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 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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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你若拿不出实证来,本官只能暂时退堂,容后再审理细查邓誉所犯之事。”
  至此,真相已经大白,只待让张氏等人画押,由衙门依罪定罚。
  眼见程然要她画押退堂,张眉妍一把挥开面前的状纸,竟是蓦地站起了身,看向程然,神情癫狂地道:“我所说的这些话皆是实情,你们凭什么不信!什么明察秋毫,我看你根本是蓄意包庇,不敢得罪邓家罢了!说白了,还是官官相护!”
  这话使得人人变色。
  可围观的百姓们却并不买账。
  程然的官声如何,不是自己吹嘘而来,而是多年来的政绩和口碑一点点堆砌而成的。
  若说程大人畏惧权势,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当初宁通一案,可就是程大人带头办的案!
  至于与邓家官官相护?
  若是如此,程大人当日也不会态度强硬地让邓家的大管家,代邓常恩在作保书上留名了。
  于是,围观人等此时看着在堂中放肆的张眉妍,多是只有一个想法——本该在家里绣绣花的年纪和脑子,非得出来作什么妖啊……
  “大胆张氏,竟敢蔑视公堂,当众出言污蔑朝廷命官!”师爷沉声道:“快将其拿住!拖下去,杖责三十!”
  依大靖律,出言侮辱朝廷命官者,当受此责罚。
  两名衙役已经上前,迅速地将人制住。
  远在京衙外马车内的张眉寿,甚至都听到了她的惨叫声。
  起初,那叫声里还夹杂着怒骂和不忿,可几板子下去,就成了求饶。
  阿荔小跑过来,隔着车窗小声道:“姑娘,您可要下来瞧一瞧……”
  那情形,当真解气地很呢。
  什么?
  姑娘会被吓到?
  若姑娘会被吓到,那这世上大抵也没人敢看了吧。
  “不必了。”许是事情如愿得到的解决,张眉寿的语气听起来极放松。
  阿荔有些失望。
  姑娘竟然说不必了,这样的好事,平日里可不是想看就能看得到的。
  可旋即,她又露出恍然的神情来。
  她知道了,姑娘是嫌打板子太无趣,等着看斩首呢!
  姑娘就是姑娘,眼界果然与她不同。
  张眉妍待受完了三十大板,程然便命人让其画了押,送进了大牢之内。
  紧接着,十一亦要受到杖责。
  大靖律中有明文,为仆者若告发主人,须领二十大板。
  见十一被拖了出去,邓誉堪堪回神,连忙求道:“程大人……我愿替十一受罚!”
  十一尚且有重伤在身,若此时再受罚,焉还能有命在?
  “此处乃是公堂,何来替人受罚一说,你当律法是儿戏不成。”程然呵斥道。
  十一湿了眼眶。
  能得公子这句话,他便觉得不后悔了。
  邓誉眼睁睁看着板子落在十一身上,偏偏十一紧咬着牙关未发出声音,只觉得一颗心被人紧紧攥在手中。
  他冲出堂外,想上前阻拦,却被官差拉住。
  此时,他看到了缓缓走来的张眉寿,以及范九。
  邓誉一双眼睛胶在仪态从容的女孩子身上,其中怒火迸溅。
  他们看似救了十一,却又逼着十一出面指证他……
  张家这等人家,岂会不知仆从告发主人须受责罚,他们这做,分明是早做好了要十一断送性命的打算!
  “为了一句证词,你们就能这般轻贱人命吗!”
  在官差的钳制下,他红着眼睛朝着张眉寿和范九质问道。
  范九微微叹了口气,经过他身边时,低声说道:“邓公子怕是有所不知,此番十一是擅自做主前来,并非受人胁迫。”
  他不是为谁解释,只是曾经主仆一场,他不愿事到如今邓誉眼中所看到的还都只是自己的偏见。
  有些人,总要经历过挫折才能改变。可如邓家公子这般,若所见只有挫折和欺骗,就必会被磨碎。
  邓誉闻言,整个人都僵住。
  十一……竟是自己要来的?!
  为何!
  他为何要拼死来指证自己?
  不……
  那不是指证……
  若不是十一及时出现,他应当会顺着张眉妍的话撒更多的谎,将自己置于更加艰难的境地——
  十一是在帮他!
  阿荔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向自家姑娘小声地说道:“害了那小厮性命的,分明是他自己吧……现如今还不知错,眼瞎心瞎至此,倒是怪不得旁人……要奴婢说,当年在保安寺中,姑娘就不该帮他,合该叫他淹死了才干净呢,也省得害人害己。”
  她声音不大,只有只字片语传入邓誉耳中。
  当年,保安寺……帮他?!
  邓誉脑中一阵轰隆作响,忙转头看向张眉寿主仆。
  他张口要追问,却被官差拖着离开了此处。
  张眉寿则不解地向阿荔问道:“什么……当年保安寺之事?”
  “姑娘,您忘了么,您约是五六岁那年,偷偷跟着柳氏他们一家出门去保安寺上香——您带着奴婢偷跑去玩儿,咱们在后院中遇到了邓公子,那时邓公子同小厮走丢了,遭荷塘边的生石灰迷了眼睛,险些跌入塘中……”
  张眉寿听得微微皱眉。
  隔了两世,她倒是不大记得此事了。
  “是姑娘让奴婢拉住了他,姑娘还替他清理了眼睛——”
  只是邓公子那时小小年纪,仗着大了她家姑娘几岁,已是要常常出言教训她家姑娘,又爱向她家老爷太太告状——当日她家姑娘是瞒着太太出的门,见邓公子瞧不清人,便也故意没出声。
  “这件事情似乎没旁人知道,奴婢也不曾放在心上,就是方才忽然想到了……”
  觉得气不过,就提了一嘴。
  张眉寿思索了一会儿。
  她当时究竟是如何想的?
  大约只是年幼心善吧。
  “蓁蓁,方才我说的可好?”王守仁瞧见了她,凑过来悄悄问道。
  张眉寿轻咳一声,点了头。
  “甚好。”
  虽然她在马车里根本没听着,但盲目的吹捧,也是灌溉友情的一种方式。
  此时已退了堂,有人留在原处指点议论着,有人结伴离去。
  柳荀与文竹,及邓誉,均已被押入天牢,听候处置。
  至此,除了邓誉究竟是伪证还是同谋,此一点还须细查之外,这件案子已算是水落石出。
  张峦和张敬走了出来。
  张眉寿此时却转身,看向十一受罚之处,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向范九说道:“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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