐渐的老去,于是他要在弟子中寻找一个继承人,所以他就对徒弟们说,大家都做一首有禅意的诗,看谁做得好就传衣钵给谁。
  这时神秀很想继承衣钵,但又怕因为出于继承衣钵的目的而去做这个诗,违法了佛家的无为而作意境。
  所以他就在半夜起来,在院墙上写了一首诗,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首诗的意思是,要时时刻刻的去照顾自己的心灵和心境,通过不断的修行来抗拒外面的诱惑,和种种邪魔,是一种入世的心态,强调修行的作用。
  当第二天早上大家看到这首诗的时候都说好,弘忍看到了以后没有做任何的评价,因为他知道神秀还没有顿悟。
  庙里有一个火头僧慧能禅师听到后,当时就叫别人带他去看这首诗,慧能不识字当场就说这个人还没有领悟到真谛。
  于是他自己又做了一首诗,央求别人写在了神秀诗的旁边。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有这首诗可以看出慧能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世上本来就是空的,看世间万物无不是一个空字,心本来就是空的话,就无所谓抗拒外面的诱惑,任何事物从心而过,不留痕迹,这是禅宗的一种很高的境界,领略到这层境界的人,就是所谓的开悟了。
  “施主用眼看,面前神像是文殊菩萨,而贫僧有心观,庙中空无一物,诸天神佛罗汉已于贫僧心中。”慧云淡然一笑心如止水说道,“施主所忧虑之事不可眼观而是心辨。”
  秦无衣苦笑:“禅师所言艰深难明,不过想来你也不会明言。”
  “凡是因果,一切随缘。”慧云额首一笑。
  “在下也不追问其中玄机,只问禅师最后一件事。”秦无衣走到慧云面前,“禅师深夜引我们到此,又意欲何为?”
  “出家人不打诳语,事先在宁施主家有意相瞒实属无奈,还望诸位见谅,我去见宁施主,是因为有事相求。”慧云直言不讳。
  羽生白哉在旁解释:“当年我救回宁汐,怕她行踪败露招惹杀身之祸,刚巧禅师在京中寺庙,我便恳请禅师暂时收留宁汐,等事情平息后才将她重新安置,所以禅师知晓宁汐的身份和下落。”
  秦无衣注视慧云良久,意味深长问:“禅师是得道高僧,能有什么事相求宁汐?”
  慧云也不隐瞒:“贫僧让宁施主为我绣一件袈裟。”
  “袈裟?”顾洛雪表情疑惑,“禅师被太后亲封为靖国大法师,又恩允紫袈裟加身,禅师的袈裟都由宫中专门绣制,为何要寻坊间女子绣袈裟,而且看禅师装扮,想必此行秘而不宣,禅师到底有何难言之隐?”
  “先帝曾赐贫僧一件红锦金丝袈裟,此番入京,太后又赐金花十二环锡杖一枚,太后有意择良辰吉日展示这两样东西。”
  羽生白哉:“太后此举是为彰显法师圣德高功,为何禅师有所顾虑?”
  “诸位不知,出家人四大皆空,而贫僧多年又云游四海,先帝所赐的红锦金丝袈裟早已被鼠虫所噬,先帝御赐之物被毁,贫僧不怕太后怪罪,却担心此事会牵连佛门,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曾与宁施主有一面之缘,知道她绣工精湛这才想让她绣袈裟以解困局。”慧云神情磊落说道,“兹事体大,贫僧不敢有闪失,所以听到有人拜会宁施主,只能暂避到房中,偷见到羽生施主时便知瞒不住,便引诸位来此说明真相。”
  “原来如此。”秦无衣拍了拍肩头的飞雪,“时候也不早了,我等就此别过。”
  三人出了庙门,羽生白哉跟上秦无衣:“为什么不继续问?”
  “问什么?”顾洛雪一脸茫然。
  羽生白哉说道:“禅师有事相瞒,绣袈裟是真,但还有其他事没有说。”
  “佛家戒律中,五戒最重,其中便有不妄语,慧云是得道高僧,不惜毁掉毕生修为也要隐瞒,修行之人破戒难成正果,他宁可不成佛也不透露的事,你认为我能从他口中问出来吗?”秦无衣对着双手哈了一口气,“不过我倒是觉得他刚才说的佛眼观心是另有所指,慧云好像知道了什么,他虽没明说但却在暗示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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