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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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叶才捡了一块吃了,甜意从舌尖缓缓漾开,不比之前她吃的那些便宜货有凝滞的感觉,香甜之中甚至还带些许清爽,别有一番风味。
  老乔含着糖,合不拢嘴:“祥公公怎么想到送掌案糖呢?”
  小叶倒是想到了,多半是在那医馆的时候,自己跟孙大夫讨价还价,无意中快嘴说了要去给月熊买糖的事情。
  只是哪里想到祥公公居然记在心里了,而且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悄悄安排的?小叶竟然一丝一毫都没察觉到。
  老乔吃了松子糖,又捡了一块红虾酥糖放进嘴里,轻轻一咬,伴随着一声脆响,外头的酥皮裂开,里头却是芝麻、花生跟蔗糖所制的糖馅,咬开之后满口甜香。
  老乔连连点头:“果然都是上品。”
  笙儿也跃跃欲试,求道:“掌案,赏我一个尝尝……”
  小叶捡了两颗糖给他,又道:“这么贵的东西,可要省着点吃。”
  老乔道:“这个可不行,天儿冷还可以,这会儿天热,你小心返潮或者受热化了,那口感可就差很多了,白瞎了好东西。”
  小叶笑道:“不会白瞎,我自然有安排。”
  在老乔惊奇的目光注视下,小叶对笙儿道:“你吃了糖,给我办件差事。”
  笙儿正吃的满眼陶醉:“什么差事?”
  小叶自去柜子里取了几张干净的油纸,放在桌上,把两种糖各自倒了些进去,端详着是一样数量的,才又慢慢重新包了起来。
  老乔看的稀奇:“这是干什么?”
  小叶道:“这三份儿,分别送到三个地方去,给三个人。”
  “哪三个人?”老乔跟笙儿不约而同地问。
  小叶道:“凤仪宫里的阿顾姐姐,丰艳宫里的奉常姐姐,还有永祥宫里的召儿姐姐。”
  这三位,都是三宫主子旁边的心腹。
  老乔若有所思的:“掌案你这是……”
  小叶笑道:“我去了这几个地方,多亏了几个姐姐照料,虽然她们未必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但我们这儿也没有别的好物,权当是一点心意。”
  说了这句又对笙儿道:“听见了吗?”
  笙儿把嘴里的糖咽下,忙不迭地点头:“知道了掌案,我一定把你的心意带到。”
  老乔在旁笑道:“怪不得掌案这样招人待见,你这样儿体贴的,怎么会叫人不喜欢?”
  小叶则说道:“你忘了咱们先前说的那件事?若真的要谋划启动,也少不得有得力的人从旁相助呢。”
  老乔略一想:“你是说请各宫主子到珍禽园的那件?”
  小叶点头,把剩下的糖各样拣出了五六颗,把剩下的包起来,叫了个小太监,吩咐道:“送到翠茵庭给嘉姑娘。告诉她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老乔趁她不注意又拿了一颗酥糖,见小叶瞪自己,便嘿嘿地笑道:“这个我咬的动,多吃一颗无妨。”
  小叶哼了声,不敢高估老乔的自制力,赶紧把剩下的都收起来。
  老乔道:“掌案,我想到了饲料那件事,王大春虽然不算是个好东西,但今儿表现还算可以……我又想之前是他跟那些皇商有交情的,不如我再看看他的口风,他若能帮得上自然好,若帮不上就再把他一脚踹了也不迟。”
  小叶笑道:“只要能弄到饲料别断了粮,怎么都成。”说完后就揣着糖迈步出门去了。
  她出了议事厅,一路往熊山过去,还特意绕路往猴山去了一趟,最近有只金丝猴生了小猴子,小叶偷偷地把它叫到跟前,给了它一颗虾酥糖吃。
  谁知给两只眼尖的小猴子瞅见了,纷纷地过来跟她讨,有吃不到的则嚷嚷着说她偏心,小叶没办法,只好又分了几颗,最后逃也似的窜走了。
  抄近路往熊山去,这会儿已经是黄昏了,那四只黑熊正趴在水池子旁的石头上乘凉。听见小叶的脚步声纷纷抬起头来,一只只圆圆的耳朵支棱着,看来甚是讨喜。
  小叶走到栏杆外头,敲着叫道:“守守,山山,小小,熊熊!我来也,快出来恭迎!”
  那几只熊听见她这般叫,其中一只垂着脑袋说道:“她又来哄人了,没有糖,不要理她。”
  另一只嘟囔道:“就是,整天哄我们,今儿说明日,明儿又说后日,都是骗人的,哼……不理她。”
  小叶笑道:“山山,小小,真不理我吗?那你们可亏了。”说着便得意地掂量手中的纸包。
  几只熊抬起头,顺着风忽然闻到了什么,顿时纷纷爬起来,山山跟小小甚至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小叶子,有糖的味道,这次真的拿糖来了吗?”
  小叶有了糖,气势也不同往日,单手叉腰道:“非但是拿糖来了,而且是上等的最贵的那种!省得你们总说我骗人,到处败坏我的名声。”
  四只熊的眼睛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芒:“快给我们尝尝!”
  小叶知道它们等了太久,便道:“我怕扔的掉了,毕竟是这么贵的糖,你们先到圈舍里去,我到那儿喂给你们。”
  四只熊知道这次是来真的了,非常积极,纷纷转身往里头圈舍奔去,最后一只守守进去的时候还体贴地把圈舍的门关上了。
  小叶笑嘻嘻地走了来,在铁栏杆外蹲下,先捡了四颗松子糖,一只熊跟前放置一颗。
  四只纷纷用爪子把糖拨到自己跟前,但并不急着吞进嘴里,只是盯着看了半晌,才用两只前掌捧着,一口一口地去舔。
  它们实在是太久没有吃到糖了,因为没有人知道要给它们糖吃,或者……就算有人知道,也不会特意给他们弄这么贵的东西。
  只是小叶能听懂它们的话后,跟它们交谈,问它们为什么懒懒的、需要点什么之类,四只才把要糖吃的话说了,但是说虽是说了,却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果然,小叶整天忙得上蹿下跳,虽然经常说会有会有,到底没有见到一点糖沫。
  还以为被骗了。
  直到今天。
  四只熊专心致志地吃糖,小叶耳畔都是它们唏哩哗啦舔着糖吃的声音,熊的块头那么大,熊掌也极厚大的,那么小的一块松子糖对它们而言简直都不够塞牙缝的,但是它们还是这么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留神真的把糖吞进肚子,就不能多享受一下这美味而珍贵的甜了。
  小叶本来得意洋洋的,可看到它们或坐或糖,陶醉认真地舔着糖吃的样子,那圆圆的耳朵都随着动作一抖一抖的,她的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没关系,你们吃了吧,我这里还有,”小叶笑着打开纸包:“还有这种红虾酥糖,你们肯定没吃过……我都放在这里,你们不许争抢,慢慢吃。”
  她把剩下的松子糖跟红虾酥糖都摆在黑熊们跟前:“之前因为太忙了,没顾上、以后一定经常给你们找糖吃,放心吧。”
  四只熊举着手掌,停了舔舐的动作,却不约而同地看着小叶。
  它们都是黑乎乎的脸,眼睛也是小而且黑的,这时侯……那些小眼睛里却闪烁着不敢置信的什么。
  没来由的,小叶有点不能面对这个场景,只自顾自嘟囔道:“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事,回头再来看你们。”
  她说完起身,低头往外走去。
  走出了熊山,小叶这才回头,隐约看到是守守从里头圈舍走了出来,人立而起,向着她挥了挥手。
  小叶夸张地咧嘴一笑,也用力地摆了摆手。
  这四只熊的名字是她给起的,因听许谨说《西游记》的故事,对那个黑熊精偷袈裟一节记忆深刻,看到这四只的时候,就想到那头给观音大士收为“守山大神”、改邪归正的黑熊精。
  所以才给这四只起了这样奇怪的名字,原本是把“守山大神”四个字拆开,只是不敢僭越称神,所以后两个字就改了,最终变成“守山小熊”,年纪最大的是守守,第二的是山山,第三是小小,年纪最小的自然叫熊熊。
  四只熊大概是没见过她这样的,但它们百无聊赖的,也懒得跟小叶计较,随便她怎么叫就是了。
  她给它们起了名字,管理着珍禽园,自然有责任要好好照看它们。
  回到翠茵庭,小叶把外头发生的事情跟程嘉说了一遍,其实小叶叮嘱过笙儿不叫他告诉程嘉实情免得她担忧,只是先前王公公回来已经说了大半,程嘉一逼问,就都知道了。
  小叶少不得又宽慰:“只管放心,我是福将呢,那个孙公子给我打的头破血流,可惜你没看见。”
  程嘉倒也知道她的心情,也不忍再说别的,就轻声道:“以后这种事儿不要自己去干了,让乔公公不拘找个什么人就是了。”
  小叶一概答应。
  程嘉又跟她说了自己开始倒腾那个鳄鱼池的事情,果然如小叶所料,有几个小太监踊跃的主动帮忙,已经收拾出三分之一了。
  小叶笑道:“这个不忙,姐姐只悠着点儿,若累坏了你,我就又是这园子的公敌了。另外还得有人记恨我呢。”
  程嘉奇道:“还有谁?”
  小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程嘉皱眉一想,笑道:“算了,又没正经了。”
  小叶摇头晃脑地说道:“你不知道我说的是谁,怎么就说我没正经呢?”
  程嘉白了她一眼:“别只顾瞎说,把那碗鸡汤喝了,还温热着。”
  “大热天的喝什么鸡汤啊。”小叶嘴里说着,却挪过去尝了口,果然鲜美异常,不由又摇头叹道:“姐姐这好手艺,便宜了别人真不甘心。”
  程嘉正在灯影下对那个鞋样子,闻言回头啐了她一口:“再胡说八道就不给你做了。”
  小叶问:“这是给谁做的?你白天忙,晚上也忙?歇一歇吧,别熬坏了眼睛。”
  程嘉抿嘴一笑,却并不说给谁的。
  小叶捧着鸡汤,忽然想到今日在庆王府的事,便一口气把鸡汤喝光了,擦擦嘴才要张口,忽然看见旁边出来透风的翠哥儿跟阿彩。
  于是悄然拉了拉程嘉的衣袖,自己先出门去了。
  程嘉把鞋样子放下,跟着走出来:“怎么了?”
  小叶回头看了眼:“嘉姐姐,我今儿去了一趟庆王府,也算是又跟王爷照面了,王爷……”
  程嘉略有点不自在:“王爷怎么了?”
  小叶道:“王爷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今日也多亏了他,嘉姐姐,王爷的腿到底是怎么弄坏了的,你可知道?”
  程嘉脸色一变:“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小叶忙道:“你别误会,我因见了王爷几次,觉着实在是神仙人物,可惜人无完人,又听说是后来弄残疾了的,又是惋惜又是好奇,好好的不能走路……实在叫人不忍心,可是我想,若是先天的残疾也就罢了,既然是后天如此,这宫内这么多的御医,天底下那么多的高明大夫,难道就没有个能治的?”
  程嘉轻轻地叹了声:“你是有所不知的。”
  “怎么说?”小叶忙问。
  程嘉犹豫了片刻,才对她说道:“这话若是别人问,我也不会告诉他,只因为是你,对你说了倒是无妨。”
  小叶的心怦怦跳快了两下:“嗯,我绝不告诉别人去。”
  说完后又忙左顾右盼地打量,瞧瞧这会儿有没有飞禽走兽们靠近,免得个个有耳的。
  程嘉还以为她是怕别人在,便笑道:“没人在这里,笙儿方才也是我打发去洗澡了。”说了这句,脸上的笑容又收了起来。
  程嘉走到旁边石凳边儿缓缓坐下,低头说道:“你是宫中的人,自然也该听说了,王爷的腿是在景阳宫那场火里落下的毛病,可最古怪的是……王爷的腿当时虽然受了伤,但是正如你所说,宫内高明的御医都有,经过精心的看护治疗,三个月便都好了,但王爷却仍是不能正常走路。”
  小叶疑惑地问:“这、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伤到了里头的筋骨,太医没看出来?”
  程嘉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道:“你这想法太医们自然也想到过,当时太医院里一大半的太医都轮番看过了,针刺,小铜锤,甚至重新切开……都试过了!”
  “针刺”这个词,小叶自然知道何意,铜锤……多半是用来敲打试试看的?
  但“重新切开”就有点难以理解了。
  程嘉看出她的疑惑,语气里透出不忍:“你不懂吗?就是把愈合的伤处再用刀子割开,重新检查里头的筋骨……”
  “什么?”小叶猛地打了个哆嗦,脸色变得很苍白。
  程嘉的声音如同蚊吶,透着无奈跟感伤:“总之这些残忍的法子都试过了,太医们确信是没有内伤的,但王爷就是、就是感觉不到任何疼,也仍是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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