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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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婆子和王永珠也没虚留,王永珠亲自将古娘子送到院子门口,才回转身来。
  那边,跟在田货郎后面的伙计,已经将礼物都搬进了院子里,也一个个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院子里就剩下张婆子母女,两个婆子和田货郎还有他的一个心腹伙计。
  这边张婆子就一声冷哼:“我一个乡下婆子,可当不起田大老板的这声大姐?老婆子我孤身一人,可不记得有这么大的一个弟弟。”
  田货郎也不恼,笑眯眯的只看着王永珠:“这可是外甥女?长得跟大姐可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你还不认识我吧?我是你小姨父,今天第一次见面,我这个当姨父的自然不能小气——”
  说着一挥手。
  身后那个心腹伙计立刻捧上来一个打开的锦盒,里面赫然放着一个金项圈,扎扎实实的金子,足有小拇指那么粗,看着就沉甸甸的。
  这要换作任何一个乡下的没见过世面的姑娘,看到这金光闪闪的项圈,只怕眼睛都要直了。
  那边田货郎还笑着称:“来的匆忙,你姨父我不知道你们小姑娘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一件。等你以后去家里,让你小姨给你再挑好的。”
  话里话外财气十足。
  王永珠却只看了一眼,就避开了那个伙计,转身跟吴婆子交代:“上茶——”
  吴婆子这才收拾了一下桌子,端上茶来。
  田货郎就势就坐了下来,将那盒子往桌子上一放,脸上就露出几分伤感之色来:“说来,我家跟大姐本是嫡亲的亲戚,却因为老人们的一些做法,倒闹得咱们生分了!要不是这次秋菊回去说在城里遇到大姐了,我都还不知道!那天本就想着要带上礼物,还有几个孩子上门来拜访大姐的,偏有些事情给耽误了。结果昨儿个,一回来就听说倒是外甥女在我那铺子里受了委屈,我一听这还了得,将铺子里那几个伙计给训斥了一顿,肯定是他们不好,才让外甥女发了那般脾气!要不是他们如今还伤重在药馆躺着,我定是要他们来给外甥女陪不是的——”
  一席话,半句都没提铺子被砸,可句句听起来都有些别的意思在里面。
  尤其是那话里话外,是指王永珠将几个伙计给打伤了,还在药馆躺着呢。
  张婆子哪里听不出来?当下一点面子也没给,啐了一口:“我呸!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有脸自称我家闺女的外甥女?当初老娘跟张家早就断亲了,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跟你那不要脸的婆娘少跟老娘和老娘闺女套近乎!”
  “不过你今儿个既然上门来了,老娘倒还真要跟你掰扯掰扯!你说我闺女在你那铺子里受委屈了,你知道就好!不知道你们田家哪里找得这般不要脸脑子不清白的混帐媳妇子,没看到我闺女穿着孝?家里开铺子了不起?有几个臭钱了不起?要显摆找别人去!居然找到我闺女头上?拉着我闺女,要我闺女买你家的胭脂水粉!不买就不让走!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你家是开胭脂铺子的还是开黑店的?这世上哪有硬要穿孝的女孩子买胭脂水粉的道理?我闺女不买,你那儿媳妇就指桑骂槐,这样的黑店,我闺女砸了就砸了!说破天去,那也是你田家的错!”
  “咋滴?铺子被砸了,就白眉赤眼的要找差爷,颠倒是非黑白的要将我家闺女给抓到衙门去!还黑了心肝狮子大开口的,开口就要我闺女赔几百两银子!我呸!也不看看你家配不配花我闺女的银子?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王八羔子,老天是长眼睛的,敢开口要这些银子,都遭报应了吧?”
  “再说了,你铺子里的那些伙计们,受伤进医馆,关我闺女屁事?又不是我闺女打的?谁要你家铺子卖的胭脂水粉有问题?你们缺了八辈子的德,害了那么多女人的脸,只几个伙计被打算是运气好了!若是老娘用了你家那黑心水粉,看老娘绕得你们田家哪一个?”
  “更不要说,老娘家如今女婿可是今年秋天要参加秋试的秀才,你这样带着人来我家闹事,要是打扰了我家女婿,老娘就是滚钉板也要去县太爷哪里告你去!”
  张婆子昨儿个听了吴婆子一席话,如今腰杆子那是一个直,说话半点也不客气。
  第八百八十章 务实
  田货郎开始听着张婆子的话,不管说得多难听,脸上都没变颜色。
  唯独在听到最后一句后,终于挂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也顾不得当着张婆子母女的面,扭头就问身后的伙计:“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告诉我,她女婿是要参加秋试的秀才?”
  那伙计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顿时脸色一白,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东家,我……我…”
  半天也没我出个名堂来。
  田货郎又气又狠,可此刻还有理智,知道自己不能发火。
  当下狠狠瞪一眼那个伙计,转过头来,又是笑眯眯的,“大姐,听您这话说的?我今儿个就是来给大外甥女赔不是的!昨儿个都是你那侄媳妇不懂事,我那些伙计们没眼色,才闹出这些误会来!”
  “外甥女跟我家说来也不是外人!这也是外甥女心疼我这个当姨父的被底下人蒙骗,替当姨父的教训下面人呢!我这做姨父的感谢都来不及呢,怎么还会怪外甥女?”
  “这些东西都是给外甥女赔罪的!本来是该让老二媳妇亲自来赔不是的,只是她有了身子,昨儿个动了胎气,倒是不好出来!等她能下床了,我定要她来给外甥女斟茶赔罪!”
  “都怪我这手下,也没打听清楚,我这当姨父的竟然不知道外甥女婿是秀才老爷!这可真是,今儿来的匆忙,也没给外甥女婿带点东西,实在是失礼了!”
  “不过以后大姐和外甥女,外甥女婿都在县城常住了,咱们也能时时见着,也不再今儿个这一回。既然外甥女婿今年要参加秋试,我这当姨父的也不好多打扰,免得耽误了他!就先告辞了!只是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不说别的,我这当姨父的,在这荆县还是有两分面子的!”
  田货郎到底还是稳得住,面色不改,说完这些话,才起身告辞。
  张婆子立刻道:“要走就走,把带来的那些东西也带走!”
  田货郎哪里肯带,当即就道:“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留着大姐和外甥女婿,外甥女随便赏人就好了。今儿个就不打扰了,改天让秋菊带着孩子们来串门!”
  一面带着伙计,一溜烟的就出了院子。
  剩下吴婆子和丁婆子看着这大半院子的礼物,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追出去将礼物退回去。
  张婆子反倒笑了:“楞着干啥?都搬过来我瞧瞧!当年我给他们张家做牛做马那么些年,今儿个可算见着回头钱了!再说了,这都是给我闺女的赔礼,干嘛不要?”
  她又不是那些话本子里脑子坏掉了的小姑娘,为了面子什么的,该要的不要,一味的清高,苦了自己。
  这些礼物,田家既然拿的出来,又说了是给自家闺女赔不是的,她自然也收得心安理得!
  王永珠最佩服的就是张婆子这种务实的精神,丝毫不觉得田家的这些赔礼是不是以钱砸人,显示田家多有钱什么的。
  当下也就笑眯眯的凑到张婆子身边,母女俩研究起赔礼来。
  尤其是那个金晃晃的金项圈,拿到手里,沉甸甸的,只怕有好几两重,虽然做工不咋地,可架不住份量重,这价值也不菲了。
  张婆子和王永珠母女在院子里研究赔礼,田货郎却窝了一肚子的火。
  他强忍着出了宋家的院子门,又到了马车上,才将怒火发泄出来,将马车上的茶杯点心盒子全砸了,才冷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你打听她们的消息,你打听了半天,却将最重要的给漏掉了!”
  那伙计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东家!昨儿个我打听了,镖局的人确实告诉我,那王娘子一家的情况,说王娘子会做生意,染得一手好布,背后有吉祥染坊撑腰,所以才能在县城买得起房子,也说了,她嫁的男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猎户,因为长得好看,才被王家娘子看中的——”
  “滚——”田货郎暴喝一声,一脚踹过去。
  那伙计硬生生的挨了一记窝心脚,也不敢吭声,只默默地要退出去。
  就听到田货郎又吩咐道:“给我查!好好的查!看他家女婿到底是不是今年要参加秋试的秀才!再去七里墩给我好好问问!”
  那伙计忙答应着,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径直办事去了。
  田货郎在马车里,皱着眉头,他昨儿个得到了消息,才知道,张婆子的这个闺女为啥这么嚣张。
  不就是仗着会染布,背后有吉祥染坊吗?
  吉祥染坊他们做生意的,谁不知道?不过是个小小的染坊,可一夜之间,因为被宫里贵人看中,就一飞冲天了。
  如今吉祥染坊染出的布供不应求,大江南北都趋之若鹜。
  更有人打听出来,说这吉祥染坊背后的东家,赫然是历家!
  田货郎商场上混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历家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哪里敢得罪?
  得到这个消息,他都没多考虑,就带着赔礼上门了。
  想着若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能借机跟历家搭上关系,赔掉一个胭脂水粉铺子算什么?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乡下出来的,能有什么见识?
  到时候他多哄着捧着,给点甜头,说不得就能将那染方给哄出来,那时候,就是田家真正崛起的时候。
  以前只听说了那个张春桃不好惹,他没当一回事,只觉得不过是乡下的婆子,泼辣归泼辣,都没啥见识,到时候自己把赔礼拿出来,尤其是那个金项圈,只要一看到,恐怕那乡下婆子也就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想的倒是很美好,没想到,张春桃居然那么难缠。
  一句软话没说不成,反倒话里话外,将田家给踩了一顿。
  这都不算啥,几句乡下村妇的混话,他不会放在心上,可没想到,张春桃居然有个当秀才还要参加秋试的女婿。
  这就棘手了!
  就说这母女俩为啥底气这么足呢,感情是有个秀才撑腰呢!
  哼!若不是他们运气好,赶上了这个好时候,县太爷三令五申的要将这帮秀才供起来,就算是秀才老爷又如何?
  荆县,什么最多?就读书人最多!
  那是举人满街走,秀才多如狗!
  第八百八十一章 手眼通天
  虽然说是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位。
  可这不是物以稀为贵么?荆县秀才多得不值钱,可生意做到田家这个份上,在荆县已经算小有头脸了。
  更何况,因着历家的原因,本朝对商人一贯都是十分宽和的,尤其是历家,那是奉旨经商,历家家主头上还有朝廷的爵位呢!
  想到历家,田货郎又在心里细细的盘算了一遍,真觉得有些棘手了。
  若是王永珠只靠着历家,倒也要解决。
  若是宋重锦只是普通秀才,没有王永珠能挣钱搭上历家的关系,也好办。
  俗话说的好,穷秀才穷秀才,不说乡下,就是普通人家,想供出一个秀才来,那也是要将家底掏干净的。
  他只要说两句好话,多资助些银子,宋重锦求学不愁银子了,而他也多了一条人脉。
  偏偏王永珠跟历家搭上了关系,想来是不缺银子的,不然也雇不起两个婆子,对自己送去的那金项圈都没多看一眼。
  自然是有底气,不稀罕的缘故。
  王永珠这边的事情,还得再从长计议才是,他昨儿个和今天都想得太简单了。
  也幸好,他做了两手准备,既然王永珠这边暂时不好动,那就只能盯着那一边了。
  这么想着,田货郎吩咐车夫,将马车掉头往县衙那边去了。
  到了下午,吴婆子出去买了点零碎东西,回来就跟王永珠汇报:“秀才娘子,不好了——”
  王永珠将手里给宋重锦做的袍子最后一点边收好,才不慌不忙的道:“出了什么事?”
  吴婆子小声的道:“今天下午我去买东西,就听到街上人人都说,说县太爷出告示了,那些妇人们送到衙门,然后拿去药堂里找大夫检验的胭脂水粉,没有问题。”
  王永珠一愣:“出告示这么说的?”不应该啊,昨儿个不是都有人拿去当场检测说里面确实含有铅粉吗?
  “没人出来表示怀疑?”王永珠问。
  吴婆子摇摇头:“听说昨儿个几个拿去检查的夫人,今天送去检测的都说没有问题。”
  王永珠听完,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来。
  田货郎好一招釜底抽薪!这是花了多少代价,才将昨儿个那些女人们的嘴封住?
  正说着,对门的古娘子又敲门进来了。
  看到王永珠,不好意思的一笑:“王娘子,那个什么,我——”
  看到吴婆子在一旁,剩下的话就吞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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