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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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夫人又提起齐嫣与谢青郁的婚事, 谢青郁心情极为复杂,最后下定决心, “等我从平州回来, 就给您一个答复。”
  谢青郁去栀栀的百日宴,李青龙主动要求跟随。
  他另外备了一份重礼。
  按理说,他是谢青郁手下的人, 只谢青郁送一份礼去便够了, 但他还是准备了礼物,掏出将近一年的俸禄。
  谢青郁意味深长看他一眼, 李青龙讪讪低下头, 却依旧将礼物揣好, 意思很明显, 他是执意要将这份礼物送出去的。
  虽然李青龙的确判断失误, 谢青郁并没成为惠武皇帝的女婿, 但是他基本道义还是在的。
  一将不侍二主,他既然跟随了谢青郁,就没有另择高枝的打算。
  听说敬城公主的生的女儿姓赵, 叫赵涂林。
  李青龙扒拉指头数一数, 女儿也不要紧, 要是涂林小郡主将来再招个婿, 生个儿子也姓赵, 那惠武皇帝就后继有人了!!!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他看一眼谢青郁, 希望有生之年, 他见不到雍州和平州开战,两方安好,甚至还能像现在这样经常走动走动。
  自赵羲姮生了女儿, 卫澧的心情就大喜大悲再到大喜。
  喜是因为是个女儿, 悲是女儿挺丑,又喜的是女儿长开越来越白嫩了。
  但是最近,他情绪又逐渐低沉下去了。
  分明飓风已过,平州各地都没受什么损失,一切也照着正常方向发展,他们一家三口身体健康,赵羲姮实在想不出来卫澧为什么每天叹气。
  例如晌午,他吃着吃着饭,忽然端着碗,呆呆定住了,漆黑的眸子不知道看向哪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之后,忽然叹了口气。
  凌厉的眉头不似往常飞扬,现如今是耷拉着的,像是霜打的茄子。
  赵羲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没什么特别的,是一架多宝阁,上面摞放着金光闪闪的摆件。
  她看得晃眼,表情一言难尽,把目光收回来。
  早晚有一天,她要把卫澧布置的这些土财主似的装修全换了!
  卫澧扒拉两口白饭,忽然又叹口气。
  赵羲姮是真惊着了,脊背窜起一层白汗,难得愿意从自己碗里分只虾给他吃,“你怎么了?”
  卫澧微微垂眸,宛若深闺怨妇,“没事儿。”
  他草草将饭吃了,然后精神不济的去床上卧着。
  赵羲姮看看饭钵里剩下的饭……
  嗯………卫澧今天只吃了平常的一半。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打她认识卫澧以来,他就健壮精神的像个狼崽子,有活力的紧,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神采飞扬的,从未有过这样颓靡的时候。
  但人嘛,谁没有个无缘无故烦心的时候呢?
  赵羲姮这样一想,也觉得说得通。
  她对此表示理解,于是悄悄留给他一个安静空间。
  卫澧侧身躺在炕上,听见她脚步悄悄的出去了,忍不住翻了个身,手臂横在头下,眼眶红彤彤的,心酸软一片,委屈到眼泪欲掉不掉。
  他揪起被子一角擦擦眼泪,莫名的胡思乱想。
  赵羲姮觉得自己可能预估错卫澧这次情绪低落的严重性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三四天不但不见好转,甚至愈演愈烈——卫澧一天没吃饭了。
  他倚在窗边,托着腮,看着外面金灿灿的落叶,身形悲怆,莫名寂寥。
  皮肤苍白,尖削的下巴几乎能戳死人。
  他掉秤怎么就能掉的那么快呢?
  赵羲姮看着自己依旧有些圆润的手腕,百思不得其解。
  她戳戳卫澧的肩膀,坐在他身侧,“怎么一直不高兴?”
  栀栀最近在长牙,也在咿咿呀呀学说话,浑身奶香,可爱的让人恨不得把心掏给她。
  赵羲姮把栀栀放在卫澧怀里,希望他心情好一点儿,“你要是有不高兴的事情,跟我说说,让我高兴高兴?”
  卫澧摸摸栀栀的小脸,突然绷不住了,一下子爆发出来,“赵羲姮!”
  “在!”
  “栀栀长得不像你。”他死死咬着下唇,眼眶沾上红,然后直直盯着她。
  “……”赵羲姮低头瞅了瞅,嗯,不像她。
  栀栀更像卫澧,小家伙三个月了,黑头发黑眼睛的,虽然脸上肉嘟嘟,但能看出卫澧的轮廓。
  “长相这种事情,不随我就随你嘛。”她觉得很合理。马上就是栀栀的百日宴了,卫澧怎么情绪还越来越坏了呢?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他嘟着嘴,异常悲伤,但在赵羲姮眼里,像个欠揍的熊孩子。
  这种东西又不是她能决定的,而且栀栀长得像他不好吗?一看就是他的女儿!
  卫澧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下子暴躁起来,站起来跺脚,气冲冲道,“你才不懂呢!”
  赵羲姮懂什么?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她只觉得自己吵闹罢了。
  他梦里,常常见到一个穿着红裙子的漂亮小女孩,才到他膝盖那么高,笑容甜甜的,长得和赵羲姮一模一样,叫他阿耶,问他要抱抱、要糖糖。
  栀栀越来越不像赵羲姮,他梦碎了!
  赵羲姮知道吗?
  她不知道!
  他的梦碎了,再也没有像赵羲姮一样的漂亮女儿叫他阿耶了。
  栀栀无辜单纯,吮吸上卫澧的手指,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卫澧又低头看了她一眼。
  栀栀和赵羲姮唯一像的地方,大概就是都有双眼皮了。
  可是女儿为什么会像他呢?像谁都好,像赵羲姮,像赵羲姮的父亲,或者像赵羲姮的母亲……
  这么多人里,为什么要挑糟糕的父亲呢?
  他看着栀栀和自己酷似的脸,腾起一种罪恶感,好像是一种玷污了洁白的罪恶感。
  卫澧渴望有个自己的孩子,这样他不但拥有了与赵羲姮最深的羁绊,也有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但他不希望孩子像他,最好哪儿都不像。
  他即便坐到多高的位置,也忘不掉自己是从什么烂泥地里出来的,孩子有一点儿像他,就像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这种想法过于矛盾,想要个孩子,但又怕孩子流着他的血不干净,这种矛盾几乎将他撕裂开,最后折中,希望孩子不要像他。
  就好像他感觉自己配不上赵羲姮,但又想要她。
  卫澧近乎歇斯底里的悲伤,赵羲姮难以感同身受,为什么女儿非得像她呢?
  但她还是站起来,抱着卫澧的腰,踮脚亲亲他的额头,“你安静一会儿好不好?”
  卫澧额上贴上温温软软的唇瓣,情绪平定了些,但他一张脸还是臭臭的,“你哄狗呢?”
  可不是哄狗呢?
  赵羲姮心想。
  她觉得卫澧情绪不稳定,肯定不止是栀栀不像她的原因,这不过是件小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应当没这么差。
  借着府医来给她诊脉的空挡,赵羲姮让他也看看卫澧。
  卫澧对此表示很戒备,“你干什么?我没有病?我不要看大夫!”
  赵羲姮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哄他,但他愣是不配合,将她的好脾气磨没了。
  她一巴掌忽在他后背上,厉声道,“你看不看?!不看今晚就滚出去睡!”
  卫澧委委屈屈把手伸出来。
  府医诊脉后,又问了些关于卫澧平日里情况的问题,赵羲姮一一作答。
  他焦躁地捋着胡须,当初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主公集齐了孕吐、产前焦虑和产后抑郁。
  这产后抑郁来得有点儿太延迟,而且来势汹汹。
  府医始终想不明白,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有这些情况?夫人一个实打实怀孕生孩子的人每天吃好喝好心情开朗。
  明明怀孕的不是卫澧,生孩子的也不是卫澧,但是他却能把一切孕妇该遭的罪遭了一遍。
  主要卫澧心眼儿小,一点点事就能把他的心盛满。
  府医跟赵羲姮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赵羲姮整个人都麻了。
  她是谁?
  她在哪儿?
  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她该怎么办?
  产后抑郁不是孕吐,过几个月就好了,听说有死人的。
  府医也不知道男人产后抑郁到底会严重到什么地步,毕竟他生平第一次见。
  “那用治疗女子的方式来治疗呢?”赵羲姮搓搓有些僵硬发凉的手。
  府医捋捋胡子,点点自己心脏的位置,双手捧出一颗心来,斩钉截铁,“用爱!”
  赵羲姮听着觉得挺不靠谱的,她头皮一阵发麻。
  爱?什么爱?
  她平常对卫澧不好吗?
  那多好啊,被窝给他留一块儿,饭也分他一半。
  但她毕竟不是专业的,人家医师怎么说,她就听着怎么做就是了。
  “一般产后抑郁是心理原因,但一部分是因为身体原因,妇人生过孩子后,身体机能失调导致的,但主公生生孩子是不能生,那想必就是心理问题。”
  他清清嗓子,“这个时候,我们就要给他更多的爱和关怀,包容和宽容,让他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亲人的如沐春风,从而化解他内心的郁躁,做到精神升华,灵魂舒畅,然后才能……”
  府医还在逼逼叨,赵羲姮已经撸胳膊挽袖子,打算让卫澧见识一下她的爱了!
  放心,她肯定把他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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