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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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使腹诽,陆天羽也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恭恭敬敬的朝着萧铭施了一礼,语气带着几分的雀跃:“师父出关了?一切可还顺利?”
  “嗯,不错。”萧铭随口答道,举着兔肉在鼻下轻轻闻了闻——虽然他早已辟谷,但也颇为喜爱美食美酒,大约是“年轻时候”没有来得及享受,在与玄钺结为道侣后便有些变本加厉,所幸玄钺也宠着他,明明对于这些外物没有任何兴趣,却偏偏甚是了解各地美食,每次外出总不忘带回一些来给萧铭打打牙祭。
  萧铭微一晃神,很快便将这些“陈年旧事”丢之脑后,伸手扯下一只兔腿。
  默默看着自家便宜师父毫不客气地霸占了自己的午餐的陆天羽:“……………………………”
  ——师父,您老人家那句“不错”到底指的是闭关顺利,还是这兔子味道很好?
  干脆利落又不失优雅地将手中的兔腿啃完,萧铭将手中的烤肉重新塞回陆天羽手中,抚了抚衣襟,再次变回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风道骨。
  他先是赞赏了陆天羽的勤奋刻苦有悟性,又解答了小徒弟关于修炼的种种问题,最后愉快地表示为了嘉奖自己的小徒弟省心,他决定帮他炼制几件练气期可以使用的法器。
  顿时,陆天羽的眼睛就亮了,完全将曾经腹诽萧铭不负责任的话忘到了一边,兴致勃勃地向他叙述自己希望的法器形状。
  “……剑?”萧铭愣了一瞬,随即有些失笑,“怎么,你这是打算当剑修吗?”
  “这倒不是,只是……觉得这样很帅气!”陆天羽抓了抓头发,笑得有些腼腆——也不知是心境开阔了,还是报仇有望,亦或是伪装的能力更高了,半年后的陆天羽早已看不出曾经的阴郁狠辣,完全是一枚开朗活泼的好少年。
  随着迈入道途、洗筋伐髓,陆天羽原本瘦弱的身体迅速健康起来,身量也拔高了不少。曾经蜡黄的肌肤变得白里透红,秀丽的眉眼也凸显出来,与其说俊美,倒不如说是漂亮,漂亮地似乎都有些妖冶——这大概是他身上流淌着一半的妖族血统所致。
  “你喜欢剑,那便帮你炼制一把剑吧。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要弄一些材料回来才行,我手里的都是高阶材料,不适合祭炼低阶法器——当然,也需要买一些灵药,以免你这个炼气期的小子总是浪费我的高阶灵丹,暴殄天物。”既然伪装进一步完善,萧铭便暗搓搓地开始蠢蠢欲动,替自己的小徒弟置办些东西是其一,同样也要探听一些消息,看看自己的“仇人”有什么动向。
  在荒郊野岭里窝了半年多的陆天羽自然也渴望着能够外出放放风,他先前谨慎小心,就算活动也不敢离萧铭所在的竹舍太远,故而许久没有见过人烟,就算他如何善于隐忍、甘于寂寞,这个时候也有些忍耐不住。
  听到萧铭这样提议,陆天羽自然举双手双脚赞同,连烤好的兔子也懒得多看一眼,忙不迭地催着萧铭快些上路。
  师徒二人一拍即合,御剑离开了居住的竹舍,很快便来到附近有修者活动的城镇。
  纵使陆天羽激动万分,却仍旧老老实实地跟在萧铭身后,完全没有忘形,萧铭对自己的小徒弟更是满意了几分,毫不手软地将所有有可能用上的东西都一并买了,甚至对于陆天羽稍稍表露出兴趣、却用不上的东西,萧铭也没有吝啬。
  跟在萧铭的身后,原本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着的陆天羽却渐渐安静下来,视线忍不住在萧铭的背影上游移。
  虽然萧铭真正的面貌可以称得上清秀可爱,但此时幻化的外表却高大硬朗,陆天羽从小到大都从未被人如此照顾、满足过,就算是对于萧铭仍旧没有全心全意的信赖,此时也不由得自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也许,这应当就是父亲的感觉?慈爱、温和,又有点恶劣和顽皮,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足以立在他的身前,替他挡风遮雨,一步步扶助他长大、变强,尽心尽力。
  ……倘若,这一切是真心实意的,倘若对方能够一直这样对待他的话,那么成为对方的鼎炉,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太过无法接受的?
  陆天羽想到此处,白皙的面孔处不由荡起一团红晕,连气息都因为这样羞耻的念头而有些凌乱起来——而这一切自然被神识强大的萧铭察觉到了。
  毕竟身处闹市,为了防止意外,萧铭总要分一部分注意力在陆天羽身上,此时,他不由得停下脚步,蹙眉看向自己有些奇怪的小徒弟:“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陆天羽有些慌乱地捂了捂自己有些发热的面颊,尴尬地点了点头:“嗯……有、有点。”
  萧铭:“………………………………”
  ——怎么越修道越娇弱了?这不太科学啊?
  虽然心存怀疑,但看到陆天羽拒绝继续讨论关于这方面话题的表情,萧铭从善如流地带他进入一家酒楼稍事休息,并点了不少灵食灵酒,算是补偿一下陆天羽这半年的风餐露宿。
  ——饶是萧铭再善于看透人心,他也着实想象不到,陆天羽这个缺爱的孩子竟然能够在这么一点关爱下就对他这张年过半百的大叔脸怦然心动,简直恋父情节严重!
  所幸,陆天羽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正常,很快便以自制力将方才的失态压制下去,开始坦然享受专门为修者提供的灵力充沛的灵食。
  虽然出身修真世家,但陆天羽却从未吃过这类食物,就算是凡人的饭菜,他都饥一顿饱一顿,顿时便对面前的餐点惊为天人。
  而萧铭对此却兴致缺缺,毕竟吃惯了玄钺带回来的美食,如今普通的饭菜已经很难引起他的食欲,干脆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围人的闲谈上,探听一下情报。
  修真界范围广袤,每日发生的事情也颇多,在不涉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大多数修者都比较喜欢互通有无,充实本我。
  萧铭品着灵酒,将金丹期的神识笼罩在酒楼之中,倾听着众人的交谈——当然,他胆敢这样做是因为这里的修者都不过筑基罢了,不用担心会冒犯到其他强者。
  很快,萧铭便捕捉到了“洛水宫”的名字,不由得越发留意,而这一条消息说得则是洛水宫与玉琼阁之间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
  两方仇人竟然起了冲突,这让萧铭有些幸灾乐祸地微勾了一下唇角,愉快地弯起眼眸。
  “……师父,怎么了?”注意到萧铭的表情,陆天羽也有些好奇,眼巴巴地看向他,试图分享这个有趣的消息。
  萧铭伸出食指抵在唇间,示意陆天羽安静,稍后再说。虽然心痒,但陆天羽还是不得不按耐下来,闭上了嘴巴,而此时,几名修者已然说到了这次冲突的缘由。
  “明明洛水宫比之玉琼阁地位更高,为何最终却是洛水宫妥协让步?”一名修者好奇的问道。
  “那自然是因为洛水宫理亏。”最先提起这件事情的修者侃侃而谈,“这次事件的起因,是洛水宫的玄钺峰主突然将玉琼阁庇护下的一个小世家杀得七零八落、一蹶不振,洛水宫自诩名门正道,自然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包庇祸首,反正也不过是口头上道个歉,然后象征性处罚一二罢了,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
  “玄钺峰主?”另一名修者有些难以置信,“玄钺峰主素来直率,却并非肆无忌惮、任性妄为之人,他这样做,可有何缘由?”
  “这……”爆料的修者沉吟一瞬,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有人传言,这陆家也许与玄钺峰主失踪的道侣有关,故而才引起玄钺峰主如此大的火气,当然,根据洛水宫的解释,是那陆家伤了玄钺峰主的一名仇人。”
  “这——这说不通吧?”其余修者们瞪大了眼睛,完全摸不着头脑。
  “谁说不是!”爆料的修者一拍桌子,“不过据玄钺峰主表示,自己的这个仇人,他必须亲自报仇,其他人碰都不能碰,万一碰伤了碰死了,害得玄钺峰主报不了仇,心绪难平,可是会生出心魔来的!”
  围观的众修者:“……………………………………”
  默默偷听的萧铭:“……………………………………”
  “……这得是多大的仇怨,多深的执着啊……”良久之后,一名修者缓缓感慨,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萧铭:“……………………………………呵呵。”
  “既然这般,那你可知这位修者姓谁名谁,何等身份吗?省得我等不小心遇上,反倒引来玄钺峰主的不满。”一名修者问出了此刻众人最为关心的问题——杀人夺宝是修真界的常态,但是这杀什么人夺什么人,都是要把握住分寸的,万一一不小心招惹了不该招惹的,那可就小命休矣。
  “这……我便不是很清楚了,据说是一名金丹修者,年过半百、头发花白、面相老实,却心性狠辣。”
  “金丹修为?!”众修者尽皆摇头,连称不信,“玄钺峰主一剑之威撼天动地,就连化神期尊者也有一战之力,怎会与一位区区金丹修者成为宿敌?荒谬!荒谬!”
  “况且那金丹修者还被一仅有筑基期修者的小世家所伤,如此不济,怎能被玄钺峰主放在眼中!”
  众修者纷纷反驳,而爆料之人却死活不承认自己是道听途说、全无根据,于是,一场争论便如此拉开了帷幕,甚至都歪到了“玄钺峰主道侣被夺、心性大变、走火入魔”之上。萧铭一脸黑线地收回神识,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不由对这个八卦的世界倍感荒谬。
  “……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眼见萧铭放空的视线重新凝聚,陆天羽连忙再次询问道。
  萧铭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沉吟片刻后,缓缓答道:“你所憎恨的陆家,已然被玄钺单枪匹马地挑了个七零八落,自此后大概要一蹶不振了。”
  陆天羽:“…………………………………………”
  ——一定是我听八卦的姿势不对!
  “陆家……没了?”陆天羽消化了半晌,这才略显茫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是。”萧铭点了点头,“而且,玉琼阁大约也不会因为陆家之事来找我们的麻烦了,姑且……也算是一件好事吧?不过为师觉得,为师目前的这张脸大概又不能继续使用了……”
  陆天羽:“…………………………………………”
  ——师父,您不觉得您关注的重点有些不对吗?!
  “玄钺峰主,他……为何要对陆家下手?”陆天羽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我从未听闻陆家有的罪过这等人物……”
  “嗯,我之前也没有听说过。”萧铭托着下巴,略显忧桑,然后将自己方才听到是消息简单转述了一遍。
  陆天羽:“…………………………………………”
  ——这已经不是听八卦的姿势对不对的问题了,一定是我做梦还没睡醒吧?!
  陆天羽森森的……森森的看着自己的师父,突然觉得自己拜师拜得有点冲动,这完全是被领入了新世界,从此三观颠覆的节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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