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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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道:“还是算了吧,别人追着我咬,我总不能与之咬在一起。”
  “你……”灵犀郡主还要再骂, 却忽然被福成公主拉了一把,福成公主的动作打断了她的话,她转头望去,才看见有宫里的管事姑姑过来了。
  管事姑姑先朝众人敛衽行了一礼,然后道:“这里的事情皇后娘娘已经清楚了,娘娘说既然是灵犀郡主骂人在先,陆大人打人在后,各位该消的气也该消了。灵犀郡主说话不知分寸,还望长公主能将郡主带回去好生教养。天色已晚,夜里风寒,各位且回去歇息吧,今儿这事就烂在肚子里,往后谁也不要再提了。”
  这事让他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皇后娘娘既然如此说,众人自然不敢有所意见,纷纷道:“谨遵娘娘旨意。”
  所有人各自散去,陆相时跟在陆珩的身后往崇阳门走。
  陆临川一边走一边嘀咕道:“什么灵犀郡主,被养得跟疯狗似的,见人就咬,就她那样的还想嫁给才貌双全的温雅公子,她怎么不靠着枕头做梦呢!”
  陆临修提醒他:“快别说了,皇后娘娘都说了要烂在肚子里。”
  陆临川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觉得我们姐受委屈了吗?不过十三叔可真够厉害的,扬手就打,丁点脸面不给对方留,简直太痛快了!”
  陆临修低声道:“十三叔一向如此,人狠话不多。”
  陆临川闷声地笑。
  陆相时抬眉朝陆珩望过去,小声道:“十三叔,您在生气啊?”
  “没有。”
  “嗯?可您看起来就像是生气的样子啊,您严肃得我都不敢说话了,”陆相时道,“您打也打了呀,就不用再生气了吧。”
  “我在想事情。”陆珩温声回答。
  “想什么啊,那么严肃?”
  陆珩脚步顿了顿:“我在想,有人让你受了屈辱,你心大,不想再计较了,但……”
  “但我的心很小,容不得看你生生忍受这些屈辱,更容不得别人欺辱你,你且放心,我会让对方付出代价的。”可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却未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没什么。”他说。
  到了崇阳门,众人各自上了马车,陆相时自然和陆临修陆临川坐同一辆,她刚坐进马车,陆临川就问她道:“姐,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放爆竹如何?”
  “爹娘允了吗?”陆相时问。
  “允了,娘允了,爹就算不允也会憋着,娘说我和哥刚刚表现好,就奖励我们放爆竹,”陆临川得意道,“姐,你跟我们一起呗。”
  陆相时也想放爆竹,便笑着应下。
  到了府里,几人先去正院给陆宏光和王景华磕了头,得了新年红包,然后一起去满芳亭放爆竹,许若兰担心他们安全,本想让人看着,陆珩却先一步去盯着他们了。
  满芳亭里还有其余几个小辈,也都在放爆竹,房梁上挂满了灯笼,将满芳亭照得透亮,陆相时怕火,不太敢放,便只站在旁边看着。
  她一回头,发现陆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陆相时一愣。
  明亮的火光照在他英挺的面庞上,他眼眸中倒映着灿烂的光火,那火光中仿佛还有她的倒影,她眼里有惊喜一闪而过,却又很快转为苦涩。
  “十三叔,您怎么来了?”
  “都在这里,我为何不能来?”陆珩淡笑。
  “能来,我只是觉得,您当是不喜欢这等场合的,以往放爆竹,也不见您出现的,”陆相时道,“不过,您来了也好,当是陪我在府里过最后一个除夕了。”
  她回头,望着远处的烟火,眼里有星星在闪烁。
  “十三叔,您看,烟火真好看,可惜太短暂了,转瞬即逝,不能长久,”陆相时忽然有些感慨,“十三叔,您说,美好的东西,是不是都难以长久啊。”
  “那要看是什么东西。”
  “若是美貌和感情呢。”
  “年华易逝,感情却可长久,”想了想,似乎觉得颇为不妥,“旁人的感情能否长久我不知道,但我的感情,定能天长地久。”
  “您的感情?”她忽然想起陆珩远是有心上人的,那应当是他此生都爱而不得之人,否则他绝不会在重华殿上许下永不娶妻的承诺。
  “十三叔,您既心中有所求,却为何始终未有所动呢?”
  烟火在高空炸开,灿烂夺目,周围很热闹,他们两人站在一处,却有种别样的安静,陆珩很久都没有说话,陆相时以为他不会回答,却恍然间听到他开了口。
  他轻声说:“因为我若有半点所动,都会将她推入地狱。”
  陆相时一怔。
  她不敢再问,原来他心头当真有人,她忽觉心中荒芜,好像她走在广袤的沙漠里,四周都是黄沙,她没有方向,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她找不到出路。
  她找不到出路。
  陆相时红了眼眶,挺好的,她想,心有所寄托,也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夜凉了,您整日忙于公务,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陆相时转身,朝陆珩敛衽行礼,“我有些冷,便先回去了。”
  陆珩低眉凝着她,声音里有深重的失望:“不陪我……们一起守岁吗?”
  “还是算、算了吧,我很困了,实在没有精神了,”陆相时微笑道,“今日多谢十三叔帮我,才让我在众人面前没有那么难堪,您对我的恩情,我都会牢牢记住的。”
  “牢牢记住,然后呢?”
  “若有机会,我定结草衔环,可我想,我这辈子是没有什么机会偿还您的恩情了,怕只有等到来世了,望来世,我还能遇见十三叔。”她微微笑着,眼里却有泪光在闪烁。
  可惜这夜色已有些暗了,她低着头,陆珩看不见她的眼睛。
  他道:“可我不信有来世。”
  “不管您信还是不信,不管是有还是没有,我都希望有。”她深吸口气,将眼里的泪光逼回去,抬头望着陆珩道:“明年再见了,十三叔。”
  然后她在灿烂的夜色中转身往半月居走。
  陆珩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他端端地站在原处,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年三十这夜,陆珩心情抑郁,待陆相时走后,他离开满芳亭,径直去了刑部大牢,那被关押在大牢里的黑衣刺客还未招供,陆珩让人将人带到审讯室来。
  狱卒将黑衣刺客绑在十字架上,他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早已经昏死过去,狱卒一桶盐水下去,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浸泡在盐水中,黑衣刺客瞬间就被痛醒了。
  陆珩坐在长桌后面,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静”字。
  他其实并不喜欢折磨人,他也并不喜欢惨叫声和充满腥气的鲜血,但有时候只有严酷的刑罚才能让那些干坏事的人乖乖听话。
  陆珩放下笔:“我是没什么耐心的,但你想求死,除非招供。”
  黑衣刺客垂头抬眼:“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他被服用了软筋散,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犹如鱼肉任由他们宰割。
  陆珩淡淡地笑,他从长桌后走出,取下木架上的一把长刀。
  而后,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时,那长刀已经坎进黑衣刺客的手臂,他坎在腕骨的位置,入软骨三分,却并未完全砍断。
  陆珩朝身后的狱卒挥手道:“来,开始割,要一点一点地割。”
  狱卒们还从未见过这等折磨人的手段,却也不敢反抗,其中一个狱卒上前握住刀柄,开始慢慢割起来。
  那黑衣刺客痛得鬼哭狼嚎,很快晕了过去,狱卒还在慢慢地割他的腕骨,他很快又被痛醒过来,陆珩复又坐回座椅上。
  他慢悠悠道:“将他的手脚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割下来,一只手分三段割,一条腿也分三段割,要及时给他止血,不能让他死了,等把他的手和脚都割下来后,再把他装进坛子里,然后放到菜市场门口去供人观赏,让所有人都看看,敢在我燕国刺杀来使的下场。”
  那黑衣刺客吓得瞳仁陡缩,浑身瑟瑟发抖,也不知道到底是被吓的还是被痛的,他浑身水淋淋的,有鲜血,有汗水,还有盐水,整个人仿佛都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他睁着浑浊的眼睛望着陆珩。
  那人穿着一身湛蓝长衣,端正地坐在座椅上,他提笔低头写字,姿态温文尔雅,好似丝毫不受这审讯室的脏污影响。
  第33章
  可见这人心智坚韧, 这世间怕是极少人能左右其心。
  黑衣刺客在陆珩的疏淡泰然之中败下阵来。
  年初三, 许若兰本要带着陆相时回许家拜年的, 但是陆相时和许嘉致的婚期就在三月, 恰巧白熙熙又约陆相时作陪, 陪来使是大,陆相时便只能去赴白熙熙的约。
  “是不是今日我不约你出来, 你就会跟你娘去许家拜年了?”白熙熙拉着陆相时逛街,一边问一边付银子买吃食。
  “是啊。”陆相时回答。
  “你去许家, 是不是就能看见你的未婚夫了?那我岂不是耽误了你的好事?”
  “这倒没有, 我也并不是很想去许家拜年, 我和许嘉致已经定了婚期,我现在去许家, 总觉得尴尬,倒不如不去, ”陆相时道, “是你帮我解围了。”
  白熙熙拉着她的手:“我见你并不愿意嫁入许家,既然不愿,又何必非要嫁呢?若定王府非要你嫁,你逃婚便是了。”
  “逃婚?”陆相时轻笑, “也只有你想得出来了。”
  “不愿意自然就不嫁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若逃婚,我便助你逃婚,我带你去我们大梁, 我们大梁以女子为尊,都是男子嫁给女子,等你在我们大梁安顿下来,便可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然后将那男人娶回家,从此就让那男人守着你过日子便可,也不用像你们大燕的女子,还要忍受男人们三妻四妾,过得实在憋屈。”白熙熙诚恳道。
  陆相时笑道:“我知道你们大梁的风俗,不过,我是不会逃婚的,我是大燕人,我生在大燕,长大大燕,如何能去你们大梁,快别说笑了。”
  “可你是定王府的养女,你长在大燕不假,但谁又敢说,你定然是生在大燕的,指不定你原本是我们大梁人呢。”白熙熙反驳。
  陆相时觉得与其扯这些,根本没有意义。
  “反正如论如何,我都不会逃婚了,我若逃婚,旁人该如何看我们定王府,又如何看许家?定王府养育我,我如何能恩将仇报?”陆相时道,“我若真那般做,便是无情无义的白眼狼,我这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不见天日。”
  “好了好了,快别说了,我逗你的。”白熙熙笑道。
  “你十三叔已经从那黑衣刺客的嘴里问出眉目了,你可知道?”她转而问。
  这件事,陆相时并未听说:“他问出什么了?”
  “那些黑衣刺客是西秦人,西秦想要破坏我们此次商谈互市之事,还想让我们两国结下仇怨,其心可诛,”白熙熙道,“你那十三叔绝对是个狠人,那些人可都是死士,能让死士开口说话,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陆相时道:“死士也是人啊,是人就会有所求,有所怕。”
  白熙熙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对了,你哥店铺被烧的事情,有眉目了吗?”陆相时问。
  “没有,也不知道我哥到底干什么吃的,自己的店铺被烧了,竟然半点痕迹都查不出来,传出去我都替他丢人。”白熙熙嗤之以鼻。
  陆相时一哽,她还从未听到有哪个当妹妹的这般说自己哥哥的。
  大街上冷风萧瑟,陆相时多逛了会儿便冷得有些难受,冻得红鼻子红脸的,她不由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白熙熙问她:“你冷啊?”
  陆相时点头。
  “那我送你回去吧,”白熙熙道,“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可别冷出个好歹来。”
  “那倒不用,出都出来了,我也不急着回去,下午我还要去忠勤伯府赴钟三姑娘的约呢,我们去醉仙楼吃好吃的吧,你来汴京这么久,我还未请你吃过饭呢。”陆相时道。
  白熙熙自是没意见。
  两人说说笑笑往醉仙楼走去,陆相时耳朵尖,忽然听到旁人有人在议论庄国公府嫡姑娘的婚事,说庄瑾瑶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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