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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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云郦转过头,扁余脸色沉沉地阔步走来:“云姑娘,京城来消息。”
  京城的消息?云郦猛地起身问道:“什么消息。”话刚落,她觉察到扁余的脸色不太好,一颗心直往下沉。
  “你收拾收拾东西,属下带你回京一趟。”扁余看着她低声道:“陛下已经驾崩,如今京城已被太子殿下掌管。”
  “世子好吗?”云郦审视他半晌,突然盯着他问。
  她的目光很平静,可常余却不敢直视,他低下头说:“世子替太子殿下挡了一刀,刚传来的消息是,世子命在旦夕。”
  第99章 醒来
  牙齿尖不小心咬破舌头,淡淡的腥甜气从唇舌中传来,云郦身体略微摇晃,半晌后,她垂眸看扶着自己面色担忧的孟拉,再咬了咬舌头道:“我无事。”
  说罢,她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扁余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她茫然地问:“不是说要去京城吗?”
  扁余赶紧上前。
  孟拉要给云郦备马车,云郦摇摇头,自己去马厩里挑了匹高大骏马,她不甚利落地翻身上马。
  孟拉紧张道:“姑娘,不如我们坐马车吧。”云郦会骑马,但是甚少骑马,骑术寻常。
  云郦似乎没听清孟拉说什么,她夹紧马腹,拉紧马缰,枣红马四蹄迈开,猛地往前奔去。
  孟拉见状,连忙踩着马镫上马,和扁余追上去。
  从小院到京城快马加鞭要五个时辰,快马加鞭很累,饶是孟拉功夫好,两个时辰后也有些腿根发麻。
  云郦这几年养尊处优,细皮嫩肉,扁余见孟拉都如此,驱马上前,对云郦道:“云姑娘,我们休息片刻。”
  “不必。”云郦看都没有看他,夹紧马腹,继续往前。
  扁余不好再劝,跟紧云郦。
  几人抵达镇国公府正是半夜,再穿过几条街就能到国公府所在街道,见云郦还要纵马上前,想到暗卫所说,扁余赶紧道:“云姑娘等一下。”
  见云郦不停,扁余补充几个字:“云姑娘,世子还嘱咐了别的事。”
  听到世子两个字,云郦下意识勒紧马缰,冲扁余看去。
  扁余带着云郦去镇国府后面的长街,这条街住的都是镇国公府有头脸的人。扁余在这条街有个小院,他让云郦稍等,约莫半刻钟后,他取了套镇国府小厮穿的衣裳,递给云郦:“云姑娘,换上吧。”
  云郦动了动涩哑的喉咙,不解地看着那套衣裳。
  扁余解释道:“世子吩咐过了,如是他有个什么万一……”
  “不能让夫人等人知道你和小公子的存在,让我们护送你回西洲。”
  云郦心神一紧,动作缓慢地抬起头。
  扁余把衣裳往云郦跟前推了推:“云姑娘,换上吧,换了之后我带你进府。”
  月色朦胧,那套衣裳也有些模糊不清,云郦僵硬地伸出手。
  片刻
  后,在孟拉的帮助下,云郦换好衣裳,扁余带着她往国公府侧门去,国公府静悄悄的,好像大家连呼吸都不敢太大。
  裴钰安灯火通明的外书房也静默若水,奴仆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又无声音。
  翠屏等候多时,见云郦来了,推开正屋的门,道:“云姑娘,世子替太子挡刀,伤到了心脉。”
  那日最后,二皇子孤注一掷,派去杀太子的人功夫极好,且人数不少,他刺的那刀在至关重要的心脉上。太医们绞尽脑汁,穷尽毕生所学,如今暂时保下裴钰安的命,可世子能不能活下来,犹未可知。
  云郦走进内室,就看到裴钰安,她脚步微顿。裴钰安静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嘴唇略青。
  翠屏压低声音说:“云姑娘,你陪陪世子吧。”裴钰安并不是一直昏迷,偶尔也能醒来,不过醒来的时间极短。
  云郦在床头看了他好半晌,才缓缓在他床头坐下。
  婴儿小臂粗的数盏烛灯,将屋子里照得亮堂,不知何时,裴钰安眼睫微微扇动,紧闭的眸子微微睁开。
  “世子。”搁在膝上的手一紧,云郦俯下身叫他声,裴钰安缓缓闭上眼眸。
  云郦看他许久,深吸口气,对着他道:“你的安排我都听扁余说了……”
  她嗓子有些哑,垂眸盯着他道,“你放心,若是你有个意外,我会带着阿远改嫁的,我会给自己再找个俊俏温柔的夫君,为他生儿育女。”
  说到此处,云郦揉揉额头,喉间一哽。她继续坐在裴钰安床头,不清楚多久后,翠屏上前,低声道:“云姑娘,太医们来了。”
  她往窗外瞥了眼,微红日光从窗户缝隙落进来。云郦起身让开位置,然后一群太医大步而入,每个人神色凝重的把脉看诊,云郦站在不起眼角落里,视线在他们每个人的神色上略过。
  这时候,又是一阵脚步声在外头响起,云郦抬眸看去,是昌泰郡主。
  昌泰郡主被王妈妈搀扶入内,她向床头望了望,哑声问:“世子怎么样?”
  太医们彼此交换视线,最后太医院正拱手道:“我们已经尽力,剩下的得看世子的造化,世子现在有些发热,我等给世子开些退烧药。”
  太医们鱼贯而出,昌
  泰郡主急步上前,裴钰安沉睡不醒。她的脸色渐渐变白,眼泪啪嗒啪嗒落下,王妈妈赶紧上前劝道:“夫人,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昌泰郡主深吸口气,给裴钰安理了理被褥,附和道:“我儿福大命大,定会没事。”
  她盯着裴钰安看好一会,她站起身,这个时候一阵眩晕感来袭,昌泰郡主的身体不由自主往别方向偏去,王妈妈伸出手去扶昌泰郡主。王妈妈这段日子担惊受怕,看着不显,其实也四肢无力,她根本扶不住昌泰郡主,就在两个人即将倒在地上时,王妈妈忽然感觉全身一轻。
  她循着方向抬起头,就见一个小厮搀扶着昌泰郡主,等王妈妈目光落在小厮脸上,一怔道:“云郦。”
  昌泰郡主身上的无力感渐渐消失,她听到这道声音,扭头看去。
  云郦虽穿的是小厮衣裳,脸还是那张脸,只是相比两年前少女的娇嫩,现在眉眼要更温柔成熟。
  她低低地叫了声夫人。
  “云郦,你还活着?!”昌泰郡主揉了揉眼。
  云郦没遮瞒:“是。”
  昌泰郡主愕然地摸摸她手,温热滑腻,她往屋子里守着的其余人看去,没见异样,若是换个地方,昌泰郡主定要问清来龙去脉,她怎么还活着,又怎么出现在这儿。
  现在她一点心情都没有,细细地打量她几眼,握住她手,眼眶发热道:“既然来了,就陪陪临嘉吧。”
  云郦微怔,抬眸看向昌泰郡主。
  昌泰郡主回忆起两年多前的事,两年前听说云郦掉落悬崖,裴钰安万念俱灰。当时看他样子,她是不满的,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可不满之后,看着裴钰安痛苦的模样,她诚心在佛前祈祷云郦能够平安归来。
  虽然后来裴钰安似乎从伤心难过中走出来,可到底是自己儿子,昌泰郡主了解他。他心里一直牵挂云郦,甚至开诚布公地告诉她,若是云郦回不来,他这一生不会再娶妻生子,等他满三十,会在族里挑选聪明伶俐的孩子过继。
  昌泰郡主恨吗?她那时候当然恨,走了青燕,云郦却比她更厉害,厉害数倍。可恨过怨过后她只剩心疼。
  临嘉是个好孩子,他说,他知道自己对不起母亲,不能看到
  他的子嗣。
  只是,他不想若是有朝一日云郦回来,看他和别的女人恩爱。
  他答应过她,要娶她,爱她,疼她,只有她的。
  那个时候,昌泰郡主就不忍心逼他了。
  思及此,昌泰郡主再看云郦眼,拍拍她的手,“有你陪着他,他一定能醒过来的。”
  云郦凝着昌泰郡主疲乏苍白的神色,道:“夫人也要保重身体,阿远还没见过祖母。”
  昌泰郡主愣了愣,她反应有些迟钝,半晌后才问道:“阿远?”
  云郦点点头:“阿远是我和世子的孩子,已经一岁多了,我让人去接他,明儿夫人就能看到阿远了。”
  昌泰郡主有点懵,她感觉云郦说的每个字她都认识,可联在一起她就不知道何意,她转过头看着裴钰安的侍卫扁余,这是他的心腹,知道的事肯定比她多,却见扁余脸色复杂地望着云郦。
  阿远是第二日午后到的镇国公,云郦去门口接他,小阿远两日都没见到娘了,瞧见云郦立马扑进她怀里蹭了蹭她脖子,然后抬起头,瞪了她眼,这是不满他娘离开他。
  云郦摸摸他的头:“我们去看爹爹好不好?”
  “爹爹!”阿远脆声道。
  秋风瑟瑟,镇国公府的梧桐叶吹落一地,云郦抱着阿远去外书房。
  裴钰安依然紧闭双眼,唇色暗淡,阿远抱着云郦脖子盯了他半晌,激动道:“爹爹,醒。”
  云郦让翠屏搬了张圈椅来,搁在裴钰安床头,阿远站在上头,皱眉盯着他爹:“爹爹,不……”他思考好一会,艰难吐出个字,“睡。”
  话音刚落,外头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云郦转过头,阿远也疑惑地转过头。
  昌泰郡主本来很难过伤心,恨不得躺在床上的人是她。但从昨儿早上云郦说了阿远后,她脑子满是混沌,直到刚刚王妈妈来说云郦抱个小男孩进来,小男孩和世子长得一模一样。
  昌泰郡主顿时腿不酸头不疼,健步如飞小跑来外书房。
  她本来还有些怀疑,站在隔扇门外,瞅见阿远的那张脸,那张和裴钰安幼年一模一样的脸,昌泰郡主怀疑尽消,眼都舍不得眨地盯着阿远。
  生人直勾勾盯着自己,阿远不害怕,只疑惑地看向他娘,云郦柔声提醒他:
  “这是祖母,是你爹爹的娘亲。”
  云郦和裴钰安在回京途中都教过他叫祖母,阿远会这个称呼,他重重叫一声:“祖母。”
  这声祖母让昌泰郡主回了神,她快步走近阿远,细细瞧瞧他,又看看云郦:“好孩子!”
  许久后,她擦擦眼泪,问云郦:“这两年你都去哪儿了?”她现在才有精神关心关心云郦的去向。
  怎么回答昌泰郡主,裴钰安曾叮嘱过云郦,不能让他娘知道是她自己走了,云郦想都没想,就将当初准备的那套说辞拿了出来。
  她当初坠崖被人所救,然后失忆,和救命恩人去了西洲,这次裴钰安恰好在西洲遇见了她,她就恢复了记忆。
  这话如果仔细去查肯定能够查到不对的事,现在昌泰郡主确定云郦是活生生的云郦,阿远是她的孙子,只要裴钰安能康复,她不想关心太多。
  看着阿远看了许久,昌泰郡主顿时有了精神。自那夜宫变后,裴钰安生死未知,昌泰郡主除了裴钰安和裴意朵兄妹,其他事都不上心,更别提整顿奴仆,料理事务,国公府其实一团乱。想在,想到阿远,昌泰郡主恢复泰半精力,她要去整顿府务,处理奴仆。
  阿远虽然年龄小,不知发生什么事,对人的情绪却有感觉,许是国公府现在气氛消沉,他没从前好动。
  晚上,他也没闹云郦,云郦让他睡觉,他就乖乖闭眼。
  确定他睡着,云郦轻手轻脚地捏好被子,退出耳房,去了隔壁,她立在床前叫了裴钰安几声,他依然没反应。
  云郦不困,便坐在他床头。
  窗牖外皎月渐渐升高,寂静的廊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云郦扭过头往外看去,扁余跟在个青年背后入内。
  青年着暗紫常服,身形高大,样貌刚毅。
  云郦不认识他,扁余瞧见云郦看来,大拇指往上指了指。
  云郦瞬间明悟,她起身准备行礼,刚屈膝,赵旭忙道:“不必行礼,我来看看临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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