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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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里的气氛不太妙。
  前排的陈一铭后背僵硬,刚才过去的是东城岑家的车,从车上的标志来看,里头应该是刚继任的小太子爷,来西城不出意外是探望他外祖父。
  后座的茭白疯了吧,怎么直勾勾地瞧着走远的车屁股看,他还能认识那位小太子爷?
  不可能。
  陈一铭几乎可以确定。茭白是被沈家从乡下接来南城的,一直被关在沁心园限制活动,最近又被董事长囚在尚名苑。他只有离开沁心园到住进尚名苑的三四个月是自由的。
  可那个时间段,岑家小太子爷在国外读研。
  陈一铭整理完头绪,更想不通了。他用眼神示意司机把车窗升上去,锁住。
  沈寄在接电话,好似没察觉出什么,周身的气压却一低再低。
  .
  车载着一股冷寒流开了二三十分钟,在目的地停了下来。
  不是戚家的老古堡,也不是医院,而是澜意斋。
  雨又开始下了,还起了雾,外面的能见度不高。
  车停在澜意斋门口,沈寄说了两字:“开窗。”
  司机是个会看情势的,他会意地把董事长小情人那边的车窗降了下来。
  雨瞬间飘进车里,飞了茭白一身。
  茭白的毛外套很快就被雨水打湿,蔫成一团一团。寒意就从那些成团的毛里往里钻。
  陈一铭跟司机的喘气声都很轻,他们不会在主子惩罚小情人的时候找存在感。
  沈寄点了一支香烟,靠着椅背抽上一口,一团青白烟雾从他唇间溢出,和从车窗飞进来的风雨一起缠在了茭白身上。
  茭白冻得骂出声:“草!”
  车里一片死寂。
  紧接着,茭白一个喷嚏打在了沈寄脸上。
  副驾驶座上的陈一铭眼皮直跳:“董事长,您要不要擦擦脸?”
  沈寄吸了一口烟,他单手钳住小狗的爪子,往他自己脸上一盖,随意擦几下。狗爪子上面的鲜辣零食味冲进他的鼻息里,他嫌弃地丢开。
  但在那之前,他就被挠了。
  于是澜意斋的一众就看到南城沈家那位大人物脸上有条抓痕,还在往外渗着血珠。
  这一幕的惊骇程度被他抓着的年轻人减轻了不少。
  一堆员工里出现了一些羡慕的眼神。
  茭白吃的止痛药能管六七个小时,他身体上还行,可他精神方面不太好,很累,不想跟任务目标斗智斗勇玩心计,只想有个地方能让他躺着睡个觉。
  “老沈。”
  【你的好友已上线】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茭白揉了揉耷拉的眼皮,同为商界巨佬,姓戚的是微风细雨化骨绵掌,不像他边上这位,哐哐哐就是冰刀乱砍血溅当场。
  “老沈,你带人过来,怎么也不照顾好?”戚以潦看茭白的眼神很陌生。
  沈寄挡着面部抓痕的手放下来,老友已经忘了他的小狗了。
  他前一秒这样认为,下一秒就见老友走近几步。
  “有一点眼熟。”戚以潦这样近距离打量茭白,都没有一丝暧昧的成分,因为他既坦然又平和。
  那样子就像是上了年纪,但依然很英俊很有气质的大爷,追忆起了往事:“你是小……”
  茭白一双因为受冻打喷嚏发红的眼睛瞪圆,虎牙都亮出来了,又他妈要上百家姓是吧?!
  “小山猫。”戚以潦笑起来。
  沈寄看了他一眼,抓着茭白的力道加重:“茭白,喊人。”
  这是沈寄第一次叫这个名字,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茭白心不在焉,戚以潦好好的,章枕又不在,那生病的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章枕是个刀口舔血长大的打手,他能生什么病……
  腕部一阵灼痛,茭白“嘶”了声,一下甩开了沈寄的手。
  “老沈,对小孩子要有点耐心。”戚以潦道。
  沈寄对他那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见怪不怪,这回却冷言:“十九了,算什么孩子。”
  茭白没管两个老男人说的什么,他在看戚以潦头像上的金眼白猫。
  那白猫半睁的纯金眼瞳里有他的倒影,它好像离他更近了一点。就跟图片尺寸被放大了的效果一样。
  茭白看了会,忍不住吸气,不是错觉。
  是真的离他更近了。
  白猫在走!
  茭白这次是第三次见戚以潦,他们还没正式开始交锋,所以他确定,这跟戚以潦内心相关的白猫不是冲着他来的,不是想要凑近他,是它自己要走。
  它就像是在原地待了一阵子,腻了。
  可它脖子上勒着细铁丝,哪怕是往前倾一下身体,都会痛得生不如死。
  为什么要走?
  茭白观察戚以潦头像的另外一个小板块,那方位很微妙,像是在白猫后面,轮廓是竖着的,长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还是看不清。
  茭白把湿了的毛外套脱下来,撸起贴着手臂的薄衫袖子,对戚以潦摆摆手:“戚董,又见面了,晚上好。”
  “晚上好。”戚以潦往包间走,“进来吧,里面要更暖和。”
  茭白一进包间,浑身竖起来的毛刺都软趴了,他慢慢坐到最里面的木椅上面。
  戚以潦穿黑毛衣,领子半高,箍着他修长的脖颈,黑发没打蜡,像不久前才洗过,发丝里有被水浸泡过的沉木味,他很随和,如同一个好客的长辈:“老沈,要不要给小白弄完姜汤?”
  沈寄坐在茭白旁边:“不需要。”
  “还是弄碗姜汤吧,大家都喝点,驱驱寒。”戚以潦让澜意斋的人去准备。
  沈寄摸出烟盒,烟还没拔上来,他就将烟盒丢在了桌上。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老友这么爱管闲事?
  第31章
  澜意斋是戚家产业, 很有名气,它在《断翅》里出现过一次。
  那次礼珏被男二撸走了,带来这儿吃了顿饭。
  男二给礼珏盛汤的时候, 他逃跑了,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跑进了找过来的男三怀里。
  礼珏凭几滴泪让男二男三达成短暂的和平协议,他们带着他出澜意斋,刚走到门口,就和沈而铵的人打了个照面。
  枪战都出来了。
  男二对沈而铵开枪, 礼珏扑上去挡。
  男三又上去保护礼珏。
  那一战的结果是男三死, 男二伤。茭白当时看的时候跟其他粉丝一样,一边吐槽一边还要。
  《断翅》是当之无愧的年度狗血之王。
  茭白不自觉地笑出声。
  正在谈话的沈寄跟戚以潦都看过去。
  沈寄嫌他丢人现眼,还是开了口:“这么好吃?”
  茭白想也没想就点头,碗里多了一块蔬菜卷,他看了看,没动筷子。
  这意思明摆着就是, 谁要吃你筷子上的口水?
  茭白故意的, 怎么,就准你嫌老子, 老子还不能嫌你了?
  对付这种生来就高人一等的豪门佬, 就该让他们知道, 你不是人民币,不是玉皇大帝。
  沈寄闭眼,胸膛起伏的速度慢下来, 他看起来已经靠理性压住了暴戾。
  然而他桌底下的膝盖抵近了茭白的腿间,力道极大,像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刃。所过之处裹挟着被挑衅的怒气跟绝对的侵略性强势。
  茭白感觉自己的腿骨要碎了, 皮肤也火辣辣的,他一脚踩在老东西的皮鞋上面,用尽全力碾住。
  沈寄眉头都没动一下,他将那个蔬菜卷夹起来,冷着一张脸吃了。
  沈董还知道老友在场,场面不能搞得太难看。
  关键就怕,最后是他丢面子。
  茭白不动声色地吃掉了半块山楂,老家伙的变化之大,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可戚以潦却没有半点意外或好奇。
  饭桌上只出了那么个小插曲,后来都挺和谐。
  戚以潦笑着出面调解氛围的时候,有股子书香门第出身的气韵与风度,别人很难不给他面子。
  澜意斋的吸烟区比南城福缘楼还要大,分了梅兰竹菊四个区,每个区都设置的很有品味。
  沈寄跟戚以潦在兰区吸烟,墙边放着一副棋盘,隔壁竹区是钢琴。
  “阿潦,你这次再见我那小狗,觉得他跟上次有哪些不同?”沈寄一根烟快抽完了,周围腾绕的烟雾将他的轮廓遮掩得模糊。
  “你这问题问错人了,”戚以潦为难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怎么记人。”
  “上次在老太太的寿宴上,我能发现那孩子的变化提醒你两句,是因为间隔短,这都多长时间过去了,我哪还能想得起来。”戚以潦弹掉烟灰,又说。
  沈寄没出声。
  戚以潦笑道:“老沈,你今天一来就对我有敌意,不给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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