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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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开系统,果然【心誓】的负面状态加重了,疼痛指数飙升到五。
  【心誓效果持续一日,血量-6】
  鹿见溪:“……”
  这糟心玩意到底是想让她帮忙救妹妹还是故意添乱呢?
  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要被雪上加霜加码到死了好吗?
  恼火吐槽归吐槽,心口的疼痛丝毫没有因此减弱,玉符上光线依旧执着地指向墨黑的森林深处……
  进退都是个死,鹿见溪愤愤揉了两把胸口,硬着头皮闯进了迷雾之中。
  ……
  鹿见溪一路提心吊胆,却出乎意料顺利地在一个颇深的洞穴内找到了鹿诗。
  时值后半夜,洞穴内泛着一股子湿冷的潮味。
  小姑娘发呆似地坐在明亮的火堆面前,缩着身子,紧紧裹着身上的绯红披肩。眸子里倒映着闪烁的火光,小脸惨白惨白的,透露着恐惧无措。人却并不显狼狈,一身明艳,在幽暗的山洞内颇为显眼。
  那张脸,与她有三分相似。
  鹿见溪心里涌上一点古怪。
  她在前世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师父捡到,说她无牵无绊,心境澄明最适合修行,于是收做了关门弟子。
  她不知亲情为何物地活了二十一年,没有的时候,也从不会去记挂什么。
  如今却平白得了一个妹妹,起初也不具实感。直待看到她那张与她相似的脸,方模模糊糊体会到一丝血脉的切实牵连。
  她有点不适应,又有些说不出来的隐晦欣喜。
  最明显的感受是她的容忍值突然提高了许多,远没有进洞之前来得生气了。
  随手整了整匆忙赶路之下变得稍许凌乱的衣衫,故意将脚步迈得重了几分……
  ……
  骤听脚步声,鹿诗像是受惊的兔子般从地上跳了起来,仓皇回头望见是鹿见溪,整个人先是定了一下。
  随即肩膀一垮,人从紧绷的状态抽身出来,无力地依靠着岩壁,哇地哭出声来。
  “阿姐你可算来了!!”
  语调亲昵,带着点儿委屈与依赖,全不曾有与姐姐三年不见的生疏。
  鹿见溪想,原身临死之前对她照拂的执念如此之深,想来姐妹之间的关系极好。
  可惜,她的姐姐却已经不在了。
  鹿见溪心里更软了几分。
  看她眼泪滚滚而落,哭得真心实意,原想责问孩子作妖的词被堵在了喉咙里。
  “怎么了?”站在原处上下打量她,关心道,“是受伤了吗?”
  “没有。”鹿诗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眼眶通红,鼻音浓重地又唤了句阿姐,从指缝里瞄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
  鹿见溪察觉到鹿诗在看她的眼色,贴着墙,一副想要靠近却不敢的模样,可怜极了。
  “你有话就直说吧。”鹿见溪吸了口气,调整面部表情,不想吓着孩子,“到底出什么事了,让你那么着急给我发信号?”
  她温柔到到迁就的程度,耐心地安抚。
  鹿诗便才低下头,抽噎起来,终于吐露:“阿姐,我闯大祸了。”
  ……
  鹿见溪原以为出门寻人是一桩简单的差事:熊孩子离家出走,只要人能全须全尾地找回来便了结了,还能出多大事?
  可她显然低估了这位便宜妹妹作妖的程度。
  鹿诗所闯下的祸事,
  往小了说,是她识人不清,害人害己。
  往大了说,她害死一大家族之人。
  ……
  叶州虞氏出美人,天下闻名。
  虞氏先后出过两任帝妃,曾依附帝恩荣宠,盛极一时。
  然而靠着美色得来的荣耀终究不得长久,百年前,帝君陨落而帝后当权,虞氏帝妃未出一月便被人发现自缢宫中。紧接着叶州虞氏上下被洗清,几乎灭族,只剩下一支脉,在那场浩劫之中逃了出来,隐姓埋名地过活。
  巧的是,鹿诗所得画卷之中的美人正出自于这个虞氏。害死的,也是这个虞氏。
  ……
  鹿诗自诉,
  闲意山对弟子的约束相对松散,鹿涧溪被关玉泉谷后,她变成了边缘人物,在门派之中受尽冷嘲热讽。
  她心觉抑郁而无处排解,便时不时下山游玩解闷,结交了不少朋友。
  也因而于三个月前,在山下的市集之中,意外得了一张美人图,对画中之人一见倾心。
  鹿诗年少慕艾,时常与山下友人说起自己得的那张美人图,不期然得了消息,知道美人所在。
  当时她并不知道美人就出自虞氏,仅打听到妖灵山脉深处似乎居住着一族落,期间好像 就有这么一位美人。
  她那时就想动身前去寻人。
  又畏惧妖灵山脉之中的野兽,想着等姐姐出关,两人同往。就算见不到意中人,跟着姐姐出门历练一番,也是妙事一桩。
  怎想一月之前,她好好藏在床头的美人图被闲意山的师姐翻了出来。那位师姐不仅不知悔改,还对她阴阳怪气一阵辱骂,说她不知廉耻,好色成性。
  年轻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般指着鼻子的辱骂,她一时气愤,与人动起手来,将事情闹大了,引来了启云峰的岳芽。
  岳芽待她向来刻薄刁难,不去责备惹事之人,反倒将她一顿罚。
  鹿诗受不了这委屈,连夜逃了。
  出了闲意山无处可去,又怕人来寻,便一门心思闯进了妖灵山脉,去找画中人。
  她修为不济,自己进山风险太大,便从一位富家好友手里借了位知根知底的护卫陪同。
  两人只得了个大概的方向就出发了,谁曾想,还真给她找到了那画中的虞美人,虞竹。
  虞竹自小体弱多病,长在深山里头,没见过外头的世界。
  对他而言,外头来的鹿诗,自然与众不同些。
  鹿诗与虞竹相谈甚欢,很快产生了感情,无所不言。
  鹿诗表示不计较他虞氏的身份,甚至约定好了要在长辈的鉴证下结为道侣。
  他们这头打得火热,浑然未觉那头被晾在一边的护卫,暗地里在虞氏族落里外徘徊,四下走动。
  又不晓得是看出些什么端倪来了,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抛下她,自己离开了。
  供出在逃的虞氏,向境主邀功,可得天大的好处。
  鹿诗得知护卫离开的消息时,已经是三天后。
  她害怕会生出祸事来,连夜跑去寻虞竹告知此事,却已经来得太迟了。虞氏有所反应之际,叶州境主的亲兵铁骑已经出现在了族域的外围。
  境主亲兵麾下豢养着逐影兽,具有小范围内血脉追踪的能力,极其难缠。
  虞氏族长闻此噩耗,心如死灰:他们原就是逃离避世,在这苟延残喘,哪里来的能力可以抵御境主精心培养出来的雄兵?
  索性解放了族人,让他们四下分开逃,兴许还能有一两个走运,能逃出生天。
  虞氏之人因此对虞竹颇为迁怒,只是大敌当前,顾不得追责。
  但逃亡之际,未有一人愿意再捎带上他们。
  鹿诗便只好与虞竹两人单独逃到这个山洞来,
  虞竹道此处夜里会有很厚的迷瘴,会影响逐影兽的嗅觉,所以两人暂时安全。只是他找到这个落脚点之后,又挂心族人,不顾鹿诗的劝阻,打算去附近打探情况。
  这一走,就是半个时辰没有回来。
  鹿诗在独自等候之中焦虑不安,实在担心虞竹会出事。
  掐指算,姐姐此时应该已经出关,便捏碎了指引符,指望姐姐能前来解救。
  ……
  鹿见溪听完之后,人都傻了。
  随手捡了根树枝拨弄燃烧的火堆,一言不发,想先缓冲一下这巨大的信 息量,自我消化一会儿情绪。
  “我自己一个人,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鹿诗却没眼色地挨了过来,抱着她的手臂,眼泪犹如掉了线的珍珠,“都是我不好,如果虞竹有个三长两短……呜呜呜,姐姐,你救救他吧。我、我……”
  “你先前的是非对错暂且不论。”鹿见溪拨开她的手,冷静道,“只谈咱们现在要面临的局势。境主势力合围要灭了虞氏,将你我困在这。若是我们被找到,八成是洗脱不了干系的,你还有心思想别人?”
  非是她冷血,而是实在自顾不暇。
  她残血状态,能在这情况下护住自己就烧高香了。况且人都失联这么久了,早已经凶多吉少,林子里还有迷障与敌人,她如何能去救人?
  鹿诗似乎难以置信:“他是我道侣,难道你让我不管他了吗?”
  鹿见溪瞥她一眼:“不管他的不是你吗?”
  “你这样担心虞竹,要为他生为他死的,怎么不自己出去找他?”
  鹿诗一哽:“我……”
  咬着下唇,语气带着示弱与讨好道:“……我害怕。”
  “而且虞竹让我留在山洞里,不要出去。我对这边不熟悉,只好听他的。”
  鹿见溪气笑了:“你去不得,我就能去得了?我命比较贱?”
  “姐姐哪里的话!”鹿诗诧异地睁大了眼,眼泪盈盈,委屈道:“姐姐这么说,是在怪我吗,怪我闯出了这样的祸事?可这并非是我本意。”
  鹿见溪面无表情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立地暴毙。
  是啊,她柔弱单纯、善良可爱,
  虽然谈个恋爱把人家谈灭族了,可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何其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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