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七章 这真是一个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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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举人带着满腔正义的热血迅速开始了行动……
  其实很简单的。
  无非就是派出家奴到各村敲锣召集佃户而已,械斗又不是什么破天荒的大事,农村械斗那是家常便饭,王家掌控周围四个庄子百分之八十的土地,剩下的地主和自耕农也都是王家的族人,召集青壮这种事情真就是一句话而已。
  至于理由当然不是皇庄阻挠王家行家法。
  这个不能拿出来的。
  毕竟他爹是以合法程序被抓走而且侵占卫所田产也的确是犯法,至少这个理由不能公开用,包括管家带人行家法也只是忠仆和族人激于义愤私下所为,所以他才躲在远处看热闹而不是亲自上场。至于这场大规模械斗的理由就很容易找了,无非就是皇庄侵占水源,皇庄骂他们族人,甚至皇庄的人冲着他们家祖坟方向撒尿都可以算做理由,乡村械斗这种理由最好找了。
  超过一千王家族人和佃户青壮就这样被召集起来涌向民兵队。
  李忠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护着那娘四个退回皇庄,他们的皇庄外面是有土围的,好歹也是个军屯,然后皇庄民兵迅速布防,就连女人也抄起了配发的手弩。与此同时他派人向宣城的指挥使吴顺报告,另外向最近的两座皇庄求援。
  但另外两个皇庄也遭到了那些士绅操纵的族人和佃户们包围。
  周围这些临近军屯的豪绅谁家也没少侵占卫所土地,王家一旦倒下他们也都跑不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以武力对抗,给朝中那些文官制造攻击杨庆的理由。不说把新政扼杀,至少也得把清查侵占卫所田产这件事给打下去,他们就不信杨庆真敢冒整个江南一片混乱的危险。毕竟这片土地算是杨庆的大后方,几十万明军全都靠这片土地的赋税来养活,如果江南陷入混乱了,鲁豫和湘赣的明军还怎么打仗?
  话说江南士绅也受够了。
  杨庆的一次次倒行逆施他们也都捏着鼻子忍了,让他们交税他们也交了,增加商税他们也认了,税务司设立各地重演魏忠贤的bao政他们也忍了,可这一次杨庆要向他们的根本下手他们是真忍无可忍。
  之前他们的确有些失算,没想到杨庆的卫所改革布局如此之深。
  在他们看来皇庄民兵无非就是把卫所的军户户籍改为民籍,本质上并没什么太大变化,然而没想到杨庆各种新花招一个接一个,就像灌血一样让卫所这棵枯树瞬间复苏。等他们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这些皇庄已经和当年朱元璋塞进卫所时候一样成了贴身指着他们的刀子,而且比朱元璋时候更锋利。经济上自成体系,教育上自成体系,政治上还有一定特权和军事化管理,这些皇庄一下子把士绅掌控的地方切割得支离破碎,几乎所有士绅庄园旁边都竖起民兵炮口。他们就像杨庆的触角般伸到一个个乡村,原本必须依赖文官和士绅才能掌控地方的杨庆,只需要坐在南京城內,就能依靠这些皇庄来实现他对地方的影响。
  现在只是影响。
  但他要是通过对原本卫所田产的清查扩大皇庄数量,那就不只是影响那么简单。
  朱元璋时代如何实现他把世家大族强行迁移,把一些文官连同他们家族一锅端,甚至几千几万的砍头流放的?不就是一个个只服从他的卫所被塞进了几乎每一个府县,控制了几乎每一个战略要地,用隔离于士绅体系的军户体系先把士绅们困住吗?
  杨庆这是重复这一套。
  只不过他比朱元璋更懂得发展经济。
  结果就是民兵比军户的待遇更高同样也更听他的,当民兵们喊出不论姓什么,只要是皇庄的人都是他们的人的时候,那些士绅们就已经知道自己得面对一场真正的危机了。
  他们必须反抗。
  他们必须在杨庆的布局真正完成前反抗。
  否则他们就反抗不了了。
  “冲上去,把门撞开!”
  王举人的管家挥舞着刀喊道。
  那些佃户们面面相觑,然后一个个看着土围上的民兵,当然,还有后者手中的抬枪鸟铳和弓弩。
  “谁先上赏银百两!”
  管家见要冷场急忙喊道。
  那些佃户面面相觑,终于有几个愣头青扛着一张梯子,呐喊着开始了冲锋,但下一刻墙头上抬枪骤然喷射火焰。这一次就不是只装火药了,喷射而出的霰弹打得他们一片惨叫,一个个忙不迭捂着身上伤口丢下梯子鬼哭狼嚎地跑回。
  “一群废物,老爷白养你们了!”
  那管家气得骂道。
  实际上这些人受伤不重,李忠很克制地使用最小号霰弹,也就是打个伤口,哪怕打在脸上也死不了人,至于以后感染死亡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有炮!”
  一个族人弱弱地说。
  “有炮也就一个,咱们一千多号人齐冲还能打着几个?”
  管家怒其不争地喝道。
  “少爷说了,最先冲进去的头二十个赏银百两,免三年的租子,别怕打死人,少爷和县尊是好友,少爷在朝廷里有的是朋友,不就是死几个穷军汉吗?快冲,冲进去,里面的东西都是你们的!”
  他紧接着吼道。
  然而蓦然间耳畔一声呼啸,紧接着一支弩箭扎进他肩膀,管家惨叫一声坐在地上。
  “都想造反吗?”
  墙头上一声怒喝响起。
  然后李忠扛着一张钢弩在墙上站了起来,同时手里还拿着一个铜皮卷的喇叭筒,喇叭筒的另一边则堵在他嘴边。
  紧接着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这些傻子,王家侵占官田查实后所有官田收归皇庄,所有的佃户编为皇民,最多四成的租子,不交任何的赋税,小孩上免费的学堂,生了病有卫生所给治。忠勇侯还赏了新种子,我们已经在种了,那地瓜亩产可以几千斤,那玉米也能到千斤,这样的好日子你们不要,却要跟着王家交那六成七成甚至八成的租子?还得给王家干杂工,连自己女儿长得好看都得防着被王家看见?
  你们不想着如何当皇民,却要继续给王家当牛做马?
  你们是不是傻了?
  徐二,你上次不是看那白毛女看哭了吗?你不想着怎么跟王家算你闺女不明不白死了的账,却跑来给王家当填壕的,你就不怕你闺女死了都闭不上眼吗?
  还有你,刘狗子,上次你没交上租子,是不是把你新娶的媳妇让王管家睡了一晚才缓一缓的?还有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欠王家租子就说了句狠话,结果被王家奴仆打断腿,没过半年就活活烂死在床上的?还有你,你,你,你们都忘了王家是怎么对你们这些佃户的吗?
  你们如今种的地全是原本宣州卫的官田。
  你们原本可以和我们一样当皇民。
  还有你们,若王家侵占官田的罪查实了,那是要抄家的,抄家后王家的田产全没官,你们全都跟着变成皇民,全都过我们一样的日子,你们居然不要这样的日子,反而继续跟着王家受苦?
  你们是不是傻?
  你们是不是贱?”
  “你们是不是傻,你们是不是贱?”
  土围上那些民兵们齐声高喊。
  外面的佃户们面面相觑,尤其是那几个被点名的,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复杂,不过王家毕竟也是几百年的积威,一时间他们还是很难突破脑子里那道纸糊的堤防。
  “别听他妖言惑众,咱们都是王家的人,咱们都姓王!”
  那管家捂着伤口喊道。
  “这是大明江山,皇帝姓朱!”
  李忠立刻吼道。
  “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是按照大都督府命令组建的民兵队,按照朝廷的律法,我们是归大都督府管的朝廷军队,你们胆敢围攻朝廷军队就是造反!你们胁从不论,但王家主谋那就是造反,就是要抄家的,不论王家侵占官田的案子如何,他们造反的罪是跑不了的,他们抄家你们就都是皇民了。按照朝廷律法,对临近的造反的,皇庄的民兵队不需要等大都督府的命令,可以由庄头组织民兵就近平息,现在我以皇庄庄头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刻去捉拿造反的王举人。”
  李忠站在土围上喝道。
  “别听他的,王家对你们几百年恩情啊!”
  管家惊恐地喊着。
  “王家压榨了你们几百年啊!今天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日子,走啊,去打开王家大宅,抓了王举人向朝廷请功,然后一起当皇民过好日子啊!”
  李忠喊道。
  “他胡说,王家没有造反!”
  管家虚弱地喊着。
  “胆敢主谋攻击朝廷的军屯,这就是造反,别忘了这里是皇庄,这是皇帝的庄子!”
  李忠喊道。
  “快去王家抄家啊!”
  他身旁的助手挥舞着旗帜喊道。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外面一千多号王家族人和佃户瞬间清醒,借着王家造反打开王家大宅可不只是把王举人抓起来,还可以抄家的,他们自己不敢,可这是朝廷的民兵带领着的啊!这是给皇上办事啊!
  那些佃户们几乎下意识地掉头。
  那管家惊恐地还想阻止,紧接着一支弩箭扎进他胸前,对面土围上二十支鸟铳齐声开火,就仿佛是号令般一下子所有佃户全都吼叫着掉头,瞬间把他的死尸淹没在无数大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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