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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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地旧贵族、豪商、地主们趁机走门路拉关系的更是多不胜数。
  那些累世公侯府出身的勋贵家的关系不好走,那种祖上一穷二白穷到只剩下条命,靠战功得封突然发家的、还没娶妻或嫁人的,则成为热门人选,送钱送礼的、给人保媒说亲的,一夜之间全都冒出来了。
  有穷有很多代,突然间富了、飘了,喝醉酒后想逞下贵族威风,触犯律法被下狱的。
  穷苦的披甲人出身,拼死拼活征战沙场十余年,一个封侯,一个封伯,得了爵位高兴,相约喝酒,喝上头,攀比上打起来了,最后伯爵打死了侯爵,自己也重伤,双双折在打架斗殴上。
  有些武将,因为勇猛或者是立有奇功,战功累积得比自己的上司高的,封的爵位自然比上司高,仗着爵位高不服管起来,叫上板,触犯到军法,被处置了。
  羽青鸾刚封完功不到三天,便收回来十几个爵位,也是深深的无语了。
  第280章
  下午, 羽青鸾忙里偷闲跟裴曦喝个下午茶,她吃着糕点水果, 正在跟裴曦感慨京城这几日的乱象和朝廷收回来的爵位, 便有守宫门的宫侍来报,太学的学正和学监求见。
  学正,总管教学和大小庶务,相当于校长,学监管纪律赏罚, 相当于教导处主任。两人一起求见, 明显有事。
  羽青鸾说道:“宣。”
  太学的学正是文育才, 原本是裴曦的丫环, 是他最早教出来的人之一。文育才搞文治,没有战功, 没爵,但她的丈夫甲十七,战功封公。这对夫妻是奴隶翻身的典范, 一直令大凤朝的羽姓贵族们侧目,既看不上又不敢惹, 还得不时地求到他俩的门路上, 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存在。
  学监是生面孔,二十出头的年龄, 身材魁梧高大, 满脸凶相, 十分唬人。裴曦不认识, 看他的言行举止做派以及腰上的玉带便知是贵族出身,且身份地位不低。太学的学生,最差都是四品官的孩子,贵族子弟极多,学监的身份地位若是低了,真管不住。
  两人进来后,伏地叩首请罪。学生打群架,伤了十几个,死了一个。武部尚书裴直的长子裴净,用随身带的匕首,刺死了玉侯的儿子羽启。
  裴曦听说又打架了,还打死人了,想到大凤朝尚武不把人命当命的劲儿都已经习惯了,正拿起果盘里的瓜啃着,准备边啃着瓜吃瓜,没想到居然吃到自家人头上,不由得愣了下,顿时瓜也吃不下去了,把手里的瓜放下,默默地听下文吧。
  他事多人忙,对于裴家的晚辈还没羽九玄和羽焦明清楚。毕竟他们是同龄人,又有陆敏这层关系在,时常走动一起玩,偶尔还在陆敏那争个宠。
  他没忍住,悄悄地问了羽青鸾一句,“玉侯是谁?”
  羽青鸾告诉裴曦:“玉侯,羽金玉,兵部尚书羽金盏的嫡亲弟弟,原司马府司马文公的嫡次子,在玄甲军中任千总之职,在金沙城守城战和打乔世侯府时皆有立功,功至封侯。”
  说到羽金盏,裴曦都只听过名字,没见过人,但讲到司马府的文公,他熟。他小时候刚进京开钱庄就跟文公打交道。文公的封地在鲁城隔壁,离京城太近守不住,于是早早地全族投奔南疆。文公病逝的时候,他跟羽青鸾在带兵出征平定东南,等他们收到他过世的消息时都是隔年了。
  太学学生打架这事,文育才不好说,学监是正经的老羽家嫡脉子嗣,他敢去管那帮子贵族子弟,也是个不怕事的,把学生打群架的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楚明白。
  这事情,还得从封功说起。
  裴家,虽然出了个裴曦,但裴曦是以天家人身份封的世袭罔替的亲王,跟裴家没什么关系。
  原本裴昶是最有希望能封公爵的,但他受裴昌在大野城干的抄家灭门案连累,仕途尽毁,封爵也就无从谈起。
  裴曙放弃封地投奔南疆,他的年岁渐长,且不是多能征善战的人,经商倒是颇有些本事,那些跟战功不沾边,自然也没得封。
  到下一代,最有出息的裴贞战死在京城的城墙上。再就是裴直,官至武部尚书,高官,但在朝廷办差,不比出征打仗和治理地方容易出政绩,官位稳,位高权重,但真没拿得出能封爵的功绩。
  裴家嫡出只封了两个侯,一个是在金沙城守城战时出过大力气的裴啸,他凭着那一场守城战封了啸侯。另一个封侯的如今还在南疆,她是裴昶的嫡幼女叫裴雅,小名芽芽。羽青鸾跟裴曦成亲后,裴曦出去打通盐道平叛,她那时常到镇国夫人陆敏府上走动,没少把只有两三岁的小芽芽抱在膝盖上逗着玩,颇有些情分。裴雅管军需,虽属于后方,但军需长线运输,也是能出战功的。裴雅的战功在封伯有余、封侯差一点上,羽青鸾大笔一挥,封了个雅侯。
  裴六和裴七,一个经营巨木城给南疆送去的钱粮物资都够直接买侯爵的,一个是最早到南疆开荒,因此虽然没有战功,也都封了侯。裴六封怀侯,裴七封南侯。
  这样一来,衬得裴家嫡出有些颜面无光,特别是裴直。他那么高的官,又是镇武侯府嫡次子出身,上比不过勇武战死的哥哥裴贞,下比不过嫡出的妹妹裴雅,别人不敢去得罪他,在他跟前说些什么,但小孩子听到大人嘴碎,转头就拿去奚落裴直的儿子。
  裴家的孩子,拳脚功夫比不过世代亲随军的那些千夫长、门郎将家的孩子,但除了裴曦,有一个算一个,全让陆敏扔到山里跟野兽搏过命。
  裴净在暑假刚跟野兽搏命回来,激起的凶性狠劲还没消,让人这么一通言语奚落侮辱带拳脚欺负,匕首落在羽启身上是一口气对着胸膛脖子等要害连刺十几刀,羽启当场就没了……
  羽青鸾听完学监禀报,又把打群架的这群学生连同他们的家长一起召进宫。这群孩子,她认识的没几个,但对照上他们的家长,各家各户的关系、里面的弯弯绕绕,顿时一眼明白。
  十几个羽姓公侯家的孩子跟裴净、文育才的小女儿甲小文、刑战的独子刑武打架,旁边还有一个见义勇为的孙俊。
  孙俊是孙密的儿子,孙密常年出征在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孙俊跟文育才的孩子同班,两人是前后桌,且小孩子也是有喜欢的异性朋友的,孙俊便喜欢跟成绩好有才华的甲小文相处。他看到甲小文挨打被欺负,对上这群羽姓贵族家的孩子半点不带虚的,抡起拳头上了。力能举鼎的孙大才的孙子,那一把子力气真不是一般的孩子扛得住的,再加上个旁边拿匕首发狠拼命的裴净,打得十几个羽姓公侯府的孩子个个带伤,地上躺了一个已经盖上白布的羽启,还躺着三个身上被匕首扎出窟窿重伤的。
  孩子伤得惨,还死了一个,自然要给自家孩子出头的。羽金玉的头抵在地上抬不起来,求天子做主!
  孙密是门郎将,官拜太女少傅,战功累至封不降等袭三代的公爵。他的大哥孙茂镇守巨木城有功,封公爵,二哥伤退也有个侯爵傍身。他对于独子把羽姓贵族家的孩子打了,压根儿没当回事,看儿子还在关心甲小文,心想孙家确实缺了点文气,儿子挺有眼光,要不要去提个亲什么的。
  裴直以头叩地,不说话,不辩解。
  裴净被捆得结结实实,脸肿成猪头,衣服也被撕烂了。他当着天子的面没敢造次,跪在那里一副反正我刺死一个够本了随你们便吧的样子。
  刑战还在南疆镇守铁矿,他的夫人生二胎的时候过世了。刑武在太学读的是寄校,身边只有一个仆人照料,日常花销都是从裴曦这走账。他跟裴净是真不熟,知道对方,但没什么交道,挨打也纯属裴净被找麻烦时,他路过,让那帮贵族少年看到,揪到一起揍。贵族少年们觉得奴隶的孩子不配跟他们一起上学,平时就没少揍他。刑武身份低微,默默地受欺负,不敢讲。文育才知道一些,但她的出身也低,管不了。
  裴曦弄清楚前因后果,又开始喝着茶吃瓜。他老婆在这里,他们想抽他的脸,想什么呢。
  羽青鸾淡淡地扫了眼殿中跪地的公侯们,唤道:“孙俊。”
  孙俊听到天子叫他,赶紧伏地叩首行礼,应声:“在。”
  羽青鸾说道:“勇义双全,赏黄金百两以示嘉奖。”
  殿上的羽姓贵族有凝神屏息的,也有悄悄抬头观察羽青鸾和裴曦神情反应的。
  羽金玉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羽青鸾,唤道:“陛下!他们杀死了臣的儿子,臣膝下三女,仅此一子,仅此一子!陛下!”声俱泪下,极为凄惨。
  羽青鸾又唤道:“甲小文、刑武。”
  两个小可怜齐齐上前,瑟瑟发抖地叩头,几乎都快瘫痪了。
  羽青鸾说道:“太学斗殴,勒令退学!”
  两人瑟缩了下,都没敢出声。
  羽青鸾紧跟着又说道:“甲小文、刑武,十日后入宫为三皇子羽金翅伴读。”她说完,又看向裴冲,说道:“裴净!”
  裴净应道:“在。”
  羽青鸾说道:“太学斗殴,勒令退学!以弱敌强,不惧不畏,敢拼死反击,勇武可嘉,赏黄金百两,入宫为太女武课陪读。”
  裴净难以置信愣了下,随即连连叩首道谢。他原本一直觉得死就死够本,突然眼睛一酸,抹着眼泪,哭了。
  裴直也哽咽着叩首,连声道谢。他是真委屈,但家世权势都跟羽姓公侯们没得比,有气也得忍着受着。裴家出了一个天生神异的裴曦,虽有辅佐天子之功,却真的很遭羽姓公侯们忌惮,有时也是危险的。
  羽青鸾说道:“羽金玉,教子无方,太学滋事,致使一死十六伤,夺爵罢官!”她的目光扫过其他的公侯们,又从这群打架的贵族子弟身上扫过,一个一个点名,勒令退学。她说道:“身为天家羽姓后代,挑事在先,仗着人多势众、年长欺负年幼,十三打四,落个一死十二伤的惨败,有何话可讲?”
  有贵族公子不服,叫道:“裴净有匕首,他拿匕首行凶。”
  他的父亲当场把他按在地上,连声请罪。
  羽青鸾说:“裴净,八岁!你多大?他有匕首,你腰上挂的是摆设么?你若不服,可,朕做主,允你和裴净上生死台决斗。”
  那贵族公子想到裴净连刺人十几刀的狠劲和速度,顿时怂了,低下头缩成团,不敢再出声。
  羽青鸾又罢免了学监官职,之后便让他们都退了下去。
  羽九玄听闻她娘亲找八岁的侄子给她当武课陪读,抬腿便去到她娘的宫里,问:“裴净是送到奶奶那里?”
  “你奶奶的年岁大了,走动不便,金翅的课业安排上,去她宫里的时候也少了。你们上课时捎带上他些,再挑两个文武课师傅给他安排上。太学的一些风气需要整治。”
  羽九玄点头领命,回头便在太学造了个生死台。
  爱抱团仗势欺人是吧,有本事上生死台一对一生死决斗去呀!
  仗着姓羽纵容自家孩子欺负人是吧,孩子叫人反杀刺死,可就别哭。
  第281章
  羽金玉死了儿子,宛若被人绝了后, 满脑子全是儿子惨死的样子, 满心全是报仇、血债血偿。他将府里的几十个战奴招聚到前院,发放长刀、皮盾、皮甲, 准备打上门去亲自手刃仇人。
  他的夫人苦苦相劝, 被羽金玉一脚踹倒在地, 让仆人扶到一侧, 伏地恸哭。
  兵部尚书羽金盏在太学出事后不久便得到消息, 将里面的前因后果打听清楚, 得知宫里传出天子的处置结果后,立即赶往弟弟家, 正好遇到羽金玉带着战奴要出门。他强行把羽金玉拽到内堂, 把仆从全部遣退, 问:“你这是要做甚?”
  羽金玉丧子悲痛,理智全无, 咬牙切齿地叫道:“他们杀了我儿,我要他们给我儿抵命!”他想到儿子惨死自己绝后, 恨不得生嚼活撕了他们。
  羽金玉的夫人对羽金玉心有埋怨, 见到羽金盏,便说道:“我早让他管管启儿, 裴直的夫人都找上门来了, 他还说启儿打得好, 现在好了, 打出事了!儿子没了, 爵位丢了,官也丢了……”
  羽金玉听到埋怨更是怒不可遏,大声呵斥道:“你闭嘴!”他对羽金盏说:“大哥,你要是助我把了这杀子之仇,弟弟记你一辈子的好。”
  羽金盏对他两夫妻行事,向来一言难尽。可这事,却得问清楚。他问道:“裴直的夫人找上门来过?什么时候的事?”
  羽金玉的夫人说:“四五月份的时候,恰逢夫婿回府见着了还好生奚落一通。”
  羽金盏顿时沉下脸,说:“裴家的孩子都是十岁以后才送到山里历练,裴净今年才八岁,六月份时叫镇国夫人送去了山里。”乔世侯大军来犯,镇国夫人敢叫王世女亲征金沙城,你们打她的嫡曾孙,好言好语讲不了,难怪人家打回来。先惹到镇国夫人那去了,现在又惊动天子和曦公,别再把太女也招惹出来。
  羽金玉咬牙切齿地恨声叫道:“陆敏!”那杀气腾腾的模样,显是想要闯宫找镇国夫人算账。
  羽金盏被弟弟的态度气了个仰倒,这是被刺激到昏了头,多说无益,绝不能让他带着人打上门去。
  弟媳是个没多大主见管不住弟弟的,他当即派人去把侄女叫回来。他弟弟有三个女儿,长女在当差,次女在学堂,三女……不提也罢,早没了,长女在三女出事当天便带着次女躲到他家,再没回来过。
  羽金盏让随从捆了羽金玉,对弟媳说:“他今天要是出了这府门,这满府上下便算是到头了。”
  羽金玉的夫人见到大伯的脸色和气势都不敢多说什么,颤颤地点点头,很是后悔自己刚才说出那番话。
  不多时,羽金玉的长女羽纤回来了。
  羽纤在兵部当差,身上还穿着官服。她二十来岁的年龄,身材高佻挺拔,神情冰冷得如同罩了层寒霜。她对父母视而不见,朝着大伯羽金盏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唤道:“大伯,您找我。”
  羽金盏说:“你幼弟逝了,你父亲受不了刺激,疯了。他虽被夺爵罢官,家业还在,得由有个继承人。你找个院子,好生安置好你父亲,莫让他出府,更别让他发疯之下带人闯到宫门前去发疯。”
  “发疯”两个字重复两遍咬得格外重,羽纤一听便懂了。
  “你娘要是听你父亲的,便让他俩在一处,或者送回她娘家去。”他说完,唤来府里的管家、账房管事,又让羽金玉夫人交出管家权。
  羽金玉的夫人看向长女回来,神情便有些恨恨的,怨她不是嫡长子让自己平白受了丈夫很多年的委屈,又恨她后来更是跑到大伯家当女儿不回来了,如今一回来竟是要夺家业。
  可她大伯在这里,文公府的嫡长子,正经的继承人,哪怕现在没有封地了,人家又再挣了个公爵,依然封文公,依然跟他们的父亲一样管着天下兵马。她打从心底畏惧,更明白在他这里闹下去会是什么结果,于是用一双怨毒的眼神瞪着长女,在心里暗恨怎么死的不是她。
  羽纤是真不想沾这对夫妻的事,但她很清楚任由他们闹下去的结果。她当即应下,派人去自己府里调来人手,又从她大伯府里借了些人,强行接手羽金玉的府邸。
  她是正经的嫡长女,又有她大伯授意撑腰,父母病了,她回来顶门立户,任谁都说不出过错来。她大刀阔斧连夜把这事办妥了。
  第二天,相熟的人家都知道羽金玉夫妻俩受不了丧子之痛的刺激,羽金玉疯了,他的夫人病倒了,双双在后院养病,家业由他的两个女儿共同继承,因次女还在上学,暂由嫡长女全权掌管。
  裴净刺成重伤的三个贵族公子中,有一个没挨过去,当天晚上也没了,那家人默默地安葬了儿子,连点声息都没有。
  羽九玄等了几天都没见那些跟裴净打架的贵族子弟家闹出什么事,顿觉没劲。羽姓了不起么?用她爹的话说,房顶上随便掉块砖都能砸中一个姓羽的。
  这点事过了便过了,羽九玄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微不足道。
  她娘给她派了个差使,让她去收她八叔的封地。
  她八叔在名义上投降很久了,但封地还在他的掌管中。他占的封地多、兵多权势盛,可行事样样都说得过去,能占理,她娘还得给他封功。如今他顶着世袭罔替的亲王爵,直接掌管的、加上依附他的封地加起来有三十多个,能够调动的兵马将近二十万,派门郎将去都不见得能降得住他。
  她娘让她带上门郎将,再把玄甲军拉到八叔的封地转转,省得他们闲得成天在京城打架、每天都有人丢爵,叫朝廷的颜面不好看。
  她爹已经把派兵去草原找朝城的钱粮准备好了,如今已是深秋,眼看就要到下雪封山的时节,只能等到明年开春。计划上是派一千骑兵带上三千羽翎军或玄甲军进去,找到朝城者,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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