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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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却宁王给的压岁钱,皇上赏了他一袋金锞子,并上好的文房四宝一套;贤妃赏了他一袋金锞子,并金镶玉制的九连环一个;
  倘换了旁人,一下子收获如此多的金银珠宝,怕不是心花怒放,喜出望外!但清言却是发愁,她是真的愁!
  这京城里头,热闹繁华自不消提。只愈繁荣的地方,也愈复杂!三教九流者众,龙蛇混杂。这么多财宝搁屋里,没得招贼惦记。。
  不比在韩府,家丁护院多,还个顶个的好身手。恁是再多的强盗,亦能对付。而她家里,不说无有武艺,单就体力上而言,除了陈嬷嬷再没一个厉害的!便是爹爹,亦只有读书人的力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真来了贼子,怕是都不济用……
  宁原瞅她一会,垂眸抿着嘴笑,玉雕似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捏着青瓷茶盖,慢慢儿捋着茶碗里的茶。举止悠然,一派闲适。
  庚生歪在娘亲怀里,扬手喂她吃酥糕。清言回神,咬一口,摸摸他的头。一抬眼望进宁原的眸光中。
  将将啜了口茶,方抬首看向清言的宁原,冲她一笑,温声道:“清言不必烦恼!回头我让程阳选两个护院给你。”
  清言微怔,旋即心头一松,忙笑着应道:“如此,就烦请王爷费心帮清言找两个护院。”
  如今凭空多了这么些家财,确乎需要请几个护院。有宁王帮着挑,当是再好不过。他挑的人,自是知根知底,稳妥可靠。
  宁原笑看住清言,略略颔首。
  其实他对父皇的赏赐并不特别满意。奈何,清言只是平头百姓,不是朝廷官员。若不然,加官进爵,分庄赐田理当无可置疑。
  宁原静了静,望着清言突道:“韩家主那边,我会派人去寻!你不用太担心了!”
  他看着清言的眼睛说道:“只是庭毅审慎,当下想必会特别的掩护住韩家主的身份。这样一来,要查到他们的行踪,势必要花费一番功夫。清言恐怕还得等上一段时日。”
  清言望住他,心口一热,顿了顿,终是只能感激的出言一句:“有劳王爷!多谢王爷!”
  她想开口,却始终开不得口的事,他帮她做了。
  宁原仍是笑,眉眼温润。
  片刻后,眼见庚生吃完了酥糕,开始犯困揉眼睛,清言抱着哄了几声,尔后轻柔的拍抚他入睡。
  宁原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眸色凝定,微是出神再没有出声。
  俩人都不再说话,车厢静谧却气氛安然,并不让人感觉局促与尴尬。此时此刻,宁原同清言俱不曾细思过,他如何能一眼就看穿清言的担忧;
  而清言亦然。对宁王仿似有读心术一般能精准看出她心中所忧,未有过多思虑。
  仿佛一切合该如此!
  默契得自然而然。
  倚澜殿内,贤妃服侍煊帝歇下。随后,她披衣立在窗前,目露忧思。今日宣那虞氏进宫乃是她的主意。按原儿的打算,是要命人将赏赐直接抬去虞氏,也就是现在的清言府上。
  可她想要见一见这位清掌柜。
  只因她觉得原儿对其人关切过多,好得实在异乎寻常!这令她很不放心。而今一见,不出所料,她的忧虑未必多余。
  原儿看这虞氏的眼神,太不对劲。以往她只见过他这般的看过桑颐——
  温柔。
  如斯温柔,透着宠溺。
  而最令她担心的是,原儿或许还尚不自知。
  人人皆道她的原儿是个风雅王爷,听着似极通晓风花雪月之事。但只有她清楚,这个孩子于男女情&爱上,可谓“少”不更事至真至纯!长这么大,心中只装过桑颐。还是在桑颐有心的算计之下。除了桑颐,在遇到虞氏之前的这么多年里,他不曾接触过别的女子。
  贤妃长长的叹气,愁容满面。
  她今生最大的期盼,就是指望她的原儿能幸得所爱,求仁得仁。她一直为他的亲事,为他的子嗣发愁。
  现下好容易原儿有了可心的。偏造化弄人!这个虞氏,断然不成!
  不说其还是罗敷有夫,乃他人之妇。便是虞氏能与那得了心疾的韩家主和离,了断关系。其与原儿亦是不可为!
  更何况她已暗里查明,这虞氏还于生养不易!
  而今纵使原儿不喜坐那皇位,这天下之主的位置也只能是他的了!一国之君,堂堂的九五之尊,娶一个二嫁之女,还是个不好生养的。岂非留人攻讦的把柄,叫万民耻笑!
  便是日后原儿愿充盈后宫,进纳新人,这虞氏亦始终不妥!况且,依原儿用情忠贞的性子,他要真认定了虞氏,又怎肯另娶!到时候,怕不是要被言官们口诛笔伐,惹专宠之祸!再有虞氏不能生,难道要原儿就此绝后,累江山无继,背祖宗骂名!
  不行!
  绝对不行!
  念及此,娴雅庄重若贤妃亦是有些个沉不住气了!她黛眉紧锁,一脸郁结的在屋内来回踱步。她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无论如何,原儿不能同虞氏有情!她得趁他情根尚未深种之前,帮他将这情丝斩断!
  不该有的,就不要有!早了早好!
  少顷,贤妃攸地顿住,面上神情益发愁苦。这会她又想到了她的原儿冤枉背负的“克妻”恶名。
  唉,待过了国丧期,皇上册立原儿为太子。届时,选拔太子妃怕亦是一桩顶顶难为的事!
  这边厢,贤妃为了宁王夜不成寐,心急不已。
  那头送清言母子回府后,陪同主子转道回去皇宫的程阳,心下亦然着惊!
  就在刚才下马车时,他看到爱洁成癖,秉性矜淡的主子因见清言抱庚生吃力,而毫不犹豫,全不见嫌弃的接过那衣襟边,还落有点点糕饼碎屑的孩子的瞬间,他蓦然福至心灵。
  他想他完全明白了,主子对清言,这位——
  原韩府的卿夫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他一直知道主子待清言不同,但现在他知道了,究竟不同在哪里。
  然而,令他费解的是,主子却又要替清言去寻那韩家主?
  ※
  大年初一的夜里,不止贤妃夜难安寝,不止程阳心中惊震。虞家人亦是同样心潮起伏,难以成眠。
  除了庚生得以安眠外,一家人掌着灯,围在院中望着满院子的赏赐,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宁王给的压岁钱,清言打开看过了。金锞子,银锞子,另加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给庚生的没有银票,金锞子,银锞子,另加明珠,玉珠若干。
  她并未感到惊讶,宁王那个人,由来手笔慷慨。嗐,清言想,这一年,她可真是捞到了大好的彩头!
  翌日,一家子带着门匙去了皇上赏赐的宅院。四进四出的大宅子,占地宽阔,比之他们现在居住的由宁王安置的宅子,要大上好些!
  宅子外环境清幽安适,宅子内布局精巧合宜。垂花门楼,抄手游廊位置俱佳。院内落眼可见的雕花窗棂,典雅而精美。
  虞父,冬灵同陈嬷嬷投入的打量着新宅子,庚生到了新地方,更是兴奋。小狗儿撒欢似跑来跑去。
  只有清言立在院中央,咬唇沉思。
  礼尚往来,她如何不知。因为宁王,皇上赏她。可以说,这一切的财富都缘于宁王。
  只是他那个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什么样的稀罕物什没有!她又能给他甚么以做回礼呢……
  思忖良久,她叹一口气,心道,她而今也唯有投其所好这一途。他喜好印章,她便给他多刻几个好了!
  ※
  是夜,陈嬷嬷坐在榻前,凝着眉沉声叹息。
  “怎的了?嬷嬷?”冬灵闻声关心的问道。
  “唉,我在想当家的”陈嬷嬷看向冬灵,满目忧虑:“我知道这一辈子她和二爷是不成的了!只是你说咱们当家的多好的人呐!难道往后这一生就都这么过了吗?
  老婆子我啊,有时候看着她心里真难受!眼下当家的正值韶华好光景,却是要这般白白的空付着!”
  听到陈嬷嬷的话,冬灵的心情也随即低落下去。嬷嬷说的,她何尝不难过。她虽唤着主子“当家的”但那都是因着不可暴露身份。尤其现下,师府牵连到韩府惹出杀身之祸。宁王为此反复叮嘱当前要益发谨慎,切不可露了形迹,累及她的主子。
  但她们都知,她的主子乃是女子。年纪轻轻,这余生还长着呢!莫不成,真要孤身到老?便是有她们陪着,又哪里能替代夫君的位置?
  陈嬷嬷看着冬灵,张了张嘴,终是将滚到嘴边的话语咽下。
  其实她今天是有感而发。
  她越琢磨宁王,越觉得宁王对她们当家的不一般!当家的,先头受伤,这王爷着紧得不行。照顾得十分用心,细致又周到。到如今百忙之中,还惦记着当家的!不忘送年货,更亲自送当家的回府。
  她瞧着,竟很有些二爷往昔呵护当家的意思。
  说来,论相貌,人品,宁王同当家的,当真是般配得很!她活了大半辈子,就容色而言,也就只见过宁王这一个堪堪能同二爷比肩。甭论作为一个王爷,宁王人品实在不错!不贪恋女&色,从不去烟花柳巷之地。
  最主要,对当家的还格外的好!
  最主要,宁王日后可以令当家的恢复真正的自由之身。
  奈何,那是要做皇上的人呐!
  再如何好,又怎会只守着当家的一人过日子!何况,老天不公,她们当家的命苦,子嗣不易!
  嫁给皇上,不能生养,时长月久,难保……
  如是左思右想,总归不成!陈嬷嬷心里惋惜得不行,可不是滋味了!
  屋内静默好半晌后,陈嬷嬷突的心思一动,再次抬眼看向冬灵。
  “冬灵儿,你而今也是年近桃李年华的人了,不能再拖着了,得赶紧为自个打算打算!”
  她稍顿,接道:“现在我们亦算是在京城安定下来了,赶明儿,我同当家的说一说,叫她托宁王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嬷嬷,您说什么呢!”冬灵一惊,立刻起身嗔道:“我早想好了,这辈子都要陪着当家的!您呀,可千万别瞎忙活!”
  她说罢,飞快道:“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着,我回房了。”
  “诶,我说冬灵儿,老婆子可是”
  眼看冬灵头也不回的出了屋,陈嬷嬷撇撇嘴,坐下叹气!
  冬灵推开门,走进自己的屋子,坐在镜台边神色黯然。此刻,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轮廓硬朗的脸庞。那个人啊,寡言少语不爱笑,表情很少。但却是外冷内热,忠义又稳当!
  只可惜……
  许久后,冬灵轻叹一声,缓缓起身自去歇了。
  ※
  光阴似箭,年节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阳春三月。
  这段时日,宁原忙碌无休,常常过去福如轩呆不了一会就得走;他忙,清言也没闲着。
  白日里做掌柜,夜间忙着给他刻章。这事她还瞒着宁原,指望章子刻好了,一齐拿与他。
  至于虞家其他人,虞父忙着教导庚生;庚生忙着识字读书;陈嬷嬷和冬灵忙着做准备,搬去新宅子。
  而韩家二爷同庭毅仍是没有消息。
  一如宁原所料,庭毅谨慎而机警。他规避了所有可能暴露行踪的危险。宁原怀疑,他甚至根本就没带过韩二住店。
  找不到线索,寻起来自然就难了。清言担心,亦只能慢慢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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