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不必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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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欢林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根本藏不住人。
  彩缕往四下瞧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姑娘,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
  “正是呢。”陈漌蹙起眉,似微觉不虞,纤纤食指竖起,轻点颊边,清丽的面上生出疑惑:“方才我分明瞧见的,怎么这会子却没了?”
  她的视线四下逡巡,不经意往旁瞥去,忽地张大眼睛,伸臂一指:“你们瞧,那不是么?”
  双婢吓了一跳,齐齐转首,却见合欢林外一带粉墙,墙上凿一扇精巧葫芦门,门外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去。
  “走,瞧瞧去!”陈漌兴致勃勃,提着裙子直往前走。
  彩绢与彩缕皆不防,待反应过来,她已在数步之外。
  双婢大惊,连忙去追,彩缕便唤:“姑娘慢些。”
  她不叫还好,叫声一出,陈漌反倒越走越疾,到最后几如小跑,一路奔出葫芦门,转向西首而去。
  双婢直吓得魂飞魄散,发足狂奔,待转出粉墙,脚步忽又一停。
  原来陈漌根本未跑远,此时正立在前方五六步之处,笑盈盈看着她们。
  双婢俱大松口气,彩缕拍着心口上前:“可吓坏婢子了,姑娘走得可真快。”
  “瞧把你们给吓的。”陈漌似极欢喜,眉眼皆笑弯了,提帕掩口,清眸中碎光点点:“我就是逗逗你们罢了,你们也太不经吓了。”
  见她心情甚好,彩缕也笑起来,打趣道:“姑娘这腿脚委实利索得紧,婢子们自是不如的。”
  彩绢掏出帕子,上前替陈漌拭汗,柔声道:“姑娘玩归玩,可也别忘了这天气还是凉的,这么跑最易拍风,若受了寒气,回头又只能呆在屋中气闷了,多不值当?”
  细声细语的劝说,倒也熨贴人心。
  陈漌由得她擦净薄汗,转眸四顾,点头赞道:“好个清净所在。”
  此处是一道极长的游廊,朱漆油亮,阳光筛过廊顶青藤,印迹斑驳,落上衣裙,好似添了几道绣纹。
  双婢亦四下环视,见这曲廊依墙而建,墙上青藤攀爬迁延,悬枝垂叶,将廊顶也遮住了。如今虽是深秋,那藤叶仍旧细密,阳光照进来时,洒下满地浅碧,确实幽静。
  “你们瞧,这叶子里头还有果子呢。”陈漌像发现什么新事物,自旁边垂落的藤叶间揪下一枚碧青的果子,捏在手中把玩。
  “姑娘千万别拿手掐。”彩缕直瞧得胆战心惊,忙不迭将帕子递过去:“好歹您拿这个垫着些儿,这果子里怕有浆水,脏了手就洗不净了。”
  陈漌倒也没拒绝,信手接过,将果子放在其间,随后又漫步向前。
  见她兴致颇高,彩绢与彩缕对视一眼,到底未敢多言。
  前些时候因婚事不顺,她们家姑娘很是颓唐了一阵,如今好容易转过来了,又是许氏亲自允了的,若一味拦着,只怕陈漌着恼。
  一主二仆沿游廊前行,一路上倒也没碰见人,约莫半盏茶后,游廊便到了头儿,前方但有青墙耸立,一道月门半开半阖,也不知通向何处。
  这里离花园已有些距离,而陈漌却并无停步之意,管自往前走。
  彩绢忖了忖,错步上前,垂首道:“姑娘,出来也有好一会儿了,要不先回去罢?”
  彩缕的心一直吊着,此时闻言,连连点头:“是啊,姑娘,这地方虽说清净,到底离人太远了,姑娘散散便回吧。婢子听说今儿请的是‘庆和班’呢,唱的还是新戏,姑娘不去听听么?”
  二婢皆是好言,可陈漌的脸却“刷”地一沉。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虎着脸看向她们,面上陡然划过一丝讥嘲:“我还没怎么着呢,你们这就拦在头里,是不是瞧着我这主子不像,你们这两个忠仆要来谏上一谏?”
  “嗤”地笑一声,她猛地抬手,将帕子狠狠掷地,才摘的青果儿四处滚落。
  “可惜了儿的,我并不是那昏君,你们也不是什么直谏忠臣,这地方更没我娘瞧着。你们这些嘴脸倒给我收起来为好!”她双眉立着,整个人散发出寒意。
  两婢不想她竟动了真怒,双双跪倒,不敢接话。
  “我娘也说了,叫你们好生陪着我,如今我就想多走几步,两位姐姐这就陪不得了?”她轮番打量她们,目色冰冷,语声蕴着恼怒:“你们是不是没长眼睛?没瞧见那起子人怎么瞧我的?我如今躲个清净,这又犯了什么大错儿?”
  彩缕的眼圈儿一下子红了,颤声道:“姑娘这话太重了。实在不是婢子们拦着您,夫人千叮万嘱的,婢子们……”
  “少把我娘抬出来当借口!”陈漌打断她,眸色一派冰寒:“原在家我就要闷死了,好容易今日出趟门儿,我多走几步你们也左拦右拦,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们是主子?”
  这话越发诛心,彩缕再不敢言,一旁的彩绢两手扶地,头垂得低低地,却是一句话不说。
  陈漌冷着脸往后退两步,面寒声冷,字字如刀:“罢了,两位姐姐贵重,我这里用不得你们,也不用起你们。你们且去服侍你们该服侍的人去,不必管我。”
  语罢,转头就走,脚步竟比之前还快,错眼间已踏下游廊,推开月门,转瞬不见。
  双婢还跪着,根本追不及,待彩缕跌跌撞撞跑过去时,门后早一片空荡,哪里还有陈漌的影子?
  彩缕只觉天旋地转,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她们姑娘竟真的气跑了,这可如何是好?
  “姑娘这是去哪里了?”正自六神无主间,身旁蓦地传来说话声,她吓了一跳,仰头看去,却是彩绢赶到。
  彩绢的面色有些苍白,但神情却还镇定,四下环视一番,眉心微蹙。
  在她们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条小径,分别掩着一道宝瓶门;而在正前方,则是大块石板铺就的宽道,道路两旁花树重叠。十步外便是一片绿影,根本瞧不见人。
  “姑娘会走哪条道儿呢?”彩绢喃喃地道。
  与其说她在问彩缕,莫不如说,是在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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