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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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的衣服,她要想搬是搬不回家的。
  幸好程睡莲已经回家了,到时候她肯定会给贺译民带话,贺译民就会来接她的。
  陈月牙可不敢再丢下闺女了,把她放在背上,一个又一个,把这些大旅行包全拎到了一处破房子的后面,再找了一根没人要的钢筋棍子,一个个的,就给串起来了。
  超生饿,还热,肚子咕咕叫,身上全是汗。
  俩人只有从家里带出来的白开水,陈月牙先给超生灌了个够,自己才咣咣的喝了起来。
  她才把一杯水灌完,还觉得自己嗓子眼儿焦乎的冒烟呢,就见贺译民在铁轨线那头大步的跑着。
  娘儿俩一起咧开嘴笑,陈月牙简直惊讶坏了:“睡莲走了也就十几分钟,你咋这么快就来了?”
  “程睡莲?那跟我有啥关系?我是担心你要出事儿,自己找来的。”贺译民拎起一大袋的衣服,皱着眉头说:“你只拿了三十几块钱,就弄了这么多的货?”
  “三十五块钱进的货在这儿呢,剩下那些是咱们超生替我弄回来的。”陈月牙拉开自己的蛇皮带子,望着里面两件漂亮的小裙裙,颇为遗憾的说。
  贺译民把超生抱起来在空中丢了两丢:“你有这能耐,能给咱们弄来几大蛇皮袋子的衣服?”
  超生当然只会笑,不会说话,看爸爸的手背在后面,就知道他肯定有好东西给她。
  眼睛往后望着,还以为爸爸拿的是雪糕呢,没想到爸爸的手突然伸过来,居然是一瓶闻起来香喷喷的桔子味儿汽水。
  喝一口桔子味儿的汽水,刚才叫那个凶凶的叔叔差点吓扁的超生猛的往外打了一个咯,舒服啊!
  自己只喝一点点,剩下的全给妈妈喝,超生最疼的就是妈妈了。
  收拾蛇皮袋子的功夫,陈月牙就把超生是怎么差点给人抓走,但是又因为一盒钙奶饼干,那个人最后放了超生,还给自己留了这么多货的事儿告诉了贺译民。
  贺译民边听,边把几个蛇皮袋子全串到了钢管上,弯腰试了试,自己一个人就把个钢管给挑起来了。
  “放下来,咱俩抬着走,你可是马上要当公安的人,别累坏了腰。”陈月牙说。
  贺译民皱了皱眉头:“就几个蛇皮袋子而已,我能挑不动它们?你背着超生就行,我看小丫头腿颤颤的,怕是中暑了。”
  还真的,跑了这半天,三岁半的小超生又热又晕,是真的快中暑了。
  男人一个人扛起好比一个小山包的衣服,爸爸真能干啊。
  “以后就算要做生意,我也得跟着你们娘两个,这可太险了,万一超生叫人抓走,你说咱们怎么办?”贺译民边走,连揩着额头上的汗说。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在移动的小山包一样。
  陈月牙翻了个白眼:“要那个人真敢拐咱们超生,他早死了!”
  论打架,陈月牙就没怯过任何人,不论男人还是女人。
  她可是从小跟着她妈在肉联厂砍大骨头的,什么样的贼骨头没卸过?
  到了胡同口儿上,贺译民的意思是直接挑进去。
  陈月牙却把他给拦住了:“你傻呀,这么多衣服,咱们咋能就这么拿进去?”
  “为啥不能?”贺译民愣住了,反问。
  “现在做生意可叫投机倒把,你带这么多衣服回家,给人抓了咋整?这种事儿一般陌生人不管你,盯的最紧的就是街坊邻居。”陈月牙说。
  就比如何向阳,虽然她家程睡莲也投机倒把,但她那种人,骂人穷,笑人无,眼红爱嫉妒,最喜欢干的就是举报人的活儿。
  先把蛇皮袋子放一堆在巷口,让超生和陈月牙看着,特意避着人,连着挪五趟,才把五六个大蛇皮袋子全部挪回家。
  其实小裙裙最可爱,陈月牙先洗了一件出来,准备让超生先穿着漂亮一下。
  但是超生不肯,她自己给自己和贺帅一人揉巴了一件纯白色的线衣,让妈妈替自己拧干,放大太阳底下晾一会儿就干了,然后一人一件,就是两个雪白雪白的嫩娃娃。
  “妹儿像个小雪人!”贺帅看着白生生的小超生,笑嘻嘻的说。
  超生另外拿了两件,伸手比划着:要是小斌和小炮一人再穿一件,她们家就是四个小雪人了。
  陈月牙能不急着接另外那两个皮小了吗,但她得先赚钱,考虑换个大点的房子才能把他们给接回来啊。
  她刚才清点了一下蛇皮袋子里的白线衣,足足100件,这种线衣一件怎么的也能卖两块钱,要真能卖出去,那可能净赚二百多块钱,赶得上一个公安三个月的工资,就是怎么把它卖出去,自己还得好好想想办法。
  “走,妹儿,胡同里遛一圈儿去。”贺帅拉着超生的手说。
  “小帅,才穿了新衣服,不准带你妹上垃圾山上玩儿去。”陈月牙在院子里喊。
  贺帅表面上答应的好着呢:“好呐妈,我肯定不能!”
  但一出门,他还是拉着超生直奔垃圾山。
  他上次从垃圾堆里翻来的作业本儿已经写完了,还得再去给自己翻本作业本,所以把超生安置在最干净的墙跟底下,贺帅一袭白色的新线衣,直奔宝藏一般的垃圾山。
  今天他运气贼好,一上山头,就看见一本干干净净的,正面写了,反面没写的作业本儿,贺帅一个箭步就冲上去了。
  但就在这时,张福运跟在贺帅的身后,看贺帅抓到一个作业本,一把就抓过来了:“我先看到的。”
  “死一边儿去你,那明明是我先看到的。”贺帅一把夺过作业本说。
  张福运家现在可不缺钱,但孩子们扒垃圾山是有瘾的,毕竟现在这年月,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收音机,电视更是个只在传说中的稀罕东西,晚上一吃完饭,孩子们除了扒一下垃圾山,就没别的娱乐活动。
  他呸的一口痰吐到了作业本上,害那本作业本儿的背面没法儿写了,这下可好,贺帅给惹怒了,一个蹦子就跳到了张福运的身上,打到一块儿了。
  而打架,几乎可以说是胡同里男孩子们的日常娱乐,就跟吃饭睡觉一样。
  张福运虽然长的胖,但要论打架可不如贺帅,很快就给贺帅压在垃圾山上,只有挨打的份儿。
  超生看惯了哥哥打架,也知道哥哥肯定不会输,正好今天她喝了甜甜的汽水,还有点儿灵力,把意念放进垃圾山里搜寻着,不一会儿,咦,还真到了一本翻面还没写作业本,就在她脚边不远的地方,但是,得踢开几块瓦砾。
  小心翼翼踢开瓦砾,捡起作业本在手里扬着,挥舞着,超生这是示意哥哥不要再打啦,自己已经替他翻到作业本儿啦。
  贺帅猛的捶了张福运两拳头,跳下垃圾山,把本旧作业本仔仔细细的擦干净,揣到腰上,挥舞着小拳头,在一群孩子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拉着超生转身就跑。
  而这一切,张福妞全看在眼里,不过,她只是平静的看着,一句话都不说。
  回到家,俩哥哥福运和福生看见福妞,都跟那过街老鼠似的。
  外婆何向阳一见她进门,也是两只眼睛乐的笑眯眯的:“哟,我家小福妞回来啦?明天就要去做大生意,咱们福妞肯定能替咱们大赚一笔,是不是啊?”
  张福妞不理自家这些人,转身回了自己单独的卧室。
  进了卧室,望着地上那些编织袋子,张福妞啪嗒一下就坐到了床上,顿了好久,张开嘴深深的呸了一口。
  事实上,张福妞原来是个好好儿的小姑娘。
  但是从三岁起,她就开始做噩梦了。
  先是梦见自己长大后,居然嫁给了满胡同里她最讨厌的孩子,贺译民的儿子贺炮。
  贺炮是个大嗓门不说,还是个天生的大傻砸,在她梦里,贺炮长大后当了公安,别人当公安都是不停的往家里搂钱,就贺炮是个怂憨炮,因为他妈本身有钱,他不爱钱,黑社会的人都贿赂不了他。
  还因为不肯跟黑社会同流合污,给黑社会悄悄做了个局,生生的给打死了。
  呸!
  她从来都不喜欢贺炮,小女孩虽然傻,但也会怀春,她喜欢的是贺帅。
  而且在她梦里,陈月牙作为她婆婆,特别有钱,但有钱有啥用,她宁可把钱捐到山区去盖希望小学,都不愿意和她妈程春花合伙做生意,也不愿意帮扶她两个娘家哥哥,让她在娘家特别的丢脸。
  何向阳和程春花说起她来,总是闺女白生了,白养了,白白嫁进有钱人家了。
  而且,陈月牙俩口子可疼可疼超生了,从小到大,哪怕苦自己,从来没苦过超生,超生一辈子都活的可幸福了,尤其是大一点会说话之后,一张小嘴巴尖的跟什么似的,简直是全家的掌上明珠。
  相比之下,梦里的张福妞全家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简直是个苦瓜瓤子。
  张福妞因为经常见超生总是盯着自己自己的手掌心,以为她手掌心里有什么好东西,专门观察了很久,想探个清楚,看她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小秘密。
  不过观察了几次之后,福妞就发现,超生的手掌心里什么都没有,因为她什么都没看见。
  所以,要原来福妞还怕超生的话,那她现在一点都不怕超生了。
  总之,张福妞能做梦,而且从梦里能知道很多事情,预料很多先机,就比如这次陈月牙要卖衣服,她就是隐隐约约作了个梦,梦见陈月牙卖衣服赚了很多的钱,所以,她才会跟着陈月牙到火车站去抢衣服的。
  小丫头的心智里还是喜欢贺帅的。
  但是这不妨碍她想赚钱啊,就为了长大以后不活成梦里那个窝囊的怂样子,她也必须抢陈月牙的钱。
  作者有话要说:  超生:带货带货,继续带货!
  第13章 13
  贺帅带着妹妹跑到一半,突然哎哟一声,因为他发现自己雪白的线衣上面,居然沾了一团红色的东西。
  贺帅一下脑袋都麻了,这么漂亮的新线衣,他居然一会儿的功夫就给穿脏了?
  这要回去不说挨揍吧,肯定得洗,要染了色洗不出来可咋办?
  他一件海魂衫都穿了整三年了,肚脐眼儿都盖不住了,就因为一件新衣服,今天才光鲜了一下下。
  满胡同里最好面子的可就是贺帅啊,这衣服脏了,他还怎么称大帅?
  胡同里雪白的墙上,刷满了大红色的标语。
  超生示意哥哥不要怕,从墙上蹭了点红色下来,把贺帅胸前那点红色,就给染成了一个圆圆的太阳。
  “妹儿,这个要不得,这可是日本鬼子的狗皮膏药旗,要给别的孩子看见,我可就成个狗汉奸啦!”贺帅的顽心也起来了,在超生的鼻尖上点了一点红,笑着说。
  他自己也蹭了些红色下来,往自己胸前涂着,不一会儿,就把个狗皮膏药旗改成一个红五星了。
  “哇,贺帅的胸膛前有颗红五星哟!”有个孩子经过,失声惊叫说。语气里满满的羡慕,都掩藏不住。
  贺帅再蹭了些红色下来,在超生的胸膛前涂了五颗小小的小五角星出来,嘿,俩兄妹站一块儿,就组成了一个五星红旗的图案。
  这下可好,一进大杂院,院子里所有在忙碌的人全停了下来,一起看新鲜。
  “月牙,你这衣服看起来不错啊,还有没,给我家大强来一件儿。”王大妈说。
  陈月牙正在烫衣服,一看生意这就上门了,连忙说:“您等等,我给您拿一件儿!”
  王大妈接过雪白的线衣展开一看,眉头皱起来了:“月牙,这上头咋这么素,孩子的衣服上不是有红五星,我是想要那个。”
  现在的孩子们,上街要戴个绿军帽都得给人抢走,有人还专扒军帽上的红五星,毕竟这个年代,红星闪闪放光彩,大家最爱的,就是红五星。
  陈月牙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家俩孩子的白线衣上,自己给自己画上了红五星。
  有了红五星,白线衣就一扫原来的呆板,变的漂亮多了。
  不过孩子涂的红五星太过拙劣,真这样涂了,王大妈敢要,陈月牙还不敢卖呢。
  “您要想要红五星,就等会儿,我替您画一个!”她说。
  王大妈想了想,自家孙子大强都上初中了,估计不喜欢穿的太化哨一点,所以她说:“你可得给我画正喽,张强可是班干部,要那五星画不正,他穿着是得给人笑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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