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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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女见梁竹音竟然胆敢反驳,转身逼近了手拿茶盏的她,想到还有最后一次差事,只得强忍下愤恨,睨着她,“少废话,上次命你往太子药罐中下药,你找了一个替死鬼。这次差事你亲自办,只许成功不得失败!”将一枚瓷瓶放在桌上,转身走至门前时,听到一阵清脆的碎裂之声,下意识回头看向跪在地上捂住手臂的梁竹音,同时听得一声门响,见到桑朵后这才发现被暗算了。
  她还未来得及拿出匕首,脖颈间已然寒光一闪,怒斥手拿匕首的梁竹音:“贱人,竟敢暗算我!我死了你也活不成……”袖中的飞出袖箭“当”的一声被一枚飞镖打中,戳在了门框上。
  那人身形极快,为了避免她咬舌自尽,瞬间将她下颌卸下,人迅速打晕。
  “梁大人,殿下派小人在此守护。”
  桑朵这才心有余悸地回过神,看向面色平淡无奇的暗卫,第一反应萧绎棠若是知晓今夜之事,定然会迁怒自己。
  梁竹音扶住桌几,看着那枚袖箭,咬牙行礼:“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她看向暗卫,恳求道:“方才那枚袖箭,莫要告诉殿下……”
  暗卫见她咬唇,眼中哀求之意尽显。殿下如此在意这名女官,若得知方才的危险定然会怒不可遏。
  他拔下门框上的袖箭,拱手:“小人听命。”
  梁竹音这才放下了心,指着昏迷的宫女,“大人帮忙将此人妥当安置,她还有用,不能让她死了。”
  暗卫低声应是,“小人先送您和公主离开此地,大人放心,此事会有其他弟兄前来处理。”他终究不敢忘自己的职责,自然是先以殿下的旨意为先。
  梁竹音颔首,拉着苦着一张脸的桑朵一起回到了丽正殿。
  桑朵趴在桌几上担忧地说:“完了完了,太子殿下若得知我背着他让你冒险,定然会告诉裴玠,我肯定要挨说。”越想越害怕,她竟然搂着梁竹音的腰身哭了起来。
  “都是臣的错,自以为是,大意轻敌。”梁竹音拍着桑朵的背,努力安抚着她,“不会的,臣不会让殿下告诉表哥。这件事,臣定然不会让公主承担任何责任,公主您别哭了,臣……”她听着桑朵越哭越大的声音,慌张从袖中拿出绢帕蹲下为她擦拭眼泪。
  突然寝殿门被大力推开,小路子趔趄跑了进来,扑倒在地,喊着:“殿下被押往了宗正寺,说……”他浑身打颤,在梁竹音恐惧的表情下,哭着断断续续说道:“说是在陛下的药中下毒,弑……君。”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笑着离开的时候,却不知……
  第73章 宫变
  梁竹音鼻间一酸, 急忙命道:“快,去准备一身内监服饰,我要连夜去找寻明远先生。”
  若皇后控制了两仪殿, 那么下一步定然会派人控制东宫。她急忙拿出暗格内的脉案与玉佩, 扯下衬裙将两样物品仔细包裹妥当。
  桑朵早忘了哭泣, “姐姐, 难道皇后想要太子殿下死?”
  梁竹音趁着小路子还未回来,握住桑朵的双臂, 殷切说道:“公主,你现在马上去找大皇子,东宫这里不安全。臣有任务在身,此时无暇顾及您,莫要让臣担心!”
  桑朵明白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点了点头,“若有需要我作证的, 我定然不会退缩!”
  梁竹音颔首,见小路子送来服饰,赶忙接了套在了身上。
  她将包裹塞入怀中,看了桑朵一眼, 跟随着小路子消失在夜色中。
  *
  马车停在了门庭略显破落的后门, 驾车之人出示令牌后,门口的守卫将梁竹音引入一片竹林之中。
  梁竹音见那人沿着鹅卵石小路兜兜绕绕,路途的花草树木像是一般无二,心下思忖, 想来国师精通于五行奇门之术, 此地应属于私密之地,并不是国师府。
  在这深夜之中走在这陌生的地方, 心中不断涌出的恐惧感,使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
  想到扣押在宗正寺的萧绎棠,像是一时间赋予她源源不断的勇气。咬唇看向前方,暗暗担忧他在那个地方会遭受什么待遇,那些人可会对他用刑。
  守卫将她引至三两房舍前,借着昏黄的羊皮纸灯,见屋檐上的匾额‘雍丘’二字苍劲有力,躬身说道:“先生在此,容小人前去通禀。”
  梁竹音无声颔首。
  片刻,她被请了进去。
  入内后,绕过一架山水屏风,见沿着北窗陈列着两排书架,中间书案上摆满了各色笔洗砚台。书案前的桌几上摆放着茶炉,小锅斧冒着热气,却无国师的身影。
  非礼勿视,她敛衽低首,站在屏风前,将所要讲明之事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
  “不知梁司寝深夜到访,可有要事?”
  明远手拿一本名册站在阁间内打量她片刻,这才出来询道。
  梁竹音见他从里间出来,赶忙行礼道:“回禀国师,殿下命臣将两样物品交给您。”她想到今日萧绎棠含笑离去的模样,声音不由得染上一丝颤意,背身拿出怀中的包裹,“殿下说若他回不来,就命臣即刻前来找寻您。”
  明远早已知晓太子被押入宗正寺,接过她的包裹打开后见是玉佩和脉案,顿时明白了他这个爱徒的用意。
  他示意梁竹音入座,“若需要梁大人去陛下面前为太子殿下陈情,梁大人如何说?”
  梁竹音行礼后与明远相对跻坐,躬身回道:“除了脉案一事,臣今晚还扣押一名人证,此人一直传达指令,命臣加害于太子殿下。”
  虽然她知晓韩延的贪污与魏綦图谋不轨,但苦于手中无证据,且并不知道萧绎棠作何打算,这些内幕断然不能经由她口中说出。
  明远垂眸捋须。
  此事太子丝毫没有向他透露过,他不动声色地问:“此事从何时开始?”
  梁竹音诚实回道:“自从臣成为司寝后,便被威胁若不从就祸及家人。”
  明远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殿下何时发现的?”
  说起这件事,梁竹音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眸中蕴上一层雾气,双手紧紧攒着,低声回道:“殿下想是很早就发现了,只是并未点破。”她红着眼眶补了一句,“臣透露过一次殿下有意立沈氏为太子妃,之后便一直暗中配合殿下传达错误的消息。”
  想到那些曾经的过往,她越发想念那个能给予她温暖怀抱的男人。
  明远终于明了这一切。
  萧绎棠为了眼前这名女官,费劲了心思。
  不仅刻意向自己隐瞒她奸细的身份,命她前来找寻,无非是希望自己携她去陛下面前揭露皇后的算计,好让她立功。
  明明他可以被污蔑弑君时反击,为了一个女人能被立为太子妃,甘愿兵行险着。
  他眼中存了怒气,语气难免冷了下来,“梁大人可知,若像陛下交代了你曾经的身份,意味着你将永远离开东宫,你可愿意?”
  梁竹音泪盈于睫,郑重叩首道:“只要殿下能顺利清除异己,臣愿意。”
  她心底浮起道不尽的悲凉,陛下绝对不会允许储君身旁有背景复杂之人相伴。
  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他离别。
  曾经幻想两载的陪伴,如今也再无机会了。
  指甲不知不觉深深嵌入掌心里,却丝毫不觉得疼。
  胸口如锥般的疼痛早已没过了所有。
  明远看向对面那咬唇,神色悲怆的女子,臻首低垂时看上去是那般羸弱,却周身透着坚定与决绝。他仿佛看到了徐妃在世时的模样,漫天大雪中,即便端着一盆脏衣物,那盈盈于立的仪态与洁净,仿佛还在昨日。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如此,随我入宫面圣。”
  *
  大内,两仪殿外。
  梁竹音见明远进去了半个时辰,终于唤她入内。
  走至寝殿时远远觑了一眼靠在龙榻上的永熙帝,下跪行叩拜大礼。
  片刻,龙榻上的人威严的声音响起。
  “你要回禀的事,国师已告诉了朕。东宫是不能再回了,念在你知途迷返,主动献上证据,饶你一命,即日起前去皇陵服役罢。”
  明远拱手:“陛下,找寻至皇陵,对于太子殿下来说也不是难事。不如臣来安排她的去处,天地之间,人海茫茫,再无可寻之处。”
  永熙帝蹙眉,“她被太子临幸,如何得以出宫?”
  梁竹音含泪叩首:“回禀陛下,罪臣尚是清白之身。”
  永熙帝与明远对视,抬手示意王钦。
  王钦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让医婆查验一番。
  “姑娘,请罢。”
  片刻后,王钦前来回禀,确认梁竹音依旧完璧。
  “太子这是何意?”萧绎棠的行为令永熙帝不解。
  明远却心中苦笑。
  男人只有珍视一名女子时,才会顾及对方的感受。萧绎棠越是如此,他越不能轻易动这名女子。
  打定主意后,他笑道:“殿下觉得此女颇像徐贵妃,可能也存了几分敬重之心。越是如此,臣将她妥善安置,才不会触了殿下的逆鳞。此次请君入瓮,殿下有所察觉,知晓陛下欲除掉皇后党羽的同时趁机考校他,若两载内他能通过陛下的考核,顺利监国,那便由得他罢。”
  永熙帝捋须道:“一名低等宫嫔自然可以,太子妃却不行。”
  明远颔首,算是与他意见一致。
  从侧殿出来后,梁竹音站在玉阶之上环顾这黎明之下的九重宫阙,任由微凉的晨风吹拂她的纷乱的发丝。
  她遥望西方,据说宗正寺在那个方向。
  远处宫殿上巨大的垂拱与鸱吻阻挡了她的视线。
  两行清泪从面颊滑过,喃喃说道:“殿下,自此以后,天涯相隔,终不可见。您保重。”
  明远迈入殿外,见她看向西方,沉默了一瞬,询道:“可还有随身之物要携带?”
  梁竹音快速摸去脸上的泪痕,想了想说道:“先生可否容民女片刻。”
  明远颔首,“去罢,我会命人跟着你,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
  东宫,丽正殿。
  萧绎棠推开寝殿门四处找寻梁竹音,就连净房都未放过。
  他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厉声唤着小路子。
  “她人呢?”自言自语地下意识打开衣柜,看看她有没有藏在里面。
  “陛下有旨,将她送走了。”明远的声音从屏风处响起。
  萧绎棠缓缓转身,阴鸷的凤眸看向他一向敬重的师父,一字一句说道:“你们一个个都见不得我舒心!”他点着头,“将她藏到天边,我也能将她找出来。如果,让我知道她不在了,师父不如想想,以我的能力,我能做出什么?”
  “站住!”明远怒极,指着他说道:“没人胁迫她,是她自己要走的。她亲口向陛下承认奸细的身份,并且证明自己尚完璧……”
  萧绎棠巨大痛楚之下,气血不断上涌,在小路子的惨声呼唤中,扶住门框漾出一口血。
  推开试图搀扶他的小路子,顾不得嘴角的血渍,唤来暗卫,扶着墙向命妇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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