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099米 我动心了,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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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归年匆匆赶到医院,甚至是没有来得及换上白大褂,便直直往五楼的ICU重症监护室上赶去。
  嘭地一下推开了病房门,脚步生风一般。莫归年眉目凌厉散冰,目光望向病房之中,只见苏母的病床被一群护士包围着,一眼望过去全是粉红色。护士们的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其中的许昕一眼瞄见了莫归年。
  急急忙忙从护士堆中冲了出来,奔到了莫归年面前,揣着气:“莫…莫教授!真的不行了!”
  “怎么回事?”明明在他下班离开的时候还专门来查房了,根本没有问题。而在这短短的两个小时中,竟然给他说病人不行了!
  “莫教授,患者全身变得浮肿,四肢发虚。而且体温在迅速升高,心律不齐,还出现了…出现了出血增多的情况…”许昕说到最后,声音是愈发的小,因为面前男人如玉般干净的容颜上有着血一般的阴鸷。
  他清晰的判断能力压制了怒火,冷冷道:“我记得这位患者已经注射过环孢素和抗人体胸腺免疫球蛋白(均是抗排异的药物),那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既然已经注射了,那为什么会出现体温迅速升高全身浮肿这样的排异情况?”
  按照医学的角度来说,哪怕还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出现这种情况,那也绝对不可能在短短两个小时的光景里面就能变成这样。不要怀疑他的专业性,他不会错。
  护士中有人已经被气场强大的莫归年吓得瑟瑟发抖:“莫教授…我们确实已经注射过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为出现这种情况。”
  “是么?”他低低沉沉的嗓音好似被人放入了冰窖之中再拿出来的一般,黑眸如晦:“那大量出血的情况又是从何而来,患者的手术部位缝合针眼等我都检查过,没问题。除非是外力的拉扯,否则不会出现这种大量出血的情况。这期间,谁碰过患者?”
  现在他只想知道,在他下班离开医院的短短两个小时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面前的许昕咬唇开口:“莫教授…我在半个小时前碰过患者,当时我按照惯例替患者测量体温,可是没想到体温那么高…”说到最后隐隐约约的嗓音是颤抖的。
  “都给我让开。”
  眉眼之间浮冰碎雪一般的冷意刷刷刷地窜上来,长腿一迈过去,护士们悉数从病床前散开。
  目光触及病床上之人时,清冽的瞳眸迅速收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缓缓放大。但是到了最后,就好像是湖面上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还是得归于平静。
  他可以清楚的看见,苏南浅的母亲全身浮肿不堪,就好像是被人充满气了一般。胸前的病服已经由于手术部位出血严重而完全染成了大片的殷红色。
  眸光瞬间凛冽,好似夹杂利箭一般扫在一群护士眼中:“这种出血怎么可能,我做了上千台手术,术后一周才出现这种情况的出血,不可能。给我说说,谁挤压了患者的手术部位,没有人触碰的话,绝对不会是这种情况。”
  莫归年如泉般澄澈的眸子中一时间卷起波澜来,愈来愈浓烈的怒意。这两个小时中,一定是有谁做了手脚,不然不会在短短的时间之中就突然引起了如此多项强烈的并发症,且如此严重的出血看一眼就可以知道是有人挤压了手术部位引起伤口撕裂,说不定内部的出血会更为严重。
  只可惜,苏母只是戴着呼吸罩闭着眼睛,一个字也不能说出来。
  旁边的监护仪上心电图曲曲折折,陡然高,陡然低。倏尔,监护仪发出了滴滴滴的刺耳声,众人的视线一转,蓦然一惊,只见监护仪上的波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强。最后就连曲折的直线也哗地一条直线,滴滴滴的响声在宣布心脏停止跳动。
  莫归年眉眼一寒,扭头冲着一群护士低沉道:“心室在迅速颤动,给我除颤仪,快!”
  短短几秒,护士们便将除颤仪推到了病床前,便听见他一声低呵:“所有人都让开!”(以免他人通过床体等导电受到电损害,也影响病人电传导。)
  周围的人纷纷推开来,莫归年一把抓起除颤仪:“100J,充电!”话音将将落下之时他已经将除颤电极板置于胸口处,苏母身子被除颤仪的震动引得向上弹了一下,然而监护仪上的画面依旧是一条直线。
  莫归年的眼角凉意骤生,道:“150J,充电!”
  “200J,充电!”
  ……
  身子一下又一下的起伏,可那条直线却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充电到360J,第五次!”
  容颜上遍布着细细密密的汗,有多久了,他的手上有多久没有沾上人命了。指骨分明的手握着除颤仪已经泛白到了极致,最终他轻轻放下了除颤仪。
  在一群护士的注视下,缓缓抬起手腕来,视线落在精致的腕表上。最终,凉薄的唇缓缓张合,声线微微颤抖:“患者苏常雅,死亡时间21点50分。”
  作为一个医生,其中一项要务,就是宣布患者死亡。
  护士们全都吓得瑟瑟发抖,没有人接声。莫归年抬手摁住眉心,咬牙问:“通知过病人家属没?”如此强烈的并发症再加上如此严重的出血,患者本身体质又不强健,所以哪怕是华佗在世,也无回天之力。
  “通知过了…”她们也知道看样子这个患者已经没有挽留的余地了,所以在通知莫教授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了患者家属。
  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子带着些苍凉颓唐之意,步步倒退在窗边靠着,目光落在病床上之人,已经毫无生命迹象了。
  苏南浅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进病房的,在这惊蛰的夜晚,她身着吊带的居家长裙,裸露出来的白皙肩膀和锁骨都极致的美。散着一头的青丝,从门口奔了进来,身后同样慌张的是容诗涵。
  那张倾城祸国的容颜上尽是惨白,她冲进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抓着他的胳膊:“莫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她分明是看见了的,分明在刚刚进病房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监护仪上所显示的心电图是一条直线。可是…她还是至今冲向他,眸子中微微有些希冀,只是望着他,那么凄切而又哀怨的望着他。
  莫归年只是抬手稳住她的肩膀,如画的眉眼之间也尽带苍凉:“对不起,苏小姐。”
  这六个字一说出来,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明显,完全都不用解释就可以清楚明了。苏南浅的容颜上最后一丝血色渐渐退去,只是抓着他胳膊的手缓缓坠落下来,在身侧微微荡了荡,好似那无所寄托的蜉蝣一般。
  容诗涵紧紧从身后抱住了她,双手死死禁锢在她的腰间,声音发抖:“南浅…南浅…”
  她喃喃地唤着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觉得这时候她应该这么做。她怕,南浅在一瞬间就会完全崩溃,最后只变成一堆瓦砾。
  “没有一点可能么?”她轻轻开了口,望向莫归年的一双剪水清眸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氤氲上了雾气以及泪水,连她自己都觉得视线变得模糊至极,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东西。只是知道自己应该要将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被人称为医学怪才的男人身上。
  莫归年只觉得自己的喉头紧得厉害,他清楚地看见苏南浅的眸光在一分分的碎裂,然后寸寸成灰。胸口在一瞬变得无比的沉重,他是受了慕辰的所托才称为了她母亲的主治医生,然后,竟然就这样,一条生命就湮灭在他的手中。
  他不是一个医生,而是一个屠夫。
  所以到最后,就算是面对着苏南浅一双盈盈泪水的眸,他也只是故作镇定轻轻道:“死亡时间,晚上21点50分。”
  苏南浅的眸光尽数剥裂开来,到了最后在,只剩下*裸的空洞。一起的物体,在她的眼中陡然变成了灰色,空气都变得如此冰冷,好似一种恶毒的生物,带着冰凉的感觉,在侵吞她的*。最后,整个灵魂都被吞噬掉的恐惧感,疯狂地包围住她。
  “妈…妈…”她抖着唇喃喃着,语气之中全然没有了素日的平稳镇静,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哭音以及颤抖。
  不顾身后抱着自己的诗涵,只是一步一步,缓缓向着病床上走去。最后苏南浅嘭地一下跪了下去,撕心裂肺一般:“妈!”她趴在病床的边沿,颤巍巍伸出了一只手来抚上病床上常雅的脸颊:“妈…你怎么就不陪我了…你说过的…”
  容诗涵在旁边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瞬间泪水也四溢开来。老天爷,你为何要对南浅这么残忍。她失去了这么多,可是就连一个母亲都不能拥有吗,那可是这辈子最爱她的女人啊。
  莫归年的眸底涌起凉意,寸寸缕缕一般缠绕住流墨般的黑瞳。他只是凝立在床边凝视着那跪在地上的女孩,胸口有什么陡然碎裂。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姑娘可以达到极致的悲伤,当年的十月,会不会和她一样。
  沉浸在自责以及回忆之中的莫归年突然感受到了一道灼灼的视线,只见跪在地上的苏南浅满脸泪痕,望向他:“莫医生…我妈是个美人啊…她一直都很美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痛苦到极致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都是呜咽不清的,他突然感觉到胸口有些窒息。
  他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什么所谓的因为心脏排异所以引起的并发症之类的话。而是因为她真的崩溃了,她真的需要胡言乱语一些什么来维持自己的心神,以免下一秒就会失去所有的意识。
  安城第一名媛苏南浅几近疯狂的一面,看在众人的眼里,委实令人心惊肉跳。莫归年只是举步向着门口走去,冲着护士们开了口:“我们都出去。”
  或许这个时候,让她单独和苏母待一会儿要好一些。趁这个时候,将那些没有说完的话,全部说完。就算是已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可是终究也要说出来才好受。
  在一群护士以及他都出了病房门之后,那种惊天动地的哭泣咆哮一瞬间爆发在病房之中,那样悲痛,那样凄切。果然,在那么多人在场的时候,她还是极力在隐忍了。
  深沉的黑夜,伴随着这样哀怨的哭泣,幽幽怨怨的散开在空气之中,将一切的物体都镀上了一层悲伤的色彩。
  *
  终究,还是被盖上一层白布推走了。
  苏南浅也安静下来了,双眼肿的如同核桃一般,只是怔怔望着母亲被推走的方向,久久不曾回神,双眼空洞到了极致。容诗涵凝立在旁边,手机却突然响起来,垂眸一看是堂叔。
  “南浅,你乖乖坐在这里,我出去接个电话。”容诗涵微微上扬的眼角处也满是溢出的泪珠,眼睛红肿得也比苏南浅好不了哪里去。只是轻轻嘱咐了一句,便走出了病房。堂叔也是应该在知道了,打不通南浅的电话才会打她的电话。
  刚才南浅在出门的时候,整个人慌得已经是摸不着东南西北了。手机根本就没有想到要拿,恐怕现在,找南浅的人很多很多。
  *
  刚刚接完堂叔的电话,说了下大致的情况,将将准备转身回病房的时候,池锦楠就在此时满脸风尘仆仆的表情迈着急急的步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锦楠,你怎么来了?”容诗涵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问道,现在这种悲凉的时刻,不管是见到什么人,都会觉得十分亲切啊。
  镜片下含有浓郁墨色的瞳眸沉得可怕,眉宇之间有着强烈的担心:“她呢?”
  ——南浅不见了。
  让容诗涵带着池锦楠进到病房里,并且给他说南浅一个人在床上坐着的时候,迎来二人的只有满室寂静无声的空气。
  “诗涵,你刚才说南浅在这里。”池锦楠抬手扶了扶镜框,头顶上的白炽灯在镜片上投下浅浅的光影。他知道,女子在最脆弱的时候,无疑是最需要温暖和胸膛的。而这种温暖和胸膛,他想要给她。
  容诗涵却如同堕入冰窖之中一样,周身被密密麻麻的寒意所包围,快要倾吞掉她这个人一般。一个可怕的念头窜上在她的脑中——南浅,你不要想不开。
  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给吓住,甚至浑身都止不住开始颤抖起来。池锦楠只是镇定开口:“不会的,南浅不会这么容易寻死的。”其实他们都知道的,南浅的骨子里面就像是一株荨麻草一般,坚韧且不易死。
  “我出去找。”
  将将说完,池锦楠的步子已经像是生风般朝着外面走,下一秒容诗涵也急切切地跑出去。
  *
  “慕辰,苏南浅的母亲…去了。”
  池慕辰指骨之间的手机被微微用力捏紧,最终也是低低应了一声,手机听筒之中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男人如画般的眉眼之间涌动起来了浮冰碎雪一般的凉意,星光璀璨的眸一沉,旋即将脚下的油门猛踩,黑色宾利慕尚好似一道闪电般飞驰在夜晚的柏油马路上。
  就在二十分钟之前,他接到了消息,说是苏家母亲突然病重难以支持。于是他毫不犹豫驱车向着医院狂奔,而现在,归年打电话给他说,说浅浅的母亲去了。
  那她呢,现在怎么样?
  心好似被一层凉薄的寒意所覆住,他有些无法想象,她会崩溃成什么样子。其实——她很脆弱,他能够看出来。身为安城第一名媛,如此耀眼夺目的光环,她受得住,所以她是高傲且目空一切的。可是正因为如此,她是真的很脆弱。
  平时承受得太多,不管谁看见她,她都是那样铮铮铁骨坚强无比的模样。可是偏偏越是这样,要是崩溃起来的话,是收不住的。
  终于看见了华南医院的建筑,方向盘不由自主握得更紧了。
  车子将将滑入医院门口时,一道熟悉纤细的身影疯狂地从医院大门奔出来,好似夹杂着风雪般的苍凉,就那样,和他的车身擦过去。
  是她。
  眸光微不可微地一沉,凉悠悠地窜起寒意,果然是无法承受所以崩溃了吧。几乎是没有经大脑思考,手中已经有了动作,猛地将方向盘一打,整个宾利慕辰已经迅速调转车头。
  *
  沉沉的黑夜之中,夜幕好似那被倾倒的墨水瓶般,迅速晕染开来,将整个世界都晕染成了黑色。一弯孤寂的月亮在夜空之中洒下淡淡的光晕,将所有的事物都笼罩其中。
  她跑,疯狂的。
  他跟,寂静的。
  苏南浅就那样将自己置身于沉寂的黑夜之中,沿着大路,漫无目的地狂奔。从未知地域卷来的风将她如墨般的黑发卷起来,悠悠扬扬地飘散在空中,浮动着层层空气。
  望向她身着单薄吊带长裙的狂奔的背影,池慕辰如剔羽般的眉微不可微地蹙起来,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速度,在她身后十米处缓缓移动着车身。
  那在空气之中飞舞的三千发丝,在他的眸中寸寸成雪,直至湮灭般的动人心魄。他的容颜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的凛冽,隐没在车厢之中,只有一双澄澈的黑眸凝望着前方那持续狂奔的身影。
  直到她转身冲进了一条冗长逼仄的弄堂脱离了他的视线时,黑色宾利慕尚才缓缓豁然刹车停在了路边。清俊的男人打开车门,修长的腿迈下来,月亮的光晕镀在他精致的眉眼之间,瞬间颠倒众生。
  *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甚至可以用得上逃这个字。
  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够在再继续待在哪里,继续待在那个夺走母亲生命的空间里面。否则的话,她随时都有可能窒息,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一堆瓦砾。
  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最后,苏南浅靠着墙缓缓蹲下来,双手环着膝盖。周围很黑,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自己在一个巷子里面。
  这里很黑,她很怕黑。
  浑身又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泪水从来没有停止涌出眼眶,似乎要将浑身的血液都变作泪水来倾泻才肯罢休一般。
  黑暗之中有狂肆的风卷过来,带着一股侵吞所有的*。而她,屈身蜷缩在弄堂的角落里,被这风撕碎,被暗黑隐没,被悲伤吞噬。
  眼泪密密麻麻从眼眶之中爬出来,风将她的发丝吹乱,发丝又重新蜿蜒缓缓贴在了脚踝处的裙摆处。
  如坟场般寂静无声的弄堂里却出现了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就那般清楚,渐渐靠近。
  近在咫尺,在她的面前停下。
  “浅浅。”
  男人的嗓音在这周遭寂静且黑的环境下显得愈发的温凉以及清晰。
  池慕辰的容颜有一般隐没在黑暗之中,有一半凸显在清凉的月辉之中。凉薄的唇轻轻抿起来,只是垂眸凝视着自己面前蜷缩在一起的苏南浅。
  他宁愿不信这会是那个满脸高傲清贵的安城的第一名媛。
  苏南浅浑身一震,原本瑟瑟发抖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硬。她知道,池慕辰来了。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这个男人已经见过她所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最狼狈的那种。
  却还是缓缓还是抬起头来,泪光闪闪的瞳眸在一片漆黑荒芜中和他的眼瞳对视上。他的瞳眸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眸底暗暗翻涌的波澜,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下一秒,池慕辰修长的腿缓缓弯曲,最终姿态随性地蹲在了她的面前。二人之间只有月亮的清辉在熠熠发光,空气以一种极其缓慢的形式流动着。
  二人的视线就那般在这沉寂的黑夜之中纠缠,像是双生的藤蔓一般,开始疯狂地缠绕彼此,最后愈来愈紧也愈来愈致命。
  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她望着他璀璨清冷的瞳眸,与此同时是眼泪不停地落下,只是忘记了在他的注视下该怎么呼吸。
  男人的眉眼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如若此刻摆上笔墨纸砚的话,定然能描绘出一副上好的水墨丹青。和她对视时,便是这般的美好温和,他伸出双手,然后缓缓张开。
  月光下,他蹲在她面前张开了怀抱,声线温凉似水:“浅浅,来我这里。”
  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清楚可鉴,尤其是在唤她浅浅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好似倾注了生命一般。
  俏丽的容颜上尽是泪痕,她望向他温和如水的眉眼,不知为何,心中有道闸门猛地打开,瞬间洪水泛滥猛禽袭来。
  瞬间,她扑了过去。
  他修长的双臂委实一收,着实抱了一个满怀,满鼻的馨香泛滥。
  *
  将她整个身子都牢牢地抱在了怀中,池慕辰抿起的唇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而苏南浅,只觉得周遭被灼人般的温暖给包围住,驱散了周身凛冽的寒意。
  下一秒,弄堂里面响起了惊天彻地般的恸哭。
  她将所有的悲伤倾泻而出,所有的泪水全都汇入他的胸膛之中。而他,只是温和着眉眼,丝毫不介意地承受。
  二人在漆黑逼仄的弄堂里相拥,她在他怀中不知道哭了多久。而他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将她抱得稳稳的。最终,池慕辰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渐渐软了下去,哭声也小了。
  他突然感觉心口被一种尖锐的东西划过,丝丝的钝痛。那种疼痛不明显,但却又真实存在。
  眉眼都寸寸温凉,最终将她一把打横抱起。双腿的感知被一种麻痹的感觉疯狂侵吞,许是蹲得太久麻木了。微微凝立在原地一会儿,才缓缓迈步出去。
  怀中的人依旧在颤抖,一直在小声不停呜咽,她哽咽得厉害:“池慕辰…我没有妈妈了…”
  听了她这般的呢喃,连他的眼角都爬起了苍凉。真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毁灭了。
  她一直在哽咽,最终,他一步一步踩着黑暗中,缓缓开口:“浅浅,你还有我。”
  万物寂静,又全部湮灭,只余下她和他一般。
  在黑暗之中的弄堂里,他如神祈一般抱着她,一步又一步,朝着那光晕涌现的弄堂口走去,带她逃离那片深沉的黑暗。
  他低低说:“浅浅,外面的风真的很大。但是别怕,我会带你回家。”
  *
  男人轻轻将怀中的人放在了后座上,而自己准备抽身退离。
  手臂却突然被倏尔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给抓住,他抬眸望向她,只见她的瞳眸中一片凄凉:“别走…”他现在,就好像是她的光。只要他一走,那么她马上便重新陷入黑暗。
  似水墨丹青般精致绝伦的眉眼之间尽是温和,他轻轻道:“浅浅,我要开车。”
  她没放手,只是抿唇盯着他的眼睛。
  他也没有收回那只被她抓住的手,却在下一秒自己也入了后座,伸手将她卷入怀中:“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就陪着你,好不好?”
  再一次被那种灼人的温暖包围住,她才觉得不那么恐惧苍凉。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可以提醒她,她还是活着的。
  池慕辰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将她圈得更紧。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拨通号码:“元智,定位我的车所在位置,然后让人过来开车。”
  随意将手机一扔,便滑落在了脚边,他也没有理会。池慕辰只是觉得胸膛处濡湿得更加厉害了,那种凉薄之感,穿透在他的肌肤上。她的泪水,濡湿了西装外套,濡湿了里间的衬衫,最后,遍布在他的肌肤上,凉薄刻骨。
  男人抬起如玉般修长莹润的手指,轻轻将她侧颜上的泪水拭去。她恰恰在此时开口:“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一双剪水清眸之中蓄满了泪水,她望向他,就那样抬眸望向他。池慕辰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浅浅,我不知道为什么。”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寂,他温凉的嗓音却又蔓延泛滥在空气之中:“我也很想为什么,浅浅,你怎么能这么让人心疼。”
  他竟然有一种心疼到无以复加的感觉。
  回应他的只有空气缓缓流动的声音以及车窗外那魅惑的夜色。车厢这一个小小的封闭空间之中,纠缠着二人的呼吸声,最终,她渐渐安静下来。
  不经意之间,在被他牢牢圈在怀中的同时,苏南浅还感觉到了一双手被他温凉的大手包裹住,丝丝缕缕传来他的温度。
  哭得好累,是真的好累。
  迷迷蒙蒙之际便要沉沉睡去,便要陷入那无边的黑暗。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耳边突然有温热的气息拂上来——
  浅浅,在心疼你的同时,我还动心了,这该当如何?
  *
  阳光明媚,佳人俏丽。
  苏南浅清丽的容颜之上还挂着浅浅的泪痕,睫毛微微颤动,瞳眸缓缓睁开。
  她是在池慕辰的怀中苏醒过来的,刚刚睁眼,看见的便是男人根根清晰且修长的睫毛。以及…他如流墨般四溢开来的黑色瞳眸。他一定以这个姿势望着她的睡颜良久良久了。
  “浅浅,好些了吗?”他轻轻问,嗓音温凉如水般流淌。
  头是枕在他臂弯处的,整个人都是在他怀中的。被她枕着的那只指骨分明的手是放在她肩膀上的,只是此刻已经全无知觉了。没错,他一整晚都是维持这个姿势睡觉的。
  昨晚——
  他抱着她走进房间,将她放在床上之时。好死不死,她的身子沾到床时她的手还拽着他的衣领。很好,于是二人双双摔入到了床中。兴许她太累,枕着他的臂膀,竟然没有一点要醒传过来的意思。
  结果,就这样入睡了。他也没有多想,拽过被子盖好之后,心里面嘈嘈杂杂想了很多东西,最后就这样睡着了。
  “不好,一点都不好。”她如实回答,在昨夜那般彻底的崩溃之后,意识才恢复了点清明。她垂眸微微一扫,池慕辰的衣衫工整得不能工整得再工整,甚至是领带都未曾解开,他昨晚居然和衣而睡。
  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也只是静静坐在床上望着他。池慕辰的唇侧有着凉悠悠的笑意,他也用另一只手撑着坐了起来,和她相对着。她的眸光中有着微微的光晕,看见他的那只臂膀有些出神。
  那只被她枕了一晚的臂膀轻轻垂在他的身侧,指骨之间微微有些泛着青紫色,应当是血液流通受阻所制。
  “浅浅。”他如山水画般的眉眼间轻轻涌动着暖光,道:“伯母的身后事,我来安排,你不用操心。”
  一想着母亲已经不在,心脏处就钝痛不止。有些出神般地喃喃道:“简单点好,母亲不喜欢热闹,越简单越好。”她不想那种虚无的仪式,也不想要别人假惺惺的眼泪,母亲自然也不想要。
  “好,照你说的办。”
  他温和地应下,凉薄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浅浅,我在。”
  又是那句让人安心的浅浅我在。
  白微儿就在如此悱恻的气氛中闯了起来,嘭地一下打开了房门,视线如刀一般落在苏南浅的脸上以及…那只正抚在她脸上且指骨分明的手上。
  “慕辰…”
  白微儿的唇微微有些颤抖,视线被震了不止一下,慕辰竟然和苏南浅这个女人在一张床上。
  男人的眸光微微闪了闪,长长的睫毛轻颤:“薇儿,出去。”他知道,浅浅此刻应当不想被这种情况烦心。
  然而,白微儿却直接上前走了两步,径直凝立在了床边。她拿着包的手一分分收紧:“慕辰,你竟然和她睡了一夜?”
  声线颤抖得很厉害,连她自己都要被吓到了。
  池慕辰抬手摁住眉心,只是幽幽望了过去,白微儿却瞬间激动起来:“你从来都不曾留我下来过夜,慕辰你竟然将这个落魄名媛捡回来睡了一夜!”
  “薇儿。”男人温凉的嗓音莫名夹杂着冷意,眸光微微有些碎裂:“不要无理取闹,出去。”
  凝立在床前的白微儿浑身陡然一震,那三分相似的容颜上尽是不可置信,这是四年来,他第一次这样对她。
  “慕辰,你怎…”
  “要我扔你出去是吗,给我滚。”
  男人的嗓音在微不可微之时又沉了几分下去,眸光如箭般扫在白微儿的脸上,声线愈发低沉。
  薇儿,对不起。我突然生出了一种感觉,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浅浅,包括你。
  “很好。”
  白微儿点点头,不住的点头,双眼凛冽无比,最后陡然转身离去。
  “没事了,浅浅。”
  男人略微慵懒的嗓音蔓延,眸光轻轻涌动。她看得略微失神,只是喃喃:“我突然有些后悔嫁给你。”
  “不要后悔。”他陡然截断了她的话,声线莫名沉了沉,瞳眸晦暗如深地望向她,精致的眉眼之间描绘出了一副上好的水墨丹青。
  “浅浅,你在这个时候后悔的话,后果很严重。”
  因为——我动心了。
  所以——你怎能后悔?
  *
  母亲下葬的时候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
  苏南浅黑色的素色裙,胸前佩戴着一朵刺目的白花。她在悱恻的阴雨中突然忆起,当年的母亲同她这个所谓的安城第一名媛一样,也曾风华绝代一时。
  好比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的玛莲娜一样的万种风情,不论走到什么地方,总是能吸引一众男人的目光。可惜,母亲最后离去的样子,不该是美人该有的模样。
  凝立在母亲墓碑前的人七七八八,不多。有诗涵,锦楠,堂叔,还有池慕辰。母亲喜欢安静,不要什么所谓的兴师动众,这样就足够了。
  只见池慕辰凝立在她旁边,眉眼之间均是严肃:“伯母,你别担心,浅浅我会照顾好。”他的含义很明显,苏南浅一听便明白,自那日之后,她便没有提过后悔二字。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对的人,但是她知道,这个男人能够带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他那骨子里面的张狂好似天生就为了周全她的高傲一般,但是她知道,她没输。
  池锦楠的瞳眸在一瞬渐渐阴暗下去,在望向并肩而战的二人时,脸色阴郁得好似乌云天一般。南浅,要是那晚是我先找到完全崩溃的你,那么你会不会站在我的身边。
  他晚了。
  说到底,他是晚了池慕辰一步。
  南浅,我见到你的时候,我看见你在池慕辰的怀里哭泣,然后他将你放进了车中。隔着车窗,我也看见了,看见了你不舍地抓着他的臂膀。最后,你被他抱在怀里。
  我就站在车窗外,静静看着你哭泣,然后看着你在他怀中入睡。
  他在你睡着之后,吻了你的脸颊,还低低在你耳边说话。
  那一刻,我的世界瞬间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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