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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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之前,小麒麟直接提出二十五岁不成婚才能强制婚配,他想必是不会同意的。但如今他听到这个数字,竟然觉得松了口气,觉得二十五岁这个年纪已经非常年轻,完全不觉得比这个年纪小的姑娘不成婚,会对国家的人口增长造成影响。
  林如海张了张嘴,半晌后不禁自嘲地笑出了声。
  不单是他,就连季崧,连黛玉,连盛蔓等人,在林如海笑出声后,也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原来,他们也都是俗人而已,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等到林柳在朝堂上提出此事的时候,意料之中的,整个朝堂直接吵了起来。
  林柳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那些以前自诩为讲究人的文武百官们你来我往地争论,除了没说脏话,那一句句的诛心之语听得人眉头紧锁,那些言论若是翻译成大白话,与泼妇骂街也没什么两样。
  偶遇那么几个嘴拙的,吵不过人家还会冲着人挥舞拳头威胁,瞧着实在是不忍直视。
  林柳以前还对朝堂上可能出现的“舌战群儒”景象充满了期待,但等在皇帝的位子上越坐越久,她除了在上朝的是学了更多怎么骂人的话,倒是一次也没见到所谓的舌战群润。
  见到最多的,还是群儒舌战群儒。
  林柳:“……”
  等文武百官都吵架吵得差不多了,林如海与季崧才先后站出来带节奏,直接将争论的重点放在了“三十岁”这个年龄上。
  争论了大半天,一直到太阳都升到最顶上了,所有人才达成一致,决定按照皇上的意思来,可以增加一个法定成婚年龄,也可以将最迟订婚年龄与成婚年龄往后延,但二十五与三十这个数字却必须减少——
  二十二与二十五就不错。
  林柳当场拍板:“行,既然诸位爱卿都这么想,那便就这么定下来了。不过身上有功名的女子自然要与寻常女子区分开来,总不能都考中功名了,都算是朝廷的预备官员了,还会被一个区区官媒给欺负了。”
  “朕想了想,决定若是有人在二十二之前考中秀才,哪怕到了二十二还未定亲,也可以不罚款;若是在二十五之后考中了举人,哪怕在二十五还未成婚,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何时成婚。”
  若是有人一心想要往仕途上走,不愿嫁人牵绊住自己前进的脚步,她自然也是要支持的。
  她并未与林如海、季崧二人商量此事,毕竟她也是在看到朝中诸位大臣,想到其中有一部分男子都是先立业再成家,没有考中进士之前根本就没有成婚。
  既然男子可以心无旁骛地读书科举,女子若是有心,为何不行?
  因为这个想法,林柳才补充了这一法律。
  而且这样做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
  那些不想成婚的姑娘们,至少有了一个实现自己希望的途径,而不是只能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自怨自艾,却完全无法为自己的婚姻做主。
  而这样的姑娘从来都不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们不但会报名女学,还会加倍努力加倍学习,希冀于早日考到秀才与举人。
  这无论是对林柳对国家还是对她们自己来说,都是好的转变。
  文武大臣自然想要反对,林如海与季崧却瞬间明白了林柳的打算,马上就开口与她打配合。
  林如海直接道:“科举艰难,多少读书人考到白头也没考到一个童生?若是皇上真的想要让女性在读书的时候不分心,其实二十二岁之前考中童生,她若是在二十二还没定亲,也可以免掉她的罚款了。”
  季崧跟着开口:“林大人说得是,不单单是二十二岁之前考中秀才这条不合理,就连二十五岁之前考中举人的规矩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朝中这么多大臣,可真正能在二十五岁之前考中举人的,只怕也不超过五指之数,若是皇上真的体恤女子读书不易,二十五岁之前考中秀才便可以让对方只有支配自己的婚事。”
  两人摆事实讲道理,很快就将反对的大臣们说得额头冷汗直冒。
  在场文武大臣超过百位,哪怕排除掉武将,也还有上百位文臣。
  因为前朝皇室勋贵都倒台了,如今还屹立在朝堂上的文官们,还真就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从科举考出来的。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们对其他同僚何时考中举人不清楚,但对自己何时考中还不清楚?
  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像是林家这样科举就跟玩儿似的,只要下场就定会考中一个功名回来的情况,那才是少数中的极少数,基本算特例。
  大部分官员都是在三四十的时候,才能考中进士。
  时间往前推,至少也得二十五以后才能考中举人,更多的还是三十出头考中举人。
  文官们下意识往龙椅上的林柳身上看了一眼,见她表情似乎有意动,吓得赶紧开口。
  “陛下,您可别听林大人与季将军的话,您之前的提议就已经非常不错,二十二岁之前考中秀才,就算二十二岁没定亲也不罚款,还有二十五岁之前中举,之后不成亲也不强制婚配的想法,实在是太好了。”
  “陛下英明神武,林大人与季将军的话听起来就有些过分了,童生与秀才多容易考?”
  “就是就是,还是陛下的提议更合适,林大人与季将军就不要添乱了。您也不想想,若是真按照您说的那样,哪儿还会有多少女人愿意嫁人生子?”
  “……”
  眼瞧着林柳对他们的话没反应,其中一位大臣甚至搬出了林柳与林如海、季崧二人的关系:“陛下,您可不能因为林大人是您的养父,季将军是您的未婚夫,您就采信了他们的提议。您是皇上,金口玉言,可不能言而无信!您之前的提议就不错,实在没必要再改变!”
  林柳看了眼下面站着的大臣,她怀疑自己若是再不表态,这位大臣只怕就要口不择言了。
  若是闹到那种田地,局面显然就不好收拾了。
  于是笑道:“虽然朕对林大人与季将军的提议非常意动,但既然大家这么反对,便还是按照朕之前的提议来吧。”
  这话一出,文武大臣立刻跪下山呼万岁。
  于是这条规定,也被敲定下来。
  林柳直接招来大理寺的人,将朝堂上“商量”出来的法律条文或增加或修改,直接记录在了法律文本当中,然后以邸报的方式传到了全国各地。
  与此同时,林柳还在邸报上直接写上了朝廷将会开办女学的消息,不过由于老师不够等原因,女学暂时只会在京城开办。
  ——与林如海预料的一样,这个所谓的女学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一来因为前面有法定年龄的法律条文在吸引注意力,二来也因为女学的存在完全没被这些官员看在眼里。
  ——毕竟如今有机会读书认字的除了商人之女,便只剩下这些官员家的女儿了。他们若是不将女儿往学校里面送,要不了多久,这些学校自己倒闭了。
  女学分三所,一所学校从启蒙一直教到考中秀才为止;一所学校从秀才一直教到考中进士才毕业;最后一所学校虽然也会教导学生四书五经,但主要课程还是琴棋书画诗酒茶花等各种才艺。
  除了第三所学校,其他两所学校第一年都免学费免书本学杂费,因为是寄宿制,一年到头也只能离开学校一两次,所以第一年的食宿费也不要钱。
  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最后一条——
  若是在读书这方面有天赋,每年考试能得到优秀成绩,以后读书也都有机会免学费,前十名还有奖金得,若是考中功名,学校也会奖励金银财物。
  不过因为老师还没到位,所以将三所女学的开学时间定在了明年殿试之后,若是有意进入女学读书的姑娘们,不论身份,只要在明年殿试之前到京兆府尹报名就好了。
  因为这个女学连老师都没有,消息发出后没有一个人报名。
  不过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命运悲惨的姑娘。
  女学的消息放出来半个月后,京兆府尹终于来了一位报名的姑娘。虽然这位姑娘的年龄,实在有些太大了——
  姑娘叫傅秋芳,生得倒是貌美多情,可惜如今已经二十有三。
  而且她仍旧是未婚姑娘的打扮,显然并未成亲。
  这般大的年纪,哪怕是在林柳提出法定成婚年龄的改革之后,也同样需要交罚款,且要不了两年就要被强制婚配了。
  京兆府尹看到傅秋芳后,张了张嘴:“姑娘这般大的年纪,不想着赶紧相看人选成婚,怎么还来报名读书?”
  恩科得中进士的女子都有名有姓,京兆府尹也都记在了脑子里,眼前这位叫做傅秋芳的姑娘显然不是其中之一。
  当然,若是考中了进士,也就没必要再来报名女学了。
  可是这也说明,傅秋芳身上并无功名。
  而没有功名,就只能上那所从启蒙一直学到秀才的女学——
  可以想见的是,等到女学正是开学,会被送到这所学校的姑娘肯定大部分都是不识字的毛丫头,就算有年纪大的,也绝对不可能超过十五。
  再大的,要嘛已经定亲成婚,要嘛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人家就算报名,也只会去第三所学才艺的学校,怎可能到这所学校来?
  傅秋芳咬咬唇,辩解道:“朝廷并未规定入学年龄!”
  京兆府尹有些为难:“虽然朝廷并未规定入学年龄,可以你如今的年龄,就算入学读书,也不可能在三年内考中举人,到时候还不是要成婚?”
  他不算多么好的人,但还算是一个比较好的父母官,于是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回家找一个好人家嫁了,而不是跑来报名读书。不然等你二十五,到时候再想找一户合适的人家可就难了,等着你的不是鳏夫就是手脚残缺者,甚至可能将你直接配到边关。”
  哪怕傅秋芳的年龄再小个三岁呢,他都不会这么纠结,也不会多管闲事地来劝人家。
  可二十三岁,实在是太大了。
  傅秋芳咬牙:“大人还请将民女的名字记上名单吧,民女早年也读过书,不是一点儿基础也没有,诗词歌赋之内也都还算精通,唯一没学过的也就只有策论而已。等六七月县试府试,民女一定能考个秀……”她顿了顿,改口道,“民女一定能考一个童生回来,您就放心吧。”
  京兆府尹见她坚持,叹了口气,只能将她的名字给记了下来。
  亲眼见着自己的名字落在报名表上,傅秋芳狠狠松了口气,然后猛地对着京兆府尹弯腰九十度,鞠了一个躬:“多谢大人成全!”
  说完才离开了京兆府。
  京兆府尹错愕地看着傅秋芳的背影,张了张嘴,半天后喃喃问道:“这姑娘长得也不错,就算年纪大了,也绝对不缺人上门求娶,何至于拿最后几年时间去博一个看不见的未来?”
  之前一直安静如鸡的衙役这时候开口:“老爷您有所不知,这位傅秋芳姑娘在京城还算是个名人呢。”
  京兆府尹一愣:“名人?”
  衙役点头:“这位傅秋芳姑娘有一位叫傅试的哥哥,这人向来不走正道,前朝时期还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通判,但因为当今在严查的时候,发现他贪污受贿了上万两银子,于是勒令其将银子补上之后,便直接将人罢了官儿。”
  “虽然傅试侥幸没有被砍头,但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儿可算叫人给翻出来了。其中最叫人不齿的一件事,便是傅试见自己妹子是个琼闺秀玉,又才貌双全,便想要待价而沽,在妹子到了成婚的年龄后竟然没有给她定亲,反倒想要借着优秀的妹子与豪门贵族结亲,也要与之攀上关系。”
  “听说前朝时候,傅试常年与荣国府二房的贾政来往,看他想法,仿佛是想要将傅秋芳嫁进荣国府。”
  “但当时的荣国府有三位爷们儿,长房贾琏与二房贾珠早已成婚,根本就没有结亲的可能;整个府上也只有一个衔玉而生的贾宝玉不曾定亲。”
  “但贾宝玉与傅秋芳的年龄足足差了六七岁,傅秋芳又有傅试这么一个哥哥,人荣国府根本就瞧不上。无奈此人看不懂人脸色,不但不以为意,甚至还试着将自己妹子带到荣国府去让人相看。”
  “索性荣国府也算是守礼的人家,并未见这位傅秋芳姑娘,倒是保全了她一点儿名声。”
  “但傅试一直不曾放弃通过妹妹与权贵结亲的想法,一直到自己的官儿都没了,他还是贼心不死。发现没办法让妹妹嫁进豪门贵族后,竟想着将傅秋芳姑娘送去做妾。”
  “虽然傅姑娘拼死拒绝了,但有这么个哥哥在,傅秋芳姑娘的婚事只怕是难咯……”
  京兆府尹听完直接愣住,完全没想到这位傅姑娘背后竟然有这般隐情。
  想着自己方才劝人的话,他不由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若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之前说的话岂不是在傅姑娘的心上戳刀子?”
  府衙笑道:“大人本是一片好心,那傅姑娘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但不会怪罪,还对您感激非常呢。”
  京兆府尹仍是叹气,对傅秋芳充满了愧疚。
  想了想,他直接吩咐衙役:“你到我家去找我夫人,让她将我以前科考时候用的书籍与笔记都整理出来,然后转交给傅姑娘,勉强也算是我的歉礼。”
  衙役愣住,没想到傅秋芳还能有这等造化。
  正要点头答应下来,却又迟疑到:“可是傅秋芳的兄长不也是科举上来的?她应当不会缺科举的书籍与笔记吧?”
  京兆府尹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傻呢?若是傅试同意傅姑娘到女学读书,今日怎可能是傅姑娘亲自到京兆府报名?她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就算带着幕离也并不合适。只怕那傅试不但不同意傅姑娘上女学,还不不同意她考科举呢。既如此,自然就不可能将自己的当年科举的书籍与资料交给傅姑娘学习了。”
  衙役恍然:“原来如此,还是大人明察秋毫。”
  京兆府尹笑着摇摇头,道:“你将书籍与资料送到傅姑娘手上后,让她自己抄写一份留存,原件记得给我送回来。我孩子以后科举还是要用的。”
  府衙点头:“大人放心,小的一定讲这话带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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