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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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云是女子,即便是双生,开始拔个儿,也被乐雨甩下了足有一头,身量还单薄,被乐雨结结实实的这么一瘫,根本站不稳,俩人一块儿摔到了地上,乐云护着乐雨的脑袋没磕到,自己胳膊在青石地面上撞了一下,疼的瞬间就没了知觉,但是她却笑了。
  一开始是低低的“呵呵呵”声音逐渐变大,到最后索性躺在地上仰着脸癫狂的大笑,脸上再不是来时路上刚确认重生时的慌乱,也不是方才在乐雨面前竭力维持的端庄,她的眼角眉梢扬起,她的唇不再抿着,而是肆无忌惮的提起来,笑出两排洁白,却看上去丝毫不明媚,反而显得森森。
  乐雨的头软绵绵的垂在她的胳膊上,乐云伸出手指,轻捋着他的发顶,捋顺着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软肋。
  “山奴。”乐云扶着乐雨坐起来靠在她肩头,朝门外轻唤了一声。
  等在门外的山奴,听见这声唤,快速的开门进屋,垂头朝着乐云走过来。
  方才在外头,乌漆墨黑的认出山奴完全是靠感觉和声音,这会儿山奴走进来垂头站在烛光下等着她吩咐,乐云这才看清山奴的样子,实际上两世,直到这一刻,乐云才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山奴的模样。
  他的轮廓很深邃,五官非常刚硬,虽然生的不是时下风靡的清俊模样,却有股子凌厉劲儿,身量也很高,手长脚长,本应该存在感很强,却因为总是垂头沉默,给人的感觉并不压迫。
  乐云此刻坐在地上,仰脸看去,山奴本就比寻常人高大的身躯,看起来真的像一座山,这名字还是她才买回山奴的时候取的,当时手边正捏着山水游记在看,上头把山川河流比喻成男女,道:男人是山,女人如水,她就随口取了个山字。
  这会看上去倒很贴切,往那一站,烛光都遮去的七七八八,可不跟一座挡在眼前的山似的。
  “杵着干什么?”乐云斜眼挑了他一眼,“有没有点眼力见儿,见着主人摔在地上,都不知道过来扶一把!”尖酸刻薄的毫无违和,这会儿要不是乐雨晕过去了,肯定惊诧的连嘴都闭不上,这绝对不是他那个从未呵斥过下人的胞姐。
  山奴显然也被乐云一会一个样给弄愣住,但他只是迟疑了片刻,就马上弯腰去扶乐云,但凡换个人,哪怕是个还没教调的小丫头,这会儿都该知道先去扶压在乐云身上的乐雨。
  但山奴是个死性子,一根筋,乐云叫他扶,他就去扶乐云,手跟个烧铁的钳子一样,又热劲儿又大,一把把乐云那小体格子,就从地上提溜起来了。
  乐云倒是给扶着站起来,本来靠在她肩头的乐雨却失去了依靠软倒,由于自己又没有意识,于是“哐当”一声,脑袋结结实实磕地上了。
  “你娘叻!”乐云甩开山奴的铁钳爪子,赶紧矮身去查看乐雨,乐雨疼的含糊哼吟了一声,乐云把他整个脑袋都摸遍了没有血迹,这才松口气。
  瞪眼剜着山奴,见山奴那张看似精明深邃的脸上浮现起无措,唇动了动,她想起从前她受了伤,遭了打,山奴也是这样一幅无措的样子,便没有出言责怪,只是开口道:“先把乐雨扶床上。”
  乐云说完捧着烛台转到乐雨的书房去找笔墨,山奴把乐雨才抱到床上刚盖好被子,乐云就捏着写好的信函出来,将烛台放下,信塞在自己的怀中,
  “抱着他,跟我走。”乐云说着打开乐雨的冬衣柜子,把大敞拿出来抱在怀里,吹灭了两根蜡烛拿上,又揣上了火折子。山奴又把乐雨抱起来,乐云刚迈两步,回头看了一眼,便又顿住。
  “衣裳不行,”乐云说:“你那还有没有闲置短打?”说着就来扯乐雨一身月白锦缎直裾,这锦缎还是流光锦,在烛光晃过都是云纹流动,要是到了太阳底下,更是流光溢彩,料子极其难得,有价无市,满皇城也没几个人能穿得。
  乐雨是要跑路,这一身着实太扎眼。乐云蹙眉自责,事出匆忙,她能想到的也很有限。
  “主人,奴为世子备好了常衣,同干粮盘缠一起都放在了后门马车里。”山奴声音嗡嗡嗡的自头顶传来,安抚效果略微神奇,乐云手上一顿,心道死脑筋竟然也懂得变通了,还准备了马车?
  乐云颇为赞赏的抬眼看了山奴一眼,把才解开的腰封又系了回去。
  “抱着他跟我来。”乐云推开门,门外风不见小,雷鸣渐响,空气中土腥味也越发的浓重,不过乐云并不急,她知道这场狂风雷鸣的预警,要整整霹雳怒号一夜,才会停止,而等天一亮,真的下起了大雨,不光雷鸣电闪尽退,连一丝风都不见。
  乐云出门左右看了看,抱着大敞在快步走在前面,山奴抱着乐雨跟着她,走到后门,却没有朝马车的方向,而是从后门的一条已经有些荒凉的小径,左绕右绕。
  “仔细脚下,”乐云低声提醒山奴,“不要绊断了藤蔓荒草,脚抬高点……”虽然过了今晚会有一场大暴雨,这些痕迹都会被无声的抹去,但乐云还是多加了一份小心,暴雨能拍倒青草,却拍不断藤蔓,乐亲王拢共就乐雨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明天抄家,偏偏是他不见了,皇帝不可能轻易放过。
  山奴虽然满心疑惑,却是对乐云言听计从,果然抬高了脚,走的十分小心,乐云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闪电自天幕划过,见山奴老大一坨,走路小心翼翼着踮着脚尖,脸色十分认真的借着闪电躲避脚下青藤,有种猛虎扑蝶的观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嘴上却道:“赶紧着,绣花呢么。”
  两人七扭八绕了许久,一直从世子院绕到了主屋乐亲王居所的后院假山,花池的后面有个黑黢黢的洞口,这才矮身钻了进去。
  洞口虽然隐蔽,却不小,一个成年人矮身通行足够,就连山奴那样的也能过得,只是山奴怀里还横抱着乐雨,倒是没蠢的把人忘了,只是偏着身子钻进去,走的有些艰难。
  乐云用火折子点亮了蜡烛,抓在手上稳稳的攥着,仿佛流在手上的烛泪都是凉水,没知觉一样。
  洞穴一开始有些窄,乐云走的很慢,就着山奴的脚步,难走的地方,还时不时回头给山奴照亮,待转过一个弯,就宽敞多了,乐云的脚步也加快,只是她走到一半,又龇牙凶巴巴的快步转回来。
  烛光都险些被她带起的风忽闪灭了,她一手搭着大敞,捏着蜡烛,冲到山奴的旁边,先是摸了一通乐雨的脑袋,后跳起来用巴掌去抽山奴的狗头。
  山奴整整比乐雨还高了近一头,乐云这小体格子,就是跳起来也够不着,几次手都扇空了,还蹦的直来劲。
  山奴以为她给自己扇风,忙瓮声瓮气道:“主人,山奴不热。”
  乐云气的脸都鼓起来了,冲山奴勾勾手指,“你低头。”
  山奴听话的低头,乐云照着他脑袋就是“啪啪啪啪”好几巴掌,“你娘!你走路能不能四外看着点,怀里还抱着个人呢,能不能看着点!”
  “我都听见两次了,”乐云咬牙切齿,“乐雨的脑袋一会儿都让你磕开瓢了!”
  山奴一愣,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无措,乐云一脸惨不忍睹,闭了闭眼,挫了下自己的衣袖,“你走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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