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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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住我旁边。”姜别寒不留情面地拽着他衣领将他拽到一边。
  夏轩悲愤地控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姜别寒和绫烟烟一人一边,架着他就往屋里塞,不忘回头把钥匙扔过去,“你俩自己选啊!不客气!”
  钥匙哗啦一声划过一条弧线,落入白梨掌心。
  门啪地合上,走廊归于沉寂。
  两人相对无言,走廊显得更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薛琼楼悠然笑道:“是不是又觉得和我有关?”
  白梨为自己辩解:“我哪有这么疑神疑鬼。”
  “那你刚刚,一直看我干什么?”
  “因为我们两个住隔壁。我遇上危险,就只能拍墙找你了。”她随手挑了把钥匙,“我住这间。”
  薛琼楼拿了剩下的钥匙,墙上人影一晃,她已经合上了门。
  这间客栈已经上了年头,斜挂在墙壁上的油灯咳喘般跳动不止,两扇木门动起来,也发出一长串粗哑的吱呀声,合上之后,依然留下一条细细的缝,灯光毛毛糙糙地从缝隙里挤出来,一条橘黄色的线从地上折到墙面。
  他在门外站了半晌,袖口微动,依次掉下五枚棋子。
  —
  客房后面开了扇窗,窗户是锁住的,留有一条窄窄的窗缝,月光照得如水明澈,夜风吹过时,也会发出咯拉咯拉的声音。
  白梨被那个管事小伙吓唬一番后,有些草木皆兵,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点起油灯,满屋都是亮堂堂的光,而后将头埋进被子里,整个被窝里都是她自己的呼吸。
  在颠簸的飞舟上没休息好,难得有个安稳的晚上,潮水般的睡意盖过了内心的警觉,她迷迷糊糊地就要坠入梦境。
  砰。
  声音不知来自于何处,将睡意悉数震飞,连灯光都晃动了一下。
  白梨从被窝里探出脑袋,跳动的灯火又化作静止的一点,悬在油灯一侧。
  可能是走廊里经过的人摔了一跤,或者碰到了什么东西。
  这么安慰自己,她又闭上眼睛。
  砰砰。
  又是两声。
  接着是一连串桌椅倒塌声。
  白梨现在可以确定,脚步声来自于头顶,已经是大半夜,夜深人静,这人闹起动静来却是嚣张得很,一点也不怕会触怒熟睡的旅客。
  闲事莫问,闲事莫扰。
  她把被子卷得更紧,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
  白梨胆子不算小,大半夜看恐怖片没有压力,还觉得很应景很刺激,看完后倒头就睡,不会后怕,也没有任何心理阴影。
  但那是文明和谐的三次元社会,不沾染半点血腥色彩,和这个剑光飞驰、凶器漫天、时不时还来一场大屠杀的修真界截然不同。
  所以她现在只能把自己裹成一个鹌鹑。
  四季如春的蒹葭渡,连子时的夜晚都暖如春夜。裹得太紧,她又热又闷,呼吸不畅,偷偷探出头来吸了口凉气。
  那扇映满月光的窗户,溅上几点深色,像雨水打湿窗户纸的痕迹,逐渐晕开。
  白梨轻手轻脚地下床,靠近之后才发现,那不是什么雨点,而是暗红色的血迹,像下了一场血雨似的,淅淅沥沥地打湿窗户。
  她从头凉到脚。
  这不是最恐怖的地方,因为她很快发现,有一条倒挂的人影悬在窗外,两条细细长长的手臂垂下来,左右摇晃。
  越是好奇,越是忍不住想窥探;越是诡异,越是忍不住想靠近。
  白梨入坑第一部 恐怖片的时候,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那之后便身经百战,百毒不侵。
  当然她也不傻,没有直接开窗,只微微弯下腰,透过那条窄缝往外看。
  正对上一只倒垂的眼睛,眼珠僵硬地转动一下。
  “救……”喉咙里只挤出一个字,人影便刷一下坠了下去。
  白梨住的是三层,就这么摔下去,不死也残。
  她们这小团队果然是柯南体质,走哪哪搞事。
  白梨回头就去开门,拽了半天门纹丝不动。
  卧槽,谁帮她从外面锁死了?!
  她试了半天打不开,被迫又冷静下来。
  现在一个人出去更不安全,对她来说,安分待在屋子里才是上上策。
  松手后的下一瞬,门从外面推开,少年衣冠整齐,一手扶着门,恰好和正在门口踌躇的白梨打上照面。
  白梨目瞪口呆,没等询问,他先开口解释:“你把我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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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鹿门书院(三)
  客栈后面是一片开阔的空地, 只栽植一株参天老树,树下有一口用铁链锁住的老水井,井里有水, 映着一枚明晃晃的月亮。
  现在这枚月亮被打碎, 逐渐染红成一轮血月。
  有人坠井的消息一传开,客栈窗户便一扇接着一扇亮起来,有闲心凑热闹的人流都汇聚到空地的水井边,看客栈的打杂仆役打捞尸首。
  白梨没有下去,站在三楼的窗边往下看。
  薛琼楼也倚在窗边,屋内这一点悠然跳动的光, 在他眼眸深处覆上一层流光溢彩, 看着有些惫懒, 但一点也不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白梨特地留意了一下门口的痕迹, 现在更加笃定:“是你锁的门吧?”
  他垂眸看窗下:“你刚刚是不是就想冲出去凑热闹?”
  “我听到楼上有动静。”白梨伸出一根手指, 往上指了指,“倒是你, 晚上不睡觉的吗?”
  “我和衣睡的。”薛琼楼镇定地笑了一下,仿佛预料到她接下来要问什么:“你拍门拍得惊天动地,能不把人吵醒?”
  “也有可能是守株待兔啊。”白梨撑着窗台,“兔子一出现,那人就睡不着了呗。”
  树影顺着月光从窗台攀爬进来,薛琼楼抬转眸盯着她, 她维持着双手撑腮、手肘搁在窗台上的姿势,扭过脸同他对视, 从下而上的目光,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无辜,像只被锁定目标、却又不知险境何在的草食动物。
  他收回视线:“你这回还想继续和我作对的话……”
  恰好井里的“尸首”被打捞了上来, 人群中有胆小的直接尖叫出声,夜风刮过树梢,裂锦般刺耳,无端添了抹不可名状的阴冷。
  白梨等了半晌等不到下文,忍不住问:“你会怎样?”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不会像方才那样,轻易就放你出来。”
  白梨大半夜的瞌睡不翼而飞。
  靠,你还想侵犯人身自由权!
  有些凝重的氛围中,房门笃笃响了两声,推了条缝隙。
  绫烟烟被楼底动静吵醒,将隔壁两人喊了起来,又不放心白梨,才敲响了她的房门,见屋内两人都在窗边,便放心地推门而入,后面跟着姜别寒和夏轩,两人都是睡眼惺忪,满脸迷茫。
  姜别寒扫了眼,像是有了不得了的发现,睡意飞到九霄云外,暧昧地笑起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在一个房了?”
  “她害怕,”薛琼楼神色自若:“我只好过来陪她。”
  白梨:“……”
  姜别寒点到为止,一眼便看到窗户上的血迹,这才了解到这人拼着最后一口气爬到窗户边求救,结果时运不济坠下楼,不幸中的万幸是,又恰好坠进了井底。
  若不是井里有水,坠落的动静惊扰了客栈守夜的杂役,恐怕第二日死在井中也无人发觉
  “尸首”——准确来说还吊着一口气,是个年轻人,年纪不到凡人的而立之年,皮肤被冰冷的井水泡得青紫,腹部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显然是被人直接掏走金丹。他不省人事,瞳孔涣散,又说明他魂魄受损,性命岌岌可危。
  “真是晦气。”之前给过忠告的那个跑堂小伙坐在台阶上唉声叹气。
  客栈生意本就不景气,现在又死了人,对他们来说,无异雪上加霜。
  “谁认识这个可怜人吗?”他高声喊了句。
  众人忙不迭摇头。
  “又是无名无姓无亲无友的散修。”跑堂小伙不以为奇,例行公事似的将这人基本信息记下,负责传讯的纸鸽划过一道雪白的弧线,消匿在沉沉黑夜。
  “这是要去通知谁?”姜别寒问。
  身旁站了个裹青布头巾、着青色长衫、作文人儒士打扮的年轻人,不甘寂寞地接过话:“您一看就是外乡人吧?整座蒹葭渡都归鹿门书院管,每一座酒馆客栈茶肆书铺甚至是风月之所,书院都有涉足,还白纸黑字写了明文规定,现在又死了人,当然是传信给书院弟子,让他们来调查啊。”
  “风月之所?”夏轩耳朵很尖地捕捉到这四个字:“这里还有妓|院?”
  “放尊重点。”绫烟烟拍他后脑:“读书人的事,不叫勾栏妓|院,这叫风花雪月。”
  那儒士打扮的年轻人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总之,书院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听你的意思,”薛琼楼不疾不徐问:“鹿门书院有办法救活他?”
  年轻儒士循声望去,见开口询问的是个和他一样宽袍缓带文质彬彬的少年,不免生出几分亲切感,回答起来也耐心许多:“那是自然,你们都不知道山主有一件神通广大的秘宝吗?”
  他兴致高昂地期待众人以一种久仰大名的语气回应,奈何得到的只是一致的摇头:“不知道,什么秘宝?”
  “是扶乩琴啊。”年轻儒士失望之余,只好自己回答,并往楼下扬了扬下巴:“譬如说这个年轻人,挖了金丹没大事,修为尽失而已,还能活命,可伤了魂魄就不得了,扶乩琴便可以安魂定魄,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扶乩琴?”绫烟烟若有所思:“之前听师父提过几句,没想到还真有这种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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