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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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林是啾啾踏青时无意间发现的秘密基地,那里似乎是个不属于这世界的空间,人走进去,只要外界不触动那块鹅卵石,那就谁也找不到。
  啾啾带柳鹊去过那里,因为她想要找一个没人打扰她们,可以供她们酣畅淋漓地切磋比武的地方。
  柳鹊抱了一大堆酒袋子,那烦闷的样子,让啾啾以为她要和她聊以后她俩切磋时,她可不可以使用仙术的问题。
  然而柳鹊却只是递给啾啾一个酒袋子,说:“明日七夕,我该怎么办?”
  原来少女只是想烦恼她那如诗一般的情怀。
  啾啾同她一道盘腿坐下,大概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你想和谁一起去?”
  柳鹊微微抿着唇,好半天才摇头:“不知道。”
  “那反过来说,”啾啾帮她出了个主意,“如果棠折之、温素雪、慕以南一同约你,你会和谁一起?”
  柳鹊撩起眼皮,似乎没想到这个思路,有些惊讶。
  “我……”
  少女歪了歪头,认真思索:“应该都会同意。”
  啾啾:……
  “你别这样看我。”柳鹊笑了。很快又垂下嘴角,摇头,“但感觉是不一样的。”
  啾啾:“嗯?”
  柳鹊低低的:“如果是棠折之——你哥,我会很高兴,特别高兴,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跟着他走。”
  “反过来,如果是以南,我也会一口答应。因为觉得和他在一起说说笑笑很有意思。然而集会上我只会去自己喜欢的活动,他若是不感兴趣,大可以与我分开行动,我不介意。”
  “至于温师弟……”
  柳鹊目光放远:“我可能会迟疑一段时间,再答应他。”
  啾啾:“那七夕要怎么和他度过?”
  “一起去我想去的地方,也一起去他想去的地方。一半一半,一起去。”
  说到这里,少女有些愧疚,看向啾啾的目光有些闪烁:“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
  “是很不好。”啾啾实话实说。
  柳鹊叹了口气,小脸上写满了羞愧。
  啾啾又问:“那你和他们在一起都是什么感觉?”
  “又高兴又紧张。”——这是对棠折之。
  “很自由,可以随心所欲。”——这是对慕以南。
  “觉得很舒服,很安心,偶尔还想逗逗他。”——这是对温素雪。
  看来可以完全排除慕以南了,虽然比起另外两个人,慕以南才是最明显地喜欢柳鹊的少年,可柳鹊明显只是将他当成好朋友。
  至于棠折之和温素雪……
  一个是很小女儿的喜欢,带着热烈的崇拜。
  一个是对同龄人平等的喜欢,细水长流。
  “我大哥应该不会同意。”啾啾斟酌着和她说。虽然棠折之对柳鹊也不错,但那仅仅是对妹妹、对后辈的关怀,不含任何杂质。
  如果知道柳鹊对他别有用心,他一定会远离的。
  不用啾啾说,柳鹊也知道这个答案。少女憋闷地往肚子里吨吨灌酒,脸颊上微红,然后倒在草地上叹了口气:“真羡慕你没有这样的烦恼。”
  就是最普通的羡慕,真正的羡慕。
  “你喜欢钟棘,钟棘也喜欢你。真好。”
  啾啾弯了弯嘴角,她也觉得真好。
  思索片刻,她将桃儿酒拿出来:“要不然,喝一点这个?”
  “这是?”柳鹊满脸惊讶,捧着脸,“桃儿酒?”
  “嗯。”
  “我听说好贵的。”柳鹊舔舔嘴唇,“我就尝一点。”
  啾啾给她倒了一杯。
  她们一起喝下去。
  桃儿酒是真的好喝。但啾啾却很茫然,好喝,她喜欢,还想继续喝,可那味道却没有真正地进入肚子,她甚至捕捉不到。很遥远很朦胧,仿佛她从来没有喝下那杯酒。
  倒是柳鹊神清气爽,长舒一口气:“温师弟他们现在大概还在阁中没有离开罢?”
  温素雪身体弱,全靠勤奋,才能一直榜上有名。
  柳鹊下定决心:“我去问他,明日要不要一起去莲花台。”
  说着,又很尴尬,拖住啾啾的手:“啾啾,你陪我去,好不好?”
  ……
  结果啾啾没能陪她一起。
  准确说,是没能陪她等到温素雪答案。
  在柳鹊还没拿定主意,温素雪却已经将视线投过来时,她男朋友突然来到太初阁,动作麻利地将她拎走了。
  很奇怪,啾啾脑袋里经常会冒出一些陌生的词汇。
  她不喜欢管钟棘叫未婚夫,因为很不真实。有天她突然很顺口地冒出一个“小钟师兄”,钟棘愣了一下,没有反驳,只是回答:“喔——”
  然后啾啾又想到了另一个词,就是“男朋友”。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像她天生就认识这个词,来自遥远的未来。不是指男性朋友,比未婚夫更亲切更实际,也同样代表专属于她一个人的东西。
  于是她又喊了他:“男朋友。”
  “啊?”这下少年不满了,“那是什么?不许乱叫我。”
  “没有乱叫。”啾啾给他解释,“这个词只能用来叫你,和未婚夫差不多一个意思……吧。”
  她那个“吧”拖得格外长,让钟棘直觉很可疑。
  他定定瞅了她很久。
  最后低低“嘁”了一声,妥协:“随便你。”
  这会儿,少年一路拎着她回了他家。
  见他不耐烦地翻箱倒柜,小姑娘好奇:“你受伤了吗?”
  “到底是谁受伤了?”钟棘找到了药,对她的毫无求生欲感到十分恼火,拉过她手腕,薅起她袖子,指着,“除了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他听说她下午苦战得很辛苦。
  少年语气是凶的,但给她包扎的动作却很温柔。
  好多人都怕钟棘,因为他就像燎天的火,攻势凶猛,靠近了,就会被灼烧毁灭。而且他本来就散发出一股莫挨老子的气势。
  啾啾却从来不怕他,还能认认真真审视点评他的作品:“你包扎得真丑。”
  钟棘:……
  啾啾:……
  她觉得小钟师兄是个熊孩子,喜怒形于色,逗他很有趣。
  钟棘更觉得钟啾啾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小混蛋:“那你自己来。”
  “不要。你帮我。”啾啾摸他耳垂。
  “……”
  收拾好一切,小姑娘摆弄摆弄手臂上难看的纱布,自觉地躺到了少年床的内侧,等钟棘也上来时,窝到他怀里,驾轻就熟地找到最舒服的位置,抱着他的腰。
  “钟棘。”
  “啊。”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什么奇怪?”
  “这个世界。”
  少年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兴许是在表达疑惑。
  哪里都很奇怪。啾啾听着少年蓬勃有力的心跳,慢慢想。
  没有人追究她与她二哥的姓氏问题,明明别人家的姓氏都很统一。
  也没有人追究她留宿钟棘家的事,哪怕大家都知道这样不对。
  突生的仙术,看不见的空间,喝不到的桃儿酒。
  全透着古怪。
  啾啾感觉少年已经昏昏欲睡,却跟哄孩子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她头发安抚她。
  渐渐的,她也想睡了。窝在钟棘怀里,陷入沉睡前,最后一个想法是——
  她喜欢这个世界。
  钟棘也好,哥哥也好,大家也好。
  在这里,她拥有完整的一切。
  第60章 人间仙境变为人间炼狱,……
  第二天, 啾啾醒得很早。
  少年还在沉睡——小钟师兄对睡眠的需求远远超过了她,她无聊地将他手指放进嘴里含咬,不轻不重, 就单纯想给他细长白皙的指上留些小印子。
  少年手腕上青色的花流淌着浓郁的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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