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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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七章
  “我答应你,浅儿,你将你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了我,那你呢?你想要知道我的事情吗?”
  隔着张小小的桌子,苏梁浅看向谢云弈,笑道:“你愿意说,我自然是想的。”
  苏梁浅一早就猜测,谢云弈的身份不简单,也是这次去达城的时候,她从穆兰长公主反常的态度,忽然想起上辈子自己无意间听到的夜傅铭和一个人的对话,当时就有提及谢姓。
  因为是偷听,且就只听了那么几嘴,很长一段时间又没接触到人,这件事很快被苏梁浅抛到了脑后,而且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那种,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夜傅铭分明说了句,得谢家可得天下这样的话,但谢家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谢云弈又是什么样的身份,苏梁浅却是一无所知。
  “谢家的存在,比北齐的历史还要悠久,已有千年,我们见证了近十个朝代的更迭换代,天下一统我们看过,诸侯割据,我们的祖先也经历过,谢家是从先秦名医开始发迹,后来从商,然后涉政,不管是北齐,还是南楚,亦或是西晋,各行各业,朝廷民间,都有我们的势力,谢家人,不效忠任何一个帝王,我们也无心称王称帝,但却可以左右一国!”
  苏梁浅就嬷嬷的听着,她从来不知道,六国间,竟然有这样神秘强大的家族存在,完全颠覆了以往她对这个天下的认知。
  苏梁浅心里存着许多疑惑,但并没有出声打断谢云弈,而是听他娓娓道来谢家的历史。
  外面,阳光照射进了马车,车厢内,安静的就只有谢云弈的说话声,向苏梁浅打开了另外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样的家族,这样的人,宛如遥远的日月,光芒万丈,本该是遥不可及的,苏梁浅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谢云弈,都有种不怎么真实的感觉。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这天下的大势就是如此,战争从来不可避免,但不管是和平,还是天下祸起,受苦受难的,都是那些寻常百姓,北齐若长久以往发展,像你说的,夜傅铭继承了那个位置,还卸磨杀驴,这北齐十有八九会毁在他手上。”
  苏梁浅想到自己和沈卓白上辈子死后,北齐的城门被攻破,夜傅铭成了亡国之君,被人碎尸万段,万箭穿心,就算只是想想,她都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十有八九?她若是为君,定是亡国之君的命!”
  苏梁浅这话,落在谁耳里,都会让人觉得刻薄,谢云弈却喜欢她在自己面前的这份直率,只觉得俏皮。
  “不过你说的对,这天下要乱的话,最吃苦遭罪的还是那些百姓,颠沛流离是轻,不知多少人妻离子散,就北齐现在的形势,也经不起大规模战争的内耗。”
  上辈子在战场,是个什么情况,亲身经历过的苏梁浅,比谁都清楚。
  “谢家人的使命就是,战乱时,择一明君,尽快结束战争,让百姓少受战乱之苦。”
  像现在这种和平的时候,谢家就会让底下的人大量囤粮囤药,一旦起了大规模的战事就拿出来,最大限度的帮助那些百姓,度过难关,不过,就算是如此,还是有万千百姓死于战争,或是敌军的马蹄箭弩,更多的还是饥荒疾病。
  这就是战争,不过你怎么努力,都逆战不了的死亡。
  谢云弈虽然没像苏梁浅那样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但是谢家的族谱,关于战争的描述,实在是太多太多,其残忍残酷,从小耳目濡染的谢云弈,了解的一点不比苏梁浅的少,单只从那些字眼数据,可见一斑。
  了解过那样的死亡,再加上后天的养成,其心情情绪,自然不是一般的事情能激的起来的。
  “你们既怜悯那些百姓,又有那个能力,为什么不自己称帝,统一天下?”
  苏梁浅想不明白,问出自己的疑惑。
  谢云弈静静的看着苏梁浅,“权势腐人,尤其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如果谢家的家族一开始选择的是称帝,那今时今日的谢家,恐怕早已不复存在。而且,这事也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是人都有民族气,一个人在一个国家待久了,心就会不受控制的向自己所在的家国靠拢,对他们的帝王产生忠心,有些东西,是不能挑衅挑战的。”
  谢云弈轻笑了声,继续道:“谢氏家族至今,中间也经历过几次震荡,所幸的是,并没有亡族,这样的选择,是先祖用血般的经验总结,而且,做皇帝太累,创立谢氏家族根基的那个祖先,大概也没有称王称霸的心,他的初衷,就是在战乱时,给百姓提供一些荫蔽罢了。”
  “谢家本家的关系简单,正统的继承人就只有我一个,旁支错节,关系却很复杂,谢家历经千年,关于谢家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勾心斗角,谋权篡位,所有的这些,在我们家族内也有,飙风寨我被追杀,就是族人和外人勾结,我数月前,从京城离开去南楚,也是为了肃清门户。”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大家族间的倾轧,屡见不鲜,更不要说是这种可以影响天下的家族,顶级的权财,谁不觊觎想要?想来,自己上辈子不慎听到的几句话,应当就是夜傅铭知道了谢家的秘密,为了私心,想要打他们的主意。
  真是想的美!
  “现在都解决了?”
  谢云弈点点头,“费了点时间,但问题是解决了,短时间内,应当是无人敢兴风作浪了。”
  苏梁浅放下心来,微笑着起身走到谢云弈身边,“这么说,我这次回京,你可以一直陪着了?”
  谢云弈点了点头,坐下的苏梁浅,伸手就挽住他的一只胳膊,一双明媚的眼眸盛着笑意,“没想到啊,我随手救的病公子,不但长得好看,还是个大粗腿。”
  她少有这样如少女般的天真俏皮,谢云弈见她挽着自己的手,还有些故作的讨好,被她愉悦,“那你可要抱紧了。”
  苏梁浅噗嗤笑出了声,重重点头,挽着谢云弈的手更紧了些,“皇室的皇子自小就有人专门教导,各种学习,谢云弈,你也是这样的吗?还有,你你身上的蛊蛊毒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要学的,若是没点本事,如何管家?又如何驭下?至于蛊毒,我自一出生就有了。”
  提起蛊毒,谢云弈的脸上没了笑,拧着眉头,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抿着嘴唇,似乎是在犹豫,良久才道:“代代相传,我身上的蛊虫,大概有几百岁了吧,属于蛊虫里面的祖宗,四舅舅身上的蛊虫,属于他的后代,若是他身上的蛊毒发作,母体会感知的到,这也是为什么舅舅情绪激动,我好端端的也发作的原因,很多人为了找我,故意在正常的人身上下蛊。”
  谢云弈开口后,一改之前的凝重神色,努力让自己的口气轻快,但这样的事实,却让苏梁浅脸上的笑,也荡然无存。
  “你们家不是从先秦时候开始就是大夫了吗?这么久了,为什么治不好?”
  “医和蛊如何能一样?”
  谢云弈说这句话时,是明显的惋惜。
  “谢家意识到问题存在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来不及了。真正的医者仁心太少,蛊也是一样,看人开价,但就算是如此,也是有风险的。所以浅儿你看,我多自私,明知道和你在一起,是会让你遭罪的,但还是”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铁青的脸,感受到她握着自己的手,一点点松放开,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点点往下沉,往下坠,让他如置冰窖。
  也是,她现在明明有更好的人生,除了替自己和沈家报仇,讨回公道,她应该也是想要生儿育女,有个完整的家的吧。
  谢云弈知道蛊毒发作有多痛苦,她如果和他在一起,他们的孩子,会面临和他一样的命运,谢云弈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从小到大也是这样过来的,他的父亲也是,谢家的男儿,他的孩儿,没理由这样的槛都过不去。
  谢家了男儿,享受了祖辈打拼下的富贵权势荣耀,自然也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身上的蛊虫,也是对心智毅力的磨练,但想到苏梁浅会心疼,他又舍不得,而且那是他和浅儿的孩儿,为什么要遭那样的罪?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苏梁浅有了那般深厚的感情,但感情就是这样,等你意识到这其实对她并不好犹豫着要不要放手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事情,谢云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满苏梁浅一辈子,但苏梁浅手头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从来就没消停过,谢云弈不想拿这些棘手的不能解决的事给她添堵,所以一直没开口。
  他本来是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将事情告诉苏梁浅,让苏梁浅选择,是离开还是继续和他在一起,如果继续在一起,是生孩子呢,还是不生孩子,如果不生孩子也行,谢云弈都坐好从旁支里面挑选的打算了,虽然这会遭到很多人的阻拦反对,但只要这是苏梁浅的选择,他们两在一起,可以排除万难。
  但现在,苏梁浅将自己最隐晦的秘密都告诉了他,她又是真的有心想要和他共度一生的,谢云弈觉得自己也不能再瞒着了。
  “浅儿。”
  谢云弈小心翼翼的叫了声,看她的眼神也透着小心。
  他承认,自己也是有私心的,他想着,他多付出一些,苏梁浅感知的到,对他的感情,也会深一些,然后像他一样,不管如何,只要是这个人,便舍不得松手离开。
  “飙风寨初遇,我见你杀人,就生出了好感,我想,如果谢家有这样的主母,就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也能顶起谢家的半边天来,后来我见你虽心狠手段毒,对无辜的百姓却好,更觉得你合适,我不希望这天下乱,但谁也不知道,这天下会不会乱”
  没曾想,就这合适,将自己整个都赔了进去。
  失神的已经松开了谢云弈胳膊的苏梁浅,将他的手打掉,红着眼道:“你刚说什么?”
  谢云弈本来就心虚,苏梁浅突然大声,把他吓了一跳,外面的疾风估计也没幸免,马车颠了一下,秋灵想进来,但是又不敢,偷偷撩开马车的门帘,往里面看。
  “你接近我,说要娶我,也是为了利用我?”
  苏梁浅尖锐的声音,带着咬牙的冰寒,那已经涨红的眼睛,除了气愤失望,也染上了仇恨,而那一个也字,更让谢云弈觉得苏梁浅是将他归为了夜傅铭之流。
  谢云弈很快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那个心乱的呦。
  “没,我,我,我是说一开始,但我,我后来对你怎么样,你知道的,我肯定是真心的,我没那个意思。”
  谢云弈几次想要狡辩否认,但寻思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直接否认,同等于掩饰,还是决定坦白从宽的好。
  从苏梁浅昨晚描述的上辈子的经历,谢云弈完全可以判断出,她有多讨厌别人的欺骗,尤其是感情?
  “我,我,我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如果,要有哪一天,我出事了,你就替我打理谢家,这也算是我给你的护身符。”
  苏梁浅眼睛红的更厉害了,恼火道:“谁稀罕?谁要你的那些东西,要人都不是我的,我受之有愧!”
  “是你先嫌弃我的,你都嫌弃我了,要还继续在一起的话,不是难受吗?”
  苏梁浅吸了吸鼻子,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你刚刚松开我的手了,我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了,你那么喜欢小孩,那么心疼孩子,将来要孩子和我一样受煎熬,你受得了吗?你这不是放弃我了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嘴,开始吵了起来,最后妥协的,当然是谢云弈,苏梁浅的泪珠子一掉,他整个就乱了,然后缴械投降。
  他都不明白,两人刚刚还好好说话呢,苏梁浅还挽着他的手笑呢,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她还哭了?
  谢云弈侧过身,坐跪着在苏梁浅面前,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给她赔罪,手足都是无措的,“浅儿,我错了,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别哭,你不要这个样子。”
  苏梁浅还像之前那样坐着,面对着谢云弈,微肿的眼圈红红的,眼睛瞪的很大,紧抿着嘴唇,眼泪,就好像不受控制似的,从眼睛里面往外流,那倔强的样子,看的谢云弈都想跪下给她赔罪了。
  “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我爱你啊,你这样,我心都要碎了。我知道,我说的那些话混账,但是我姓谢,是谢家的子孙,我生来就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不能辜负,但是浅儿,对你我也是一样,你和谢家于我而言,是一样重要的,不管怎么样,我肯定不会辜负伤害你的。”
  “你要气我,打我骂我都成,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
  谢云弈着急慌乱的解释着,忽然脸色变的苍白,身子跄踉着向后倒去,苏梁浅依偎他是蛊毒发作,吓了一跳,当即叫了声,一只手抱住他,另外一只手就去拿头上的金簪,还没动作呢,那只拿着金簪的手,就被谢云弈牢牢握住。
  苏梁浅再看谢云弈,他的脸色倒是苍白,但身体并不紧绷,根本就不是蛊毒发作时的那种痛苦,苏梁浅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被骗了,就要挣开谢云弈,谢云弈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将她紧搂在怀里。
  秋灵和疾风刚听到苏梁浅的大叫声,还以为是出什么事呢,都要按捺不住,见两人抱在一起,很快识趣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不该瞒你,浅儿,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但是别生气。”
  谢云弈一贯清隽的声音,有几分低声下气的意味。
  苏梁浅靠在他怀里,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都是紊乱的,而那种和他身份不相符的卑微,更让她心疼的微抽。
  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苏梁浅真想给自己两巴掌,上辈子在夜傅铭的身上栽了那么大的跟头还不够,这辈子竟然还栽在个骗子手上,但这真要是个欺骗她感情然后利用她的人就算了,可偏她知道他不是。
  他或许一开始对她存了利用的心思,但他从未提过半点让她为难的要求,反而处处相帮,他不管做什么,都将她考虑进去了。
  要说利用,她一开始对他,何尝不是?要说私心,谁又没有私心呢?而他的私心,不过是为了给她更强有力的依靠,让她就算没有他,也可以无虞。
  刚刚她和他吵,她指责他,他大可以说,她对他也是一样的反驳,如果是夜傅铭,他肯定会翻这样的账,让她哑言,但是他并没有。
  苏梁浅确实生气,但她气的不是谢云弈隐瞒她的这些事,而是他一开始的目的,虽然他这是坦白想要从宽,更没有恶意,但还是让她恼火,就好像有道坎似的过不去,心里不舒服的很。
  “你先松开我再说。”
  谢云弈有片刻的迟疑,但还是不敢违逆苏梁浅的意思,乖乖的松开了手。
  他这手一松开,苏梁浅就到了马车的另一边,离谢云弈远远的坐着,谢云弈再怎么赔罪,她也没搭理。
  “你别说话,让我静静。”
  苏梁浅心里也乱的很,有些受不了谢云弈的聒噪。
  她说这话时是绷着脸的,谢云弈撅着嘴,委屈巴拉的盯着苏梁浅,虽然还想继续,但还是配合着乖乖闭了嘴。
  当天傍晚,到了泗水的村庙。
  天将暗未全暗,天边的晚霞,就如夜里的篝火般燃烧,那颜色靓丽,炫目的好看。
  寺庙的门口,有将士守着,屋檐下,红色的灯笼,也已经点亮挂上了。
  苏梁浅之前是在这里住了段时日的,后来就是为了清河县地动的事离开了,也回来巡视了几次,虽然这次离开了小半个月,但门口的士兵,还是在她下马车后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人来,迎了上去,态度热情且恭敬。
  苏梁浅几人进了寺庙。
  苏梁浅从来泗水到现在,已近两个月的时间,因为她的一系列措施和严格管控,现疫病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接近尾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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