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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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撑死……”猪崽皱了皱眉头,她想起来了!
  还记得当初老魏家还在礁磬村的时候,好像她哥就跟她说过,他先生给他起了大名,大名叫撑死。
  猪崽觉得吧,他先生一定很恨他。
  跟魏撑死这个名字比起来,连魏猪这个名字都显得诚意满满了。
  但这话又没法跟她奶说,猪崽只能从头来过,再度寻起了魏撑死这个名字。
  找啊找啊找,她在其中一个名字上面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往下找。
  就有那时刻关注她的学子忍不住看向她方才视线停留的地方,定睛一看,差点儿没吐出一口心头血来,那个位置赫然写着“魏承嗣”三个字,还有号舍编号以及籍贯。
  那学子是个急性子,当下就拿手指狠狠的戳了一下“魏承嗣”三个字,用力之大差点儿没把自己的手指头给撅了:“胖姑娘你仔细看,你瞪大眼睛看,这三个字是啥!”
  胖姑娘——猪崽幽幽的看过来,如果眼神能杀死人,那么这人如今已经安详的离开了。
  “是啥?”杨冬燕又不认识字的,她只下意识的接口问了一句。
  猪崽一字一顿的念道:“魏!承!嗣!”
  杨冬燕品了品这三个字,然后手起刀落……哦不,曲起手指头就在猪崽的脑壳壳上狠狠的弹了个脑瓜崩:“那不就是你哥的名字?”
  “我哥的名字是这么写的?”猪崽惊呆了,“原来是这样啊!承嗣承嗣,传承子嗣的意思啊!我还以为……”
  蓦地,她闭上了嘴。
  这可急坏了方才那急性子的学子,当下就追问道:“你以为是啥?”
  猪崽再度眼神幽幽的看过去,心说这人咋那么烦呢,但还是老实的开了口:“我一直以为我哥他叫魏撑死,他说这名儿是他启蒙先生给起的,我还道这什么先生啊,多大仇啊,要人家吃撑死。”
  杨冬燕:……
  急性子学子:……
  周遭围观的人并众学子们:……
  摸着良心说,就因为猪崽那番话,甚至连哭声都停顿了一刹那。
  猪崽真的是实实在在的气氛杀手。
  杨冬燕就觉得吧,她带着猪崽来贡院看榜单的其中一个目的是彻底凉了。就猪崽这表现,应该是没可能叫人家看对眼了。
  “所以窝头这是考中举人了?他的排名咋样呢?”
  “对,他考中了……我看看啊,中不溜丢的排名吧。”猪崽拿手比划了一下榜单的宽度,吧唧了下嘴,小胖脸上满满的都是嫌弃,“中间略靠后的排名吧,大概一百五十名开外。啧啧,还不如我呢,我一般都是前三十名,最差的一次也考了第三十五名。”
  杨冬燕不惯着她,当场就开怼:“因为你们学堂一共就三十五个女学生!你都倒数第一了还搁这儿显摆呢!我看你跟你爹一样蠢,也就比你娘略好那么一点点!”
  一句话骂了三个人,这老太太也是真的能耐。
  “走了!回头还要去老家摆流水席呢!”这话透出来的信息量更大,那个魏承嗣莫不是乡下泥腿子出生?
  因为省学本身就是面向所有学子,它其实是不看籍贯的,只看本人的学识如何。当然,有个硬标准是秀才功名,倘是不曾得到秀才功名的,那么连入学考试的资格都没有。但除此之外,哪怕是其他郡城过来的,也可以酌量入学,就是不会给那么多的福利补贴而已。
  早先没人想到魏家是泥腿子,这会儿得了提醒,又想起那唢呐队本身就是老太太请来的……
  不能提唢呐啊,一提这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再说了,泥腿子又咋样?英雄不问出处,再说本朝对这方面本来就很宽容,只规定了贱籍者不得参加科举,又没说乡下泥腿子就不能考。
  魏承嗣啊,他不光是个半大的少年郎,还是个出身低微的农家子。
  这事儿不能深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实打实的蠢货,就有人忍不住抬起给了自己俩巴掌。然后这一行为也造成了大规模的模仿,一时间,贡院前边不光是哭声四起,还多添了清脆悦耳的掴掌声。
  **
  杨冬燕自是第一时间将好消息传给了她的倒霉儿子们。
  当然,改头换面是必须的,她毫不羞愧的将考上举人的人改成了她自己。在夸大了自己的能耐后,还绘声绘色的描述了贡院门口的奇景,直叹稀罕。
  可不是稀罕嘛,大型哭丧现场啊!
  不过稀罕过了也就翻篇了,接下来要安排的事情还多着呢。
  早在窝头考上秀才那会儿吧,杨冬燕就向村里人承诺过的,只要窝头考上了举人,老魏家就会在村子里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宴,宴请全村人。
  这个承诺是必须要完成的,但如今情况却是有些特殊的。
  不是指窝头,哪怕窝头要参加来年的会试,那办流水宴一事也跟他没关系。问题是出在亲眷们分开来了,那些跟自家关系好的亲眷们,如今是待在省城郊外的庄子上,还有更多的则是留在了乡下地头。又因为庄子上挺忙的,又是种粮食又是种蔬菜,还有养家禽家畜的,他们不可能丢下这么一大滩事儿跑回礁磬村去,那么就代表请客吃席这事儿,必须分成两拨了。
  两拨也成啊,不然直接给钱给物都成。
  杨冬燕还是很了解她这些亲眷们的,特好忽悠,给啥都是欢欢喜喜的,但当初是她自己做出的承诺,如今自是要完成。
  这是两码事儿,完全可以既请客吃席,又送礼物的。
  商量过后,家里人决定先回一趟老家,毕竟认真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三年不曾回去了。大牛二牛也罢,中间还是回去过的,像杨冬燕并方氏、小杨氏,还有底下的几个孩子,都已经离开太久了。
  回老家,办流水席!
  对了,窝头还不能立刻走人,他得先在省城里办一场谢师宴。
  省学的先生们为着先前乡试一事,很是忙碌过一阵子。但如今,榜单都出了,想来也都闲下来了。不过,省学却不会立刻开学,而是得空出时间,容先生们去赴宴。
  这是惯有的习俗,本朝讲究尊师重道,还提倡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学期间一应的三节两寿礼物断是少不了的。即便是离开了学堂,倘若自身没什么出息倒是无妨,但凡有些能耐的,还是会记挂先生,送一些礼物请先生赴宴喝酒等等。
  甭管是朝廷还是学堂,都不禁这些。因而,每次科举考试结束后,各大酒楼茶馆都会迎来一波波的谢师宴。
  至于谢师宴的档次,倒是没太多的规定,但乡试不比童生试,稍微次一些的断然是拿不出手的。
  幸好,老魏家有钱了。
  杨冬燕盘算着亲眷们可以在自家办席,但先生不行。那就兵分两路好了,一队由她和二牛带着往庄子上去,先准备安排起来,毕竟流水宴要置办起来也怪麻烦的。另一队就由窝头和大牛来办,直接将省学的先生请到大酒楼里,好生吃一顿,等这边办完了再去庄子上也不迟。
  当然,窝头这边相对来说要麻烦许多。
  别以为杨冬燕会想出拿家禽家畜奖励族里的孩子们,就真的以为她啥都不懂了。上辈子的她,可没少见她那倒霉儿子往莫名其妙的地方花钱。
  大儿子刘谏是酷爱宝刀宝马,曾一掷千金但求一匹汗血宝马。二儿子刘诰更夸张,他是喜好孤本古籍,以及画卷扇面之类的东西,曾因为千金购扇差点儿被老王爷打成傻子。
  但不得不说,人的喜好确实不是相同的。
  杨冬燕吩咐窝头:“礼物这事儿你不用管,你只管去邀请你先生,确定啥时候有空,咱们赶紧把请客的时间定下来,就定下省城里最大的那个什么云酒楼?就是你爹老送食材过去的那家!”
  大牛如今给很多家酒楼送食材,不过令人哭笑不得是,人家明显是看在安平王世子的面子上,故意给老魏家送生意的。明明自家是开酒楼的,但订的食材却是给自家府上的下人吃的。
  好在老魏家是穷苦出身,尚不到膨胀的地步,有买卖做有利润赚就偷着乐了,断没有往外推拒的道理。
  不曾想,这“合作”关系到了如今倒是成了好处,方便大牛提前预定酒楼里的席面。
  杨冬燕正沾沾自喜呢,她却是不知道,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人家也不会拒绝的。且不说窝头小小年纪就考上了举人,已经是注定了前程无量,单说他们背后还有安平王世子这个巨大的靠山在,对方就肯定不会拒绝。
  定下上好的席面倒是容易,但送给先生的礼物就不太好办了。
  窝头牙疼的看着他奶:“奶,我们先生不喜欢猪牛羊……”
  他真的好怕他奶回头就牵了一群咩咩叫的羊羔子过来,给每位先生发一头。
  杨冬燕才不会这么干。
  “你可放心吧,告诉我大概需要多少份礼物,记住只多不少,宁可回头送不出去留着自用,决不可少了一两份。”
  窝头说了个人数,杨冬燕自个儿又往上加了三份,转身背着窝头就开始了骂骂咧咧。
  骂啥啊?
  当然是跟倒霉儿子要礼物啊!
  得把话给说明白了,说是自己考上了举人,然后要感谢她的先生们,又强调了先生们都是老学究,是温润儒雅的学问人,所以送礼不能是金啊玉的,要有品位、有内涵。
  重点当然是……
  “刘诰你个小兔崽子,你要是让老娘丢人了,老娘回头亲自去找你算账!”
  哦,千万不能丢人,那就真得用心准备了。
  可怜的刘二老爷,他后来才发现,原来老太太这一次只给他一个人托梦了,完全没跟他哥说话!
  不是啊,送礼物这种事情怎么就不能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共同准备了?再说这又不是一两份,完全可以一人准备一半嘛!
  王爷倒是特别想得开,他觉得肯定是因为老太太嫌弃他是个粗鄙之人,选的礼物没办法讨得大儒欢心。
  “你怎么就知道,老太太的先生一定是当世大儒?”
  “不,肯定不是当世大儒,是去世的大儒。”王爷一本正经的纠正道,“能在十年之内,让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老太太考上举人,这样的先生不是大儒又是什么?”
  有道理。
  再说这要是想寻找当世大儒拜师可能挺难的,但假如是已经去世了的,估计就会容易很多。
  刘二老爷接受了这个说法,随后找了二太太帮忙。
  送礼文化盛行于整个勋贵圈子,但有个问题就是,这种事儿一般都是由当家主母来操办的。虽说刘二太太并非当家主母,但她好歹也是出身自大家族的,拟个礼单对她而言完全不是问题。
  “可是老爷同僚过寿?您与对方的交情如何?”既是要送礼,那对方的情况肯定是要问清楚的。
  刘二老爷微微一笑:“并非本老爷的同僚,而是老太太的授业恩师。因老太太中了举,便想设宴款待恩师,席面倒是订好了,却还差一些拿得出手的礼物。记住,万不可俗气,这礼物并非是送给老太太的,而是送给当世……哦不,去世大儒的。”
  明白了!
  二太太一面点头应下,一面却在心中腹诽,什么叫“因不是送给老太太的所以万不能俗气”?那反过来岂不是,送给老太太的所以可以尽管俗气?
  撇开这些腹诽不提,二太太不愧是大家小姐,很快就拟出了一份礼单,为确保万无一失,她还非常谨慎的拿去给王妃瞧了瞧。王妃还真挑出了一些不妥之处,主要是二太太习惯了以某样为主礼,忽略了各个先生的礼物最好在价值上能够统一。
  哪怕礼单拟好了,最后二太太还是亲自查看了由管家捧出来的礼物,又一一用礼盒包装好,统一放在了一个巨大的篾筐里。
  哦对了,里头还放了礼单,介绍了礼物的品名,以及备注了格外的一个大布包是送给老太太的贺金。
  贺金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担心老太太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请了先生吃饭,她自个儿该不够用了。
  其实这放在大户人家是常态,哪怕是个人的谢师宴,也没得说由个人掏腰包的。只要没分家,一应的三节两寿礼物都是由公中出钱置办的。包括请客吃饭这种情况。
  当然,前提是师出有名,像考上举人请授业恩师赴宴赠礼,那公中自是会出。但如果是自己花天酒地,那就不好意思了。
  二太太做好这一切后,就静静的立在一旁。
  待她亲眼看到东西都不见了后,这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隐隐约约的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但最终还是甩了甩脑袋,一身轻松的离开了祠堂。
  当天晚上,刘二老爷就得了老太太的夸赞,表示他很棒。
  但高兴了不到一天,刘二老爷就哭了。
  他万万没想到啊!二太太竟然为了准备给老太太送给先生的礼物,将他的书房和库房洗劫了一遍!
  说是洗劫有些过分了,二太太又不可能将整个库房打包给老太太送去,她只是精心挑选了一些文雅又有些来历的物件,又生怕价值太高反而会让过世大儒不悦,因此选择都不是特别贵重,但又很有内涵的物件。
  总结一下就是,差不多都是刘二老爷的心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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