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兵制之争落幕(蛇灵案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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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军都督同日“暴病而亡”。市井之中果然流言四起。
  有人说,是锦衣卫的贺疯狗,受了皇命暗杀了五位卫所军的最高统帅。原因是皇上、贺六支持王崇古为首的募兵派。
  又有人说,戚继光从蓟州派来个绝世杀手,毒杀了五位都督。
  更离谱的说法是,五军都督为了一个名叫奴儿花花的女人,争风吃醋,互殴而死。
  老百姓就是这样,对于不知道的事,总能发挥无尽的想象力,衍生出无数稀奇古怪的谣言。
  只有东厂、锦衣卫、司礼监的少数人,知道五军都督是因为蛇灵案而被皇上赐死的。
  贺六告诉朱希孝,五军都督就是蛇灵案的幕后真凶,人证物证确凿。皇上下旨将他们赐死,他们是罪有应得。
  至于赵都督设下计中计,为朝廷推行募兵制扫清障碍的事,贺六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
  朱希孝是高拱的死党,他把这件事告诉了高拱。
  高拱立马命令自己的那些门生故旧,停止在朝堂上攻击募兵派。这个节骨眼上,谁攻击募兵派,谁便会沾上与五军都督合谋,做下蛇灵案,陷害王崇古的嫌疑。
  赵都督牺牲了自己的性命,终于让募兵派在朝堂上占了上风。
  奉天殿早朝。
  隆庆帝问道:“诸位爱卿,今日可有事禀奏?”
  张居正首先出班:“启禀皇上,关于兵制之事,臣有一个建议。”
  隆庆帝问:“哦?有何建议?”
  张居正道:“启禀皇上,如今推行募兵制是势在必行。然而完全废除卫所制,又会让卫所军将士军心不稳,恐怕要横生事端。”
  隆庆帝点点头:“是啊,一下要裁撤两百万卫所军,难免卫所军中有心怀不轨的人,要铤而走险。。。”
  张居正侃侃而谈:“皇上,诸位大人,圣人曰:事缓则圆,事急则乱。臣以为,在短时间内裁撤所有卫所军,不现实,也不明智。臣有一方略。其一,首先在卫所军中,裁撤所有四十岁以上的老弱残兵。当然,这样做的本意不是去端掉他们的饭碗,断了他们的生路。朝廷可以发给他们若干土地,供他们自食其力,务农为生。”
  张居正此言一出,众臣议论纷纷。
  四边总督王崇古道:“启禀皇上,臣附议。张阁老这第一条法子,既能节省下一大笔军费,又能兼顾被裁撤的卫所军将士的活路。两全其美。”
  吏部尚书杨博亦道:“张太岳所说,是老成谋国的法子。臣亦附议。”
  王、杨两人一带头,众臣纷纷附议。
  高拱和他的党羽们则是沉默不言。有时候,沉默的另一种说法叫默许。
  张居正继续说道:“其二,内地一些久无战事的卫所,可以适当裁撤一部分的员额。譬如说,武昌卫已经四十多年未逢战事。可以在今年削减一成的员额。明年,继续削减一成的员额。等到有战事时,再将被裁减的兵士召回。削减的员额嘛,跟那些老弱病兵一样,亦发给他们土地耕种。”
  李春芳已经告老还乡。如今的内阁首辅是陈以勤。陈以勤道:“张阁老所说的第二条章程亦是老成谋国!臣附议!”
  朝堂上的募兵派官员们,纷纷附议。卫所制派官员则依旧以沉默对之。
  张居正再道:“启禀皇上,臣粗略估算,如此一来,兵部名册上的两百六十万卫所军员额,在两年内将削减为一百九十万人。每年能节省朝廷五百万两的军费支出。朝廷可以从五百万两中,拿出两百万两,以募兵制招募十万青壮,交给得力的将领,练就成数支精锐之师。”
  隆庆帝道:“如此一来,既能减少朝廷的支出,又能提高大明军队的战力。两全其美!好!”
  张居正再道:“其三嘛,皇上,臣刚才说了,事缓则圆,事急则乱。同样的,事缓应从恒,事急应从权。削减内地卫所军员额,不能一刀切。譬如说,某人跟自己的兄弟同在卫所军中效力。可以裁撤两兄弟中的一人。这样一来,某人家里总能有一个人领朝廷的军饷银子。又譬如,父子同在卫所军中效力的,可以让年老的父亲卸甲务农,儿子继续留在军中。”
  张居正提出这样的建议,无非是怕逼急了那些卫所军丘八,会发生兵变。
  站在武官班中的贺六仔细的琢磨着张居正的法子。他忽然想起徐阶当年对张居正的评价:“张太岳,谋国之臣也!”
  张居正实在是太睿智了!他这是在尽量不激化矛盾的前提下,以温水煮蛙的法子去推行募兵制。
  不要说贺六,即便是张居正的政敌高拱,心中亦暗暗佩服起张居正的远见卓识来。
  隆庆帝思考良久,而后道:“张爱卿所提的三条建议,条条在理!你们内阁按照张爱卿所说,拟一个条陈,交给朕。朕批了红,立即实行!”
  众臣齐齐高呼道:“吾皇圣明!”
  隆庆三年冬的这场兵制之争,终于落下了帷幕。赵都督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帮助募兵派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散朝之后,王崇古找到了贺六。王崇古压低声音道:“老六,昨日才有人告诉我,我稀里糊涂的,差点被人栽赃成蛇灵案的罪魁。多亏你查出了真凶,替我洗脱了冤屈。多谢你了。”
  贺六笑了笑:“王部堂不必言谢!这是在下的分内事而已。”
  王崇古又道:“我马上就要回西北了。今后,你若在西北地面有让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贺六道:“那在下就祝王总督一路顺风了。”
  贺六散朝回了家。
  白笑嫣迎了上来:“咱干娘上晌来咱家了。一个劲的质问我,咱干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贺六将自己的梁冠放在帽筒上:“哦?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白笑嫣道:“还能怎么说?我告诉她,干爹的确是暴病而亡。”
  贺六叹了一声:“唉,给赵家准备一份丰厚的丧仪吧。对了,我记得你跟国子监祭酒徐显卿家的夫人关系不错?”
  白笑嫣点点头:“我跟徐夫人是麻吊搭子。怎么了?”
  贺六道:“咱干爹的外孙秦炳,去年刚中了秀才。你托托徐夫人的门子,把他送入国子监吧。上下打点所需的银子,全由咱们出。”
  秦炳是中军都督秦祗越的儿子、赵都督的外孙。贺六不会想到,二十年后,秦炳差点要了他这个干姑父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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