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5 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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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幸福来得未免也太突然了吧?
  突然到叫他觉得不太真实。
  少年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竭力掩饰喜色,尽量矜持地问道:“那张家可有回音了吗?”
  “有。”
  定国公世子点头又摇头,并将声音放的极和缓:“张家婉拒了。”
  他觉着,这种缓冲应当还行吧?
  徐永宁脑中空白了一瞬。
  这……
  就是那个坏消息吗?
  相比于前面那个他选择先听的好消息,这个坏消息显然更加令人防不胜防——
  少年站在原地,后知后觉地升起一种被坏消息即刻追了上来并一击即毙的绝望感。
  “……”
  见儿子站在那儿低着头不说话,定国公世子出声安慰道:“有结果总比没结果要好,如此才能往前看——天涯何处无芳草。”
  徐永宁闻言抬起头来,神情复杂地问道:“父亲该不是为了让儿子死心……故意骗儿子的吧?”
  定国公世子板起了脸来。
  “荒唐,你将为父看作什么人了?我若想这般做,又何须苦苦等到今日!”
  别以为刚刚经历情场失意,就可以胡言乱语,目无长辈!
  徐永宁见自家父亲脸上怒色不似作假,遂只有道:“是儿子说错话了。”
  旋即,又忍不住问道:“张家……可说是为什么了吗?”
  定国公世子摇头。
  自然是没有的。
  且不说此次提及亲事,双方言辞都是极隐晦的,便说寻常议亲,只要是上得了台面的人家,都不可能将这等事剖开了说。
  但凡是说了的,也必然是没有意义的场面话。
  若不然,议亲不成,怕是得结仇。
  “祖母叫华嬷嬷去提的……是正室之位吗?”徐永宁又问道。
  “这还用说?”定国公世子看着儿子,认真地道:“你祖母的性子你该是清楚,若非是正室之位,根本不可能开这个口。”
  徐永宁彻底萎靡了下去。
  不是因为这个,那想来,十之八九是没能看上他了……
  他当真有这般差吗?
  近年来他上进刻苦,摒了幼时恶习,进步和改变是连祖母都认可了的。
  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问道:“话说回来……父亲为何会觉得有好消息?”
  少年人的神情复杂又迷惑。
  这不就是把一个坏消息一分为二吗?
  那种从天上顷刻跌落至谷内的残忍感觉……父亲的良心难道都不会痛的吗?
  定国公世子反问道:“父亲苦劝你祖父祖母多时,你祖父祖母为了成全你,做出如此让步,一家人这般真心疼爱你,你难道不欣慰,不高兴吗?”
  他就是想让儿子知道,哪怕情场失意,可他身边还是有着许多疼爱他的人在的。
  可儿子这种好像丝毫没有感受到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徐永宁听得怔住。
  得,父亲这是倒过来嫌弃他没有良心了……
  看着还在等着自己回答的父亲,少年人艰难地笑了笑:“……高兴。”
  旋即,又道:“父亲,若没有其他事,儿子就先回去了。”
  定国公世子点头应允了。
  “去吧。”
  徐永宁挪动脚步,走出了书房。
  片刻后,却又折返了回来。
  “可是还有话要问?”定国公世子摆出了以往待儿子不多见的耐心。
  “没了。”
  虽只是一道门的一出一进,可少年人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朝着定国公世子躬身抬手行了一礼。
  声音微哑地道:“儿子是想同父亲道一句谢——多谢父亲这般替儿子着想。”
  他平静下来些许,才真正体会到父亲的那个好消息,着实珍贵。
  他不该只在乎自己的心愿是否达成。
  更该看到在这件事情背后,定国公府替他着想了多少。
  定国公世子有些怔然地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眼眶忽然有些酸涩。
  他家宁儿,当真是长大了许多。
  他清楚,这其中,多多少少有着张家姑娘的影响在——
  人的一生中,生来便心志不坚者,遇到怎样的人,总是至关重要。
  这便是机缘。
  张家姑娘,王家公子,苍家公子,乃至太子殿下——
  宁儿的机缘实则已经极好。
  ……
  被自家父亲认定机缘极好的徐永宁,在回到院中之后,头一件事,便是着人寻了一面镜子来。
  他至今记得自家妹妹谈起张家姑娘时,叫他好好照一照镜子的那番话。
  妹妹说,照照镜子就明白为什么了。
  少年对镜打量凝视许久。
  却是渐渐皱起了眉。
  “分明还好啊……”少年费解地喃喃着。
  英气,朝气,贵气,乃至才气,甚至是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稳重——所有能想到的优点,他几乎都看到了。
  虽然不满,也有些瑕疵,但确实都有。
  少年撂了镜子,靠在椅中长叹了一口气。
  这世间诸事之因由,可真是叫人想不通啊。
  ……
  灯火通亮的世子院中,坐在桌旁的万氏听罢心腹嬷嬷所禀,气得几乎十指都在发颤。
  “世子和老夫人莫不是通通都疯了吗!”
  素日里柔弱谨慎的女子,此时说起话来毫无遮拦。
  嬷嬷吓了一跳,刚要出声宽慰安抚,却听万氏再次问道:“可问清楚了?当真是张家姑娘?当真是正室之位?!”
  张家算个什么东西?
  出籍之户,张峦不过区区五品官员……这般出身的张家姑娘,怎配得上定国公府世子嫡长子的正室之位!
  “是,奴婢再三确认过的……”嬷嬷压低了声音,劝慰道:“夫人不必动气,到底是没能成得了……”
  那位张家姑娘,她自然也是认识的,与二姑娘和姑奶奶都颇为交好,且明里暗里,叫她家夫人可是吃过好几回哑巴亏。
  那是极敏锐,目的明确,甚至根本不知顾全他人颜面的一个小姑娘……
  那样的人,是最难打交道,也是最难收服的。
  更何况,对方的敌意与针对虽是隐晦,却也几乎是不曾遮掩的。
  故而,她不喜欢,她家夫人自然是更不喜欢——这桩亲事亏得是没成,若是成了,还不知道要多堵心!
  万氏咬紧微微发颤的牙关,却是自嗓子里挤出了一声凄冷的笑。
  没能成得了,她便该欣喜庆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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