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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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郁实在是难以想象,她初入官场之时,九千岁已经隐退于朝廷,她自然不知道他的厉害,只听别人说起都是谈之变色。
  “沈大人怎么想起问九千岁的事了?”
  沈郁想了下,不知该怎么回答,“不出意外,我应该是得罪九千岁了。”
  廖乾深心里“咯噔”一声,第一反应竟然是还要不要跟沈郁说话,万一被连累了该怎么办?他颤声道:“怎么得罪了?”
  沈郁也是颇为无奈,“皇太后把宫里的御厨送我府上了,我先前不知道那是九千岁最喜欢的御厨,不过现在知道了。”
  听闻九千岁近来不喜杀人,唯独好那一口栗子糕,朝中才能相安无事这几载。现在沈郁夺了他心头之好,只怕是真把人给得罪了。
  廖乾深赶紧收了收史策,就当沈郁没来过,“沈大人,这事你可得跟九千岁解释清楚啊,老臣也帮不了你。”
  “没事,我已经有解决办法了。”
  不就是去剥几天板栗吗。
  沈郁起身,准备走了,“今日叨扰大人了,改明儿来登门道谢。”
  廖乾深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用登门,不用登门……你的好意老臣心领了。”
  等送走沈郁之后,廖乾深忍不住擦了擦脸上的汗,想到当年被抄家灭门的前户部尚书,他就止不住冒虚汗。
  当年在朝堂上被皇上当众打脸的就是前任户部尚书,那时候廖乾深还是个侍郎,尚书死了之后,才让他坐了这尚书之位。
  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都觉得脖子发凉。
  沈郁回到府中,第二天没去上朝,去了漆梧宫看皇太后,陪着她说了会儿话,试探着提了下要把御厨送回来的事。
  结果皇太后当场就不高兴了,“好不容易看你养了点肉,哀家就觉得是御厨的功劳,不准把人送回来,好好给哀家吃饭。”
  沈郁捏了捏自己的脸,好像还真长了一层肉,莫不是真得了那御厨的福?她见皇太后这般坚持,就没再提这事,说了会儿话,又跑出去找宫女们踢蹴鞠了。
  昨儿跟她们踢毛犍子,不过是想证明她的脚没事了,结果踢着踢着发现这漆梧宫的宫女们都是高手,便一起约定下次来踢蹴鞠,今儿她进宫特意拿了蹴鞠,还带上酸菜一起。
  加上宫女共十人,五五分,沈郁是队长,酸菜跟她一队,另一队的队长是大宫女明理。规则就是哪队先踢进五个球,哪队就获胜,赢了可以向沈郁讨一样彩头,输了就要接受惩罚。
  沈郁特意换了宫女的衣服,穿着方便,这衣服还是明德给她拿的。皇太后身边的四个大宫女,明德、明学、明理、明善,其他三个都忙事去了,就明德陪着她玩。
  还有两个姑姑,一个常嬷嬷,都陪在太后身边没闲工夫管她,由着她折腾。
  宫女们把院子里的花盆挪了块地出来,两头放上石头,这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沈郁先发制人,面对五个毫无章法的宫女,游刃有余地颠着蹴鞠,正准备发力之时,酸菜忽然扑过来挡住了她的位置。
  “酸菜,快让开!”沈郁就这么卡了一下,立马就丢了蹴鞠,被大宫女抢走,先进一球。
  酸菜就是个活生生的吃货,蹴鞠只看过,没踢过,她跟沈郁一队全然就是个拖后腿的。她茫然地站在沈郁面前,似乎是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没事。”沈郁摸了摸她的头,准备继续。
  “沈郁,这么好玩不带上我?”
  祁夙凛带着岚三,一下朝就过来了,瞧见她们玩的这么开心,忍不住想加进来。
  沈郁看着他们二人,根本就不是娇娇弱弱的宫女能比的,“太子爷加进来,岂不是不公平?”
  “我跟岚三分开,我在你对面。”祁夙凛说着说着,就开始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了,“沈郁,你到底敢不敢来?”
  岚三加过来,沈郁觉得还是能与之一战,她想了想,把酸菜推了过去,换了明德过来,“太子爷可要想好了,输了可是要给彩头的。”
  祁夙凛笑道:“你还怕我给不起吗?”
  旁边的宫女们都跃跃欲试,不管是太子爷那边的,还是沈郁这边的,全都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这可是太子爷啊!这可是所有女子心中的梦啊!她们居然有幸能和他一起踢蹴鞠!
  比赛重新开始了,方才进的那一脚不算,沈郁卯足了劲,配合岚三抢先进了一球,后来岚三不忍跟酸菜抢球,硬是看着那蹴鞠传给了太子爷,飞起一脚就踢了进去。
  最后你来我往的,沈郁堪堪赢他一球,这还得多亏了酸菜在对面屡次帮衬。踢到最后,祁夙凛都怀疑,酸菜是不是对面派过来的内奸,瞪了她一眼。
  酸菜被他瞪得撅起了嘴,小脸都擦花了,岚三连忙跑到她身边安慰她,塞了一颗糖到她嘴里。
  沈郁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赢过他了,立马跑到他面前,笑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太子,你输了!”
  祁夙凛又输给了沈郁,不过这次倒没有懊悔的感觉,反而看着她笑得这么开心,自己也觉得心情舒畅。
  行吧,输就输了。
  他从身上拿出几样东西,分给宫女们做彩头,最后摸了半天,从腰上解下一块新做的玉佩,扔给了沈郁,“这是你的。”
  沈郁接住,摸着玉佩光滑的质地,忍不住笑了,又将玉佩扔回给了他,“太子爷已经给过我彩头了。”
  祁夙凛被她笑得浑身都有点不对劲了,他接住她扔回的玉佩,感觉面上有些火辣辣地发烫,抬手又扔给了她。
  “烦死了,给你就拿着。”
  第29章 如约而至  这何止是林间的妖……
  踢完球,太子爷被瑶皇后叫走了,听底下的宫女们说,好像是金满枝来了。沈郁对那人唯一的印象,就是蹲在桃花树下葬花,柔柔弱弱的娇娇女,一根骨头就吓晕了。
  太子爷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吗?
  沈郁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玉是好玉,他向来喜欢把“凛”字刻在玉佩上,还有带四爪的蟒,极尽尊贵。
  “小姐,你饿不饿。”
  “饿了。”沈郁把玉佩塞进怀里,压下心里的情绪,“走吧,酸菜,去御膳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沈郁带着酸菜跑去御膳房吃东西,吃得差不多了,扯了个幌子把酸菜留了下来,自己偷偷装了板栗,带去桃花林。
  桃花谢尽的桃林,就跟画本里经常有女鬼出没的小树林一样,头顶全是瘦骨嶙峋的枝丫。树叶都掉了个精光,寒气弥漫,雾气渐浓,便是这夏天的阳光都照不透此处。
  沈郁一直走到了尽头,才感受到了热气,乱石后边还有溪流,溪流边上生了芦苇,与这桃林的景色当真是截然不同。
  “有人吗?”沈郁提着食盒,踩着乱石过去,找了几个大石头都没瞧见人,“九千岁您在吗?”
  沈郁暗戳戳地想,要是不在就正好,正美滋滋地准备提着食盒回去,有东西砸了她的脑袋,这绝对是拿石子砸得,太特么疼了。
  “千岁大人我就坐在你面前,你怎么就看不到呢?”凤千瑜躺在树底下,正避着太阳,指尖捏着小石子,还想砸她。
  沈郁连忙侧身躲了过去,一手提衣裙,一手提食盒,爬了半天才越过乱石,来到他面前,忍不住呢喃两句:“九千岁可真能藏,不是藏石头后面,就是藏树底下。”
  凤千瑜提起长剑挑开了食盒,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板栗,总算是心情好了一点,又依着树干躺下,“小宫女,等你等了这么久,再不躲树下都要被晒干了。”
  沈郁正擦着汗水,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想笑,“九千岁又没说什么时候来,奴婢自然要把事情做完了才能来。”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盯着食盒里的板栗,又抬头看看她。
  沈郁盘腿坐下,认命地给他剥起了板栗,剥一颗,就给他放到食盒的盖子里,怕他拿着不方便,还特意垫高了一些。
  凤千瑜就坐在她身侧慢慢吃了起来,一颗一颗地慢慢吃,拿得太过顺手,有时候吃得比她剥得还快。
  沈郁看着他安安静静吃东西的模样,就想到了自己家的酸菜,心里也生了亲近,“九千岁,您最近胃口不好,可能是还没适应新御厨的口味,说不定您吃几天,就喜欢上了。”
  凤千瑜望着面前的小溪流,幽幽道:“千岁我吃了十年的口味,说换就换,哪有这么容易。”
  沈郁咋舌,这九千岁还真是个念旧的人,“我听说皇太后把御厨送给沈大人,是因为她生病了,食欲不佳,等她把身体养好些了,肯定会把人给送回来。”
  凤千瑜拿到嘴边的板栗,又放了下来,似乎是不太喜欢听到跟沈郁有关的消息,侧着头问她,“有酒吗?”
  “有桃花酿。”沈郁放下板栗,拿了装好的桃花酿给他的,盖着盖子都能闻到香气。
  凤千瑜接过酒壶,喝了一口,忽然就皱起了眉头,摇晃着壶中的酒,“酒是冷的?”
  沈郁点头,“这都入夏了,想着千岁大人应该想喝冷酒。”
  “大人我从不喝冷酒。”
  九千岁把酒壶放了回去,起身走了两步,走出了树荫。他的皮肤白皙如雪,笼罩在阳光之下,整个人就像是雪地里走出来的妖精,迫切地渴望着阳光能驱散他的寒冷。
  沈郁擦着额头上的汗,这才发现,九千岁周身似有寒意,坐了这么久连汗都没出。
  “九千岁……畏冷吗?”沈郁拿着酒壶站了起来,“要不我拿去晒一晒?”
  凤千瑜没回答她,也没反驳她,他自顾自地走到溪流边上,抚摸着长长的芦苇。流水微微打湿了他的衣摆,他却像是不自知,还在往里面走过去。
  沈郁把酒壶放到日光下,想让它晒去冷意,一回头瞧见凤千瑜的身影都要隐没在芦苇荡中,忍不住喊了他一声:“九千岁!”
  凤千瑜听到她的声音回了头,苍白的皮肤染上了点点粉色,就连他的唇,也因为阳光镀上了一层暖色,“怎么了?”
  他嗓音又妖又软,带着莫名地勾人之感,沈郁以为桃花谢了,妖也就散了,可没想到他还是如那林间的妖一样,光是看你一眼,都能撩动心神。
  沈郁哑声,“没怎么了。”
  他轻轻笑了起来,嘴角都勾起了弧度,转身继续走到河边,然后取下他面上的白玉面具,弯下腰,蹲在河边清洗了起来。
  溪水打湿了他的衣摆,他也毫不在意,又拿衣袖擦干了面具上的水,这才起身给自己戴上。传闻他喜爱擦剑和面具,是因为他杀的人太多,鲜血溅到上面,所以要经常取下来擦拭。
  他带好面具,转身朝着她走来,长剑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腰间。他挽起了衣袖,露出纤细苍白的手指,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随后俯身从盖子里拿了一颗板栗来吃。
  沈郁忍不住站了起来,她望着凤千瑜的眼睛,好像跟她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不一样。
  她记得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时,就像清泉一样干净无尘,而方才,他的眼睛里好似藏着绵绵不尽的深意。
  “小宫女,你怎么不剥了?”
  他又坐在了她的身边,和刚才一样吃着板栗,衣摆上染了溪水,空气里都微微有一股潮意,他的指尖沾了水越发苍白。
  沈郁忽然想到以前有个太医说过,指甲都发白的人,多是不治之症,这九千岁是生来便这么白,还是生病了才这么白。
  桃花酿晒了会儿太阳,瓶身都发着烫。
  沈郁摇了摇里面的酒,带着一股热气,顺手就递给了凤千瑜,“九千岁,酒都煨好了。”
  凤千瑜伸手接住,枕着手臂懒懒地喝了起来,他的皮肤很白,稍微有些上头,脖子耳根便会浮出三分颜色。
  这越是温热的酒,越是容易上脸,这喝着喝着,沈郁瞧见他拿板栗的指尖都带着微微的粉色,不似先前病态。
  沈郁剥着板栗,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好像不喜欢戴官帽,任由长发在风中舞动着,随性又自由,跟这宫里的人一点都不像。
  他似是感觉她的视线,转过了头。沈郁连忙收回视线,假装方才她没有偷看。
  凤千瑜又轻轻笑了起来,那声音醉了酒,真是要让人听得都有些醉了。
  这何止是林间的妖。
  这还是人心间的魅。
  沈郁低头剥着板栗,还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看得她耳根子麻麻的,“九千岁,您为什么这么喜欢吃栗子糕?”
  凤千瑜倚着树干,放松地靠着,他仰着头望着远处的高山,似乎是陷入回忆当中,“因为小时候,穷,没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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