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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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做梦、且每个梦都真实且连贯?
  季听刚生出疑惑,便看到申屠川走了过来,当看清他的样子后,她微微怔愣一瞬。眼前的申屠川鬓角已经出现白发,眼角也多了几根皱纹,脊背也不如往日直了,虽然还是好看的,却多出了几分沧桑感。
  ……她这是梦到很多年以后了?
  申屠川走到她身侧时眉眼微动,半晌才哑声开口:“你还在。”
  季听蹙眉看着他。
  “自你下葬已经过了三年,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没想到你还是来了,是因为知道我今日要做什么了吗?”申屠川语气平静,却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原来距离上次梦境中的事,已经过去三年了啊。季听越听心里越紧张,又一次觉着他这话是朝自己、而非朝墓中尸体说的。已经几次了,每次她都会生出这种感觉,她不信都是巧合。
  可他分明也是看不到听不到她的,她之前便试过了。
  “三年,你想要的,我都给了,你昔年受到的一切伤害,我都替你还给了季闻,他被万民唾骂,被文臣指责,被武将恼恨,而你这些年一直被冤的事,也大白于天下,”申屠川说着话,屈膝半跪在墓碑前,伸手抚上冰冷的墓碑,“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你再等我一日,我很快就回来。”
  季听皱着眉头站在墓碑前,听着他低声说话,一时间竟什么都没想,等到他离开时,也下意识的跟了过去。
  她刚跟了两步,申屠川便停了下来,老成不少的眉眼难得缓和:“你要跟着我去?”
  季听:“……”不用想了,他肯定知道自己的存在!
  合着这么多次梦里,她根本不是什么旁观者,而是参与者!季听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原本只是离奇的梦境,顿时变得诡异起来。好在申屠川没有再说话,而是抬脚走了,否则她肯定要被吓得醒过来。
  见申屠川走远,她就赶紧跟了上去,跟着他一同进了皇宫,见到了前世死之前都没能见一面的好弟弟。
  季闻远没有她想得风光,反而眼底黑青一身病气,怏怏的躺在床上,看到申屠川后咳了几声,有气无力的问一句:“爱卿怎么突然来了?”
  “臣有一件关于凛庆长公主的事要同皇上说。”申屠川淡淡道。
  季闻的咳嗽突然激烈起来,面色涨红青筋直露,季听都怀疑他下一瞬就要死了。但他还是挺了下来,待呼吸缓和之后淡漠道:“朕不想听她的事。”
  说着话,便有宫人送了药进来,申屠川起身去接,背对季闻轻轻搅着药碗。季听眼睁睁看着他将一包褐色粉末倒进碗中,搅散之后端到了季闻面前:“皇上,吃药了。”
  季闻似乎对申屠川深信不疑,接过去后便将药一饮而尽。
  季听只觉眼前这一幕十分荒唐,正要上前细看时,她便猛地惊醒了。
  驿站,厢房中。
  她看了眼自己上身只有小衣、下边亵裤只穿到大腿的身子,再看一眼两只手攥着她亵裤的申屠川,静了许久后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申屠川也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才开口:“我方才在外头等了许久,约莫时间差不多了才进来,却看到殿下在浴桶中睡着了,因为怕殿下着凉,便将殿下抱了出来,现下……”
  他看一眼自己的手,默默帮季听将裤子穿好:“现下我只是帮殿下穿衣裳,殿下信吗?”
  季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觉得我该信吗?”
  “该。”申屠川一脸认真。
  季听:“……”你倒是挺会帮自己说话。
  第72章
  到底信不信他,季听没说,只是当晚申屠川是在厢房外的走廊里打的地铺,醒来时还遇上了钱德,被对方阴阳怪气了两句。
  申屠川没有搭理他,只是在重新坐进马车后,面色平静的对季听道:“殿下,钱德讽刺我。”
  “怎么会,你可是驸马爷。”季听想也不想的否了。她在朝中位高权重,哪个不给三分薄面,就算昨日申屠川怠慢了钱德,钱德也不敢报复回来才是。
  申屠川看了她一眼:“本是不会的,只是殿下昨日又是将我撵到马车外坐着,又是撵到走廊里打地铺,他觉着殿下对我这个驸马不过如此,自然也就会了。”
  季听顿了一下,恍然:“所以你现在是在对本宫不满?”
  “不敢。”申屠川回答。
  季听冷笑一声:“少来,当本宫听不出好赖话呢?”
  申屠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答非所问道:“殿下还是待我好些吧,禁卫军都是皇上的人,一两次这样还能说是夫妻间的情趣,若一直这样,皇上定然觉得你我不睦,怕是又要生出离间的心思。”
  季听扫了他一眼,想说你还用离间?话到嘴边却想起昨日的那个梦,于是变成了:“知道了,本宫不会再把你撵出去了。”
  申屠川的唇角微微勾起,还未开口说话,就听到她淡淡道:“反正行宫的寝房分里外间,你到时候睡在外间便好。”
  申屠川的表情僵了一瞬,便镇定的撩开了车帘:“殿下无事看看风景吧,我昨日看了一下午,觉得还不错。”
  季听轻嗤一声,便没有再搭理他了。
  一行人继续赶路,到了中午时天气突变,又一次下起大雨来,一行人恰好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除了季听和申屠川都淋了个透。
  季听蹙眉撩开车帘,看着远处隐约浮现的村庄,静了许久后道:“快到郊县了。”
  申屠川知道她在想什么,便握住了她的手:“前世瘟疫在嘉成二年的夏季,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足够咱们应对了。”
  “这一次,本宫会提前做准备,不会再沦落到让季闻封县屠村的地步。”季听似乎想起了往事,眼神逐渐冰冷。
  “郊县与行宫离得极近,整个八月都有庙会,殿下若是想去,等在行宫安顿之后,我带你过去。”申屠川不愿提起前世那些污糟事,便捏了捏她的手指转移话题。
  季听看向他,思绪总算收回了:“好啊,若得了空,出来走走也行。”
  申屠川应了一声,眉眼和缓的看着她。
  夏日的雨来得及去得也急,很快雨就停了下来,一行人重新出发,又赶了半个时辰的路后,终于到了行宫之中。
  季听年年来行宫住的都是玄武殿,今年也不例外,一下马车便朝着偏殿去了,钱德立刻率众人跟上,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到了殿玄武院门口时,不悦的看着身后跟着的钱德等人:“如今已到行宫,怎么还一直跟着本宫?”
  “回殿下的话,”钱德听到她如此说了,忙讪笑开口,“皇上吩咐了,行宫不比京都,为确保殿下安全,要禁卫军一直跟着。殿下放心,他们不过是到殿下的玄武殿中守着,绝不敢叨扰殿下半分。”
  季听闻言声音更冷:“确定是皇上吩咐、而不是你假传圣旨?本宫怎么觉着不像是保护,倒像是监视了?”
  “卑职不敢,”钱德急忙抱拳,声音都急切了,“确是皇上吩咐,要卑职带人护卫殿下万全,卑职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
  季听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接着扫了申屠川一眼,申屠川淡淡道:“钱大统领保护皇上时,也是这般贴身跟着?”
  钱德见他同季听关系亲密,已经后悔今早开口刺那几句了,听到他这般问后干巴巴回答:“因为行宫不比皇宫安全,所以……”
  “也就是说,没有,”申屠川打断他的话,神情淡漠道,“钱大统领真是好胆量,连待皇上不如待殿下尽心这般大不敬的话都敢说。”
  “你不要血口喷人!卑职何时说过待皇上不如待殿下尽心了!”钱德一听他这般说,立刻便忍不住了。
  申屠川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保护皇上也未见钱大统领整日近身跟着,如今对殿下倒是如此了,还说自己不是对殿下更尽心?”
  “那是因为行宫禁卫军少……”
  申屠川轻笑一声,脸色迅速沉了下来:“钱大统领觉着我与殿下是第一次来行宫?”
  钱德顿时不说话了。
  “行宫一向人少,可也没见皇上来时,有这么多人寸步不离的守着,”申屠川凉凉说了一句,“而禁卫军更是鲜少进院中打扰,怎么到了殿下这里,就要不同了呢?”
  钱德咽了下口水,眼神有些飘了。
  季听勾起唇角,一副不打算计较的模样:“行了,这也是钱大统领的一番心意,驸马就不要咄咄逼人了。”
  申屠川闻言立刻不说话了,倒是钱德赶紧道:“多谢殿下。”
  “反正本宫若是因这些事不高兴了,回去参钱大统领一本就是。”季听对钱德温婉一笑,扭头便进了殿中,申屠川也立刻跟了进去。
  钱德:“……”
  院中静了片刻,一个副队长低声问:“大统领,咱们还守在院中吗?”
  “守个屁!”钱德暴躁的说了一句,接着咬牙切齿的压低了声音,“长公主尊贵,又是武将之首,她若是参了我,怕是大半个朝堂都会跟着弹劾,到时候皇上定然要罚我!都给我出去,在殿外守着!”
  说罢,他便先一步扭头走了,众人一看赶紧也跟了去,方才还显得有些拥挤的玄武殿院门口,瞬间便空旷了许多。
  寝殿内,季听慵懒的趴在床上,申屠川在门口站了片刻后便回到她身边,轻轻的帮她按摩肩颈。
  季听轻哼一声,懒洋洋的问:“都走了吗?”
  “走了,应当是去了殿外。”申屠川回答。
  季听满意的长舒一口气,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申屠川帮她按摩片刻后,便也跟着躺在了她身侧。
  季听眼睛睁开一条缝:“谁让你躺下的?”
  申屠川将她搂进怀里,闭上眼睛道:“这两日舟车劳顿,身子乏得厉害,殿下睡会儿吧。”
  “你去外间睡。”季听不悦道。
  申屠川却没动,只是声音低了下来:“殿下别说话,让我睡会儿。”
  季听:“……”
  本来还想继续撵人,结果耳边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季听顿了一下,想想这两日他一个人做了几个人的活儿,确实也累了,便没有再叫他。
  申屠川一睡便是一下午,醒来时天色都已经暗了,身侧也没了人。他猛地起身,看到季听静坐在昏黄烛光下后才松一口气,起身到她身旁站定:“殿下怎么没叫我?”
  “本宫方才出去走了一圈,发现他们虽然没进院中,可依然将这玄武殿守得如铁桶一般,”季听看向他,“褚宴若是来了,怕是不好进来。”
  “皇上即便要做什么,也得再等个两日,褚侍卫得到消息前来,又需要一日多,所以这几日殿下先不必忧心,你我总会想到法子的,”申屠川温声道,“既然来了,便安心住上两日就是。”
  季听眉眼舒展了些:“你说得有道理。”
  申屠川在烛光下看着她的脸,许久之后眼底浮上笑意。他平日即便说浑话时,也都带着一分冷清,鲜少有这般温润的时候,季听斜了他一眼:“笑什么?”
  “我只是高兴,”申屠川在她跟前半蹲下,双手扶着她的膝盖,季听从仰视一下就变成了俯视,“殿下难道没发觉,如今愈发信任我了吗?先前一涉及到皇上和皇宫,殿下总是防备我,可这两日却也会对我说出忧虑了。”
  季听顿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对他,确实是少了一分戒心……难道是受了那些离谱的梦影响?
  她略一走神,申屠川便握住了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殿下,我很高兴。”
  “……长公主府的人一个都没来,本宫不过是无人可用,便同你多说了两句,你倒是想得挺多。”季听绷着脸将手抽了回来。
  申屠川的唇角微勾:“不管是因为什么,对我来说都是好事。”至少比他想的,要好得多。
  烛光昏暖,映得人都多了一分温情,季听在他的视线下极为不适,遂面无表情的捂住他的眼,遮住了他大半个脸:“不准看本宫。”
  “哪有这种道理。”申屠川苦笑不得。
  季听轻嗤一声:“本宫说的就是道理。”
  这话听着骄纵,可放在她身上便是说不出的可爱,申屠川也只能倚着了,只是等用过晚膳,她又要他去外间睡时,他便及时装作什么都没听懂,赖在床上不肯走了。
  季听踹了他两脚,他都没有要动的意思,顿时气恼道:“你再不走,信不信本宫叫人把你丢出去!”
  “殿下或许忘了,长公主府如今只来了你我,殿下总不好叫禁卫军进来吧?”申屠川好整以暇,直接把人搂进怀里。
  季听:“……”
  “乖一点殿下,不然我就要伺候你了,”申屠川轻咬一下她圆润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声道,“这里只有你我,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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