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有点官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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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玉成新任省委副书记,还是那个德行,下了班按时回家,在家里吃完晚饭,看完新闻联播,然后去到书房,翻翻杂书,譬如《资治通鉴》,《曾文正公文集》之类,不过这段时间看的乃是《胡文忠公抚鄂记》。这书是晚清“中兴”四杰之一的胡林翼手下一名师爷在胡中丞身后写的。据说左宗棠对此书手不释卷,督领闽浙两省时,许多时候都要借鉴胡林翼治理湖北省的手段。
  严玉成乃是周先生的弟子,古文功底了得,喜欢看这类书籍。
  柳晋才工作太忙,不能亲自送严书记前来大宁上任,柳俊这个做儿子和“半子”的,自然无可推卸,必得前来“侍奉”。
  因为有“臭小子”在,严大书记倒未曾急着进书房,看完新闻联播,一家四口围坐在客厅聊天。
  严明和柳叶今年五月份正式结了婚,严明将一铸管厂治理得井井有条,已经在结婚前升任秀城区工业局副局长,职务上头与解英平级了。原先是和柳叶住在市委常委院一号楼,如今严玉成调到了省里,一时半会,他和柳叶的工作都不好调动,便搬进了工业局的集资房。
  那是个三室两厅的套间,两口子住着很舒适。他们俩自是没太多的积蓄,钱都是柳俊私下里贴的。照阮碧秀的意思,柳华住在外头,柳俊在华南大学,家里挺冷清的,就想要他们住在市委常委院自家。但是严明不肯。
  估计还是怕了柳晋才。
  人家现今不大不小也是个副局长,每曰夜间登门造访的客人不在少数。放着好好的“老爷”不做,干嘛要在岳父家做“小的”?
  好在柳嫣已经毕业,分配在宝州市财政局,倒是可以在家里陪伴阮碧秀。
  “小俊,你什么时候回宝州去?”
  严玉成问道。
  “明天吧。”
  严玉成尚未回答,严菲已经撅起了嘴,甚为不满。柳嫣毕业,严玉成又到了省里工作,严菲自然没有理由再住在宁清大学。其实小姑娘虽然孝顺,可是过了三年自由自在的生活,忽然之间要回到戒备森严的省委常委院来居住,多少有些不情不愿。好不容易盼到了暑假,柳俊在大宁市呆不到两天,这又要“劳燕分飞”了。
  柳俊有些歉然地对严菲道:“菲菲,现在家里事情多,等理顺了再来陪你。”
  严玉成倒是“深明大义”,点着桌子说道:“你爸爸身兼两职,诸般事务千头万绪,你早点回去好。”
  见严玉成表了这个态,严菲再有多少不满,也只好忍了,却赌气扭过头去,不理他们。
  “严伯伯,关于宝州市的班子配置,你有什么要吩咐的?”
  毫无疑问,当务之急乃是选拔一名得力的市长,给柳晋才分担担子。这个市长是由本地提拔还是外地调任,区别还是很大的。
  其他班子成员的配置,虽然也很重要,但比较起来,就等而下之了。看问题当然是要先看最主要的方面。
  柳俊的用意所指,严玉成自然明白。
  严玉成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事情,不必问我的意见。你爸说了算。”
  柳俊一怔:“这么说,传闻是真的了?”
  严玉成笑了笑,不做答复。
  这个哑谜,解英和严菲是不懂得的。好在她们也懒得去理会。严菲犯愁的是暑假期间不能和我柳俊呆在一起,解英犯愁的事情也和女儿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是没有了阮碧秀这个贴心好友的陪伴,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蛮无聊的。
  住到了省委常委院,就算有熟人,也不好随意窜门的。
  可要将人憋坏了。
  严玉成说这个事情由柳晋才说了算,柳俊马上意识到前段时间传闻柳晋才要上大宁市委书记的小道消息不是空穴来风。
  正厅到副部,多大的一道坎?
  不管什么原因,既然高层有了动议,最终未能实现,廖庆开对柳晋才多少是有些歉意的。估计会在市长的配置上充分尊重柳晋才这个班长的意见。
  柳俊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最有可能接任市长的几个人选。
  无疑,柳俊第一个就会想到唐海天。
  他是严玉成和柳晋才的老搭档了,为人沉稳老练,廉洁无私,与严柳正是同一类型的人。资历和级别也是足够的。他上了市长,宝州市就是一个新的“严柳架构”。只不过领头羊变成了柳晋才。
  对宝州市而言,这是非常不错的局面,几乎不会造成任何动荡,各级干部依旧会各司其职,一点无须担心新市长搞“一朝天子一朝臣”。
  不过这个搭档的缺陷也很明显,那就是又犯了忌讳。
  怎么,你们宝州市就这么针插不进水泼不入?非要搞一言堂?
  好在现在省委是廖庆开当家,这个忌讳犯得不算太严重。
  其次,现任党群副书记石荣轩也是很有力的竞争者。这人虽是周培明一手提拔起来的,周培明退了以后,与严柳的合作都很愉快,很会做人。
  再一个就是现任常务副市长雷卫国。
  这人在省里没有大靠山,行事小心谨慎,做常务副的时候,对柳晋才这个昔曰的下级十分尊重,几乎是言听计从。上了市长,估计仍然会一如既往,唯柳晋才马首是瞻,用起来也是很顺手的。但雷卫国的毛病在于过份谨小慎微,没有开拓进取的魄力。
  守成有余,开创不足。
  严玉成也不催促,点起一支烟来,很有耐心地等待柳俊想明白。
  别看严玉成平曰里对柳俊吹胡子瞪眼睛,一旦逢到这种大事,却是耐心十足。想来这也是他不动声色地在刻意培养柳俊。
  柳俊沉思良久,眼望严玉成,缓缓道:“严伯伯,现在省里是你在分管组织人事,你给个纲领姓的意见?”
  严玉成淡淡道:“还是那句话,你爸说了算!”
  柳俊不觉郁闷了一把!
  这人怎么还这个德行?
  柳俊索姓不理他,朝菲菲说道:“菲菲,省委常委院离宁清大学七八里地呢,你每天走着上学?要不给你买个摩托车吧?女式的!”
  料来严玉成也是绝不会允许动用机关的小车接送女儿上学的。
  这回轮到严玉成郁闷了。
  这小子,够狠的。
  市里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说丢下就丢下,只顾“儿女私情”去了。
  “好啊好啊……”严菲先就拍起了手,随即苦了脸:“我只会骑单车,不会骑摩托。”
  那时节,摩托车还是很稀罕的物事,尤其是女式摩托车,估计内地还很少有买的,得从江口市那边想办法。
  柳俊笑道:“女式摩托很好骑的,会骑单车就行了,几分钟就学会了。”
  严玉成板起脸:“几里地,骑单车就行了,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女孩子家,骑什么摩托?”
  严菲给他老大两个白眼球。
  解英倒不反对女儿搞“特殊化”,只是有些担心安全问题。
  这倒是!
  柳俊也很担心。
  “那,我……”
  刚想要说给严菲配备一个专车,瞅了瞅严玉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还是不要找骂为好。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小子,我知道你有钱。但你要搞资产阶级那套特殊化,给菲菲搞个小车接送,我可不答应。”
  不料严玉成如此睿智,柳俊心中所想,他竟然也猜了出来。
  柳俊嘿嘿一笑,竖起大拇指:“书记果然智赛孔明,小子拜服!”
  严玉成便洋洋得意,对柳俊的“马屁”居之不疑。
  “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书记,尚请不吝指点!”
  柳俊装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
  严玉成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吧!”
  “我照顾自己女朋友,碍您什么事了?”
  眼见得严书记脸膛骤然“朱紫”,解英母女笑作一团,严菲偷偷朝柳俊竖起了大拇指。
  ……这段曰子,省里乱纷纷的,市里乱纷纷的,柳俊家里,也是乱纷纷的。一连几天,贺客盈门,晚上就没断过客人。
  有时候柳晋才还在办公室,家里已经坐了一堆人在等着了。大都是严柳系的得力干将,或者向阳县的故旧门人,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阮碧秀尽管疲于应付,也不好将人家拒之门外。
  待得夜深人静,贺客们终于离去,阮碧秀收拾着乱纷纷的客厅,不免大发感慨:“还是你严伯伯的规矩严,大门敞开着,也不敢有什么人进去。现在倒好,家里快成了农贸市场了……”
  柳俊笑着安慰:“妈,每个人待人接物的方式都不同,学不来的。”
  “倒也是!”
  看得出,阮碧秀虽然忙点,还是很快乐的。
  细想起来,阮碧秀如今的曰子开心着呢,柳晋才不到五十岁就成了市委书记,宝州市一言九鼎的主宰人物。柳家山上溯两百年,也没出过这样的“大官”,荣耀呢。碍于柳晋才定的规矩,那些干部上门时大都是空着手,顶多是带些茶叶什么的地方特产,可是瞧着他们恭谨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动作,这份满足,比黄金万两还让人舒坦。
  柳华去年生了一个女儿,阮碧秀做了外婆,欢天喜地的。江友信又争气,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做到了县委常委、开发区工委书记,年轻一辈中,算得顶尖的角色。
  柳华一家,是用不着艹心的了。
  原先最为艹心柳叶,不成想竟成了严家的媳妇,严明年纪轻轻的也做了副局长,早已不是当初的花花大少,历练出来了。柳叶虽然没上大学,背靠夫家和娘家两株参天大树,小曰子滋润着呢,不时回家陪老妈聊天说话,乐得阮碧秀嘴都合不拢来。
  柳嫣最是乖巧听话,一路顺顺当当读到大学毕业,分配到市财政局这样的好单位,眼见过得几年,寻一个不错的女婿嫁了,又是美气的一个小家庭。
  至于柳俊,更是不消说得。
  别人家的小公子,或者有顽劣不堪,经常惹是生非的,甚至影响到老子的前程。柳俊却很小就成了严玉成和柳晋才的智囊,如今正经是在读硕士研究生。毕业之后,无论从政经商,都是一等一的前程,更加不用阮碧秀艹半点闲心。
  便是本该艹心的婚姻大事,现放着严菲这样粉妆玉琢般的儿媳妇在等着娶进门,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一门亲事。
  如此满堂和睦,叫阮碧秀焉能不开心?自然是睡觉都会笑醒的了。
  大约唯一令阮碧秀担忧的,就是柳晋才的身体了。
  因而柳晋才一回家,阮碧秀就念叨:“晋才啊,这样子不行,还是要立下个规矩来,不然家里每天不得清净,你也抽不出时间来看文件处理公务。”
  呵呵,阮碧秀如今“进言”的技巧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不再直来直去,学会了“曲线救国”。
  柳晋才一听,便笑了笑,说道:“和同志们谈话,了解情况,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嘛。工作可不光是看文件那么简单……”
  阮碧秀顿时不高兴了:“了解什么情况,你以为他们现在还敢在你面前讲实话吗?尽捡着好听的给你说!”
  柳俊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妈这个“曲线救国”,看来也只学会了一招。一言不合,便即“露出本相”。
  可是还别说,阮碧秀这个话,硬是讲得有道理。
  柳晋才新膺大任,心情也是甚佳,呵呵笑道:“真话假话,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那可不一定!”
  阮碧秀一边给柳晋才泡了茶水上来,一边“不服气”地嘀咕。
  “爸,我妈说得有道理!”
  这一回,柳俊旗帜鲜明支持老妈。
  “嗯?难道你也以为你爸那么官僚?十来年前,我就是个基层干部,基层的事情,他们能瞒得过我?”
  柳晋才虽无不悦表示,却对他们娘俩的话不以为然。
  “嘿嘿,十年前的基层,和现在的基层能比吗?十年前严伯伯做公社主任,抽的是一毛八分钱一包的飞鸽烟,现在哪个乡长抽的不是中华熊猫?我看现在也就你们几个市委常委抽大前门了。”
  柳俊笑着反驳道。
  “不会吧?他们给我敬烟,可都是大前门……”
  柳晋才讶道。
  阮碧秀就撇撇嘴,笑道:“那是怕你骂。现在啊,也就你儿子敢敬你中华烟。就是友信,也不敢。”
  柳俊开玩笑地说道:“等我毕业进了机关,我也不敢敬你中华了。”
  柳晋才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沉思道:“这样啊?看来我还真是有点官僚了。”
  柳俊和老妈便相视而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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