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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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重阳的计划是他和祁大凤一起,林承泽领着韩兴和林承润俩去书院读书,让林大秀要留下来镇住俩人,免得他们整幺蛾子。韩兴和林承润闹腾着想陪他去,说什么现在拐子出没,他们要负责保护兄弟。
  “爹,你一定要好好盯着他们,要是不听话就直接打板子,我大爷爷给你的权力。”林重阳将一根戒尺放在林大秀手里。
  林大秀道:“要不还是我陪你去,让祁师父留下看管他们。”有祁大凤在,这俩老实得跟猫见老鼠一样,而且他也想陪着儿子。
  林重阳没邀请林大秀一起去,是觉得林大秀和王柳芽这么多年没有见面,兴许互相早就淡忘了。
  他笑微微地看着林大秀,“爹,你确定?”
  林大秀从他眼神里看到了揶揄,不禁一怔,“当然确定,有什么怀疑吗?”
  林重阳立刻哈哈笑,“没,咱俩去最好。”爹愿意去,那自然是好的,比谁去都强。
  韩兴和林承润还想抗/议,就被祁大凤一手一个拎去隔壁,免得打扰明日要早起的父子俩。
  入睡前林重阳也没有什么情绪波澜,第二日一大早天不亮就起身,等吃完饭,赵大虎已经将马牵过来喂好,将他们路上所需物品也绑好。小院太小,赵大虎就在另外地方又租了一处便宜些的,这样有地方养马放车,他也能召集人手干活。
  赵大虎已经将家里的事儿交代好,他亲自陪同林大秀父子俩去泰安。
  有李典史送的衙门腰牌,虽然时间很早,却也能很方便地叫开了信义坊的栅门,然后一路往南门去,路上若是遇到巡逻的更夫差役也不怕,腰牌一亮就可以继续通行。
  所以他们到南门的时候,恰好钟声响起,城门开放。
  林重阳几人下马朝着守门的民壮出示了县衙的腰牌,一句也没被查问就出城,否则这么早出城进城,基本都是要被守门官盘问几句的,这也是守门小吏们捞油水的地方。
  熟面孔定期孝敬,生面孔进进出出全要被勒索,不听话就要找点事儿刁难。
  当然他们也是看人下菜碟儿的。
  林重阳几人刚出城门的时候,身后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回头就见一行人骑着骏马停都没停直接就冲了出去,那速度快得,跟跑马比赛一样。
  而那几个守门的小吏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林重阳望了一眼,那些人已经消失在官道两旁的深深树影里,只有马蹄声还留有余音。
  赵大虎咂舌道:“什么人这样嚣张,可真了不得。”
  林重阳道:“现在并非有紧急军情,天上地下还这样嚣张的,也只有一种人。”
  他自然不是随口说的,而是从沈老爷子那里听来的八卦,有了那些打底,他也多了几分识人的本领。
  赵大虎现在也不是县城卖肉的,跟着在府城和官差打交道了几年,自然懂得轻重,忙闭了嘴。
  上马的时候林重阳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右侧的弓箭,对林大秀道:“爹,咱们加速到龙山驿,饮了马就继续赶路。”
  过了龙山驿没有驿站,但是路边有客栈可以投宿,只要路上加快速度,天黑前投宿,第二日天黑前完全可以赶到泰安。
  林大秀笑了笑,“来,比试一下。”
  到龙山驿只有五六里路,一早也没有多少人,正是赛马好时间。
  林重阳惊讶道:“爹,你骑术很好吗?”
  离开了那几个调皮小辈,林大秀难得在儿子面前露出曾经的少年心性,哈哈一笑,“读书不如你,这个还是比你强一些的。”
  他看林重阳在喊预备,不等开始就打马飞奔而去。
  林重阳立刻喊道:“喂喂,林大秀,不要耍诈!”他也打马跟上去,赵大虎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林重阳紧赶慢赶,终于在驿站前的广场追上林大秀,“爹,我这马是匹小母马,比你的矮那么多,当然跑不过你。”
  林大秀下了马,解开马嚼子让它歇息一会儿再饮水,他笑道:“你小孩子,不骑小母马,还要骑大公马不成?那样的马性子烈,危险,很容易惊马的。”说着他视线里就看到两匹高头骏马,一匹纯黑色,只有额头一星白毛,另一批栗色,也是百里挑一的。
  林大秀赞了一句好吗,对林重阳道:“就这样的大马,你现在还小,可不要逞能去碰。”
  林重阳有些不服气,“我弓都换了呢。”这一路上,他的骑术也进步很多。
  他也欣赏了一下那两匹马毫不吝啬地猛夸一通,“真是好马,爹,这样一匹马是不是得百八十两银子?”
  林大秀道:“倒是不用那么多银子,只是再多银子又买不到,市面上没有这样的马。”这很显然是军马。
  就在这时从驿站里出来三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他们头戴小巧的乌纱斗笠,身穿青绿绸曳撒,下面黑绸矮靴,大热天的从上到下包得严严实实。因是正面碰上,斗笠下的眼睛闪着寒光朝林重阳几人扫来,只一眼,就让人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浑不觉的此刻烈日高照。
  虽然他们没有穿大红服,但是穿着靴子,腰间还配着细长微弯的刀,林重阳立刻就将他们和沈老爷子讲过的缇骑对上号。
  锦衣卫办案,那就是阎王出动,鬼见愁。
  尤其在地方见到,更是让人莫名心寒,生怕真如人家说的那样,随手一挥就可以杀个把人不眨眼,事后也不待追究的。这感觉就和出门散步遇到露着森森獠牙的藏獒一样,虽然它只是看一眼,也让人莫名腿肚子打颤,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随时都要扑上来撕裂喉咙的恐怖幻觉。
  好在他们只是扫了一眼,没有继续第二眼,林重阳这才发现他死死地拉着林大秀的手,两人手心里都是汗。
  咳咳,似乎有点丢人哎。
  实际也不怪他们担心,锦衣卫厉名在外,短短的几十年就从最初的仪仗卫士变成人见人怕的特务,朝野对其都是又憎恶又惧怕,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来祸事。毕竟在这些人跟前没有什么流程好走,真要是倒霉在寸劲上,那是说死就死的,连个缓冲打点的功夫都没。
  赵大虎去找驿卒帮忙喂马,林重阳和林大秀就去院子里打水洗把脸,喝口水歇歇脚。
  半个时辰他们便上路。
  只是好巧不巧的,他们上马的时候,就看到那几名锦衣卫也出来上马。虽然他们便服低调,但是那冷峻的表情,森寒的眼神,却让人十分不舒服。尤其脸碰脸有这么几次了,不但不让人觉得脸熟亲切,反而更加压抑。
  林重阳三人上马离开,继续沿着官道往泰安去,发现那几个锦衣卫也不策马奔腾,反而就辍在他们身后,倒像是特意跟着他们一样。
  这时候林大秀也没主张,还是问儿子,虽然这两年他在家里学着打理家族事务,有了很多主张,可和儿子在一起,下意识地还是儿子拿主意。
  林重阳安慰他,“没事的,这样一路更安全。”
  否则还能怎样?他也不能去问问几位仁兄为什么之前一副赶不上免费酒宴的架势,现在又一副酒足饭饱溜达的模样?
  中间为了试探一下,他加快速度,发现那些人还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分明就是他快他们也快,他慢他们也慢。
  简直是……最后他也只能将这些人当保镖。
  有他们在,这一路倒是很平静,别说劫路的,连个不怀好意的都没。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一个叫石敢当的村子,村子就在官道边上,靠近官道立着几家客栈、茶馆饭馆、杂货铺。因还有不到一天的路程就能到泰山,在此地歇息的旅人也不少,善男信女,据说都是要去泰山上香的。
  林重阳几个问了一下,几家客栈价格都差不多,装潢也大差不差,最后就随便挑了一家“君子店”,那门前挂着一副风雅的楹联“孟尝君子店,千里客来投。”
  赵大虎牵马去后院卸行李,林大秀去询问价钱定房间,林重阳则在门口做出四处欣赏的样子,实际是在留意那几名锦衣卫。
  结果原本跟在身后的锦衣卫倒是没影了,这么一眨眼功夫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统共就这样一段路,他们骑了马,一共五人,要说凭空消失也不可能。
  他就在街上走走,除了客栈、茶寮、饭馆,也有很小的卖杂货的铺子,不过不多,果然他就在一家铺子里看到一个。
  这名锦衣卫衣饰同样低调,身材修长劲瘦,十七八岁的样子。他不过是一打眼,那人就机警地朝他看过来,眼神锋利。林重阳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看,随意买包槟榔离去。
  应该不是盯上自己这行人吧,毕竟也没什么好盯的。回到客栈,林大秀已经订了房间,让他回去洗漱一下,准备吃饭。
  为了避免麻烦,他们点了一桌朴素席面,打算三人在房间里随便吃些。
  很快小二带人上菜,当先三个打扮花枝招展,妖妖娆娆的伶人抱着各自的乐器进来,往林大秀几个跟前一站,那妩媚的眼神就开始狂飞。
  “旅途乏味,容奴家给客官唱个小曲,解解乏。”抱着琵琶的那伶人上前半步,婀娜风/流地躬身行礼,眼神就黏在林大秀身上。
  这一路上他们也都懂了客栈的一些小动作,吃饭的时候叫几个风格不同的伶人来唱曲,若是客人留下,那就表示有意,一首曲子唱完,那些旅途烦闷又憋得慌的老爷们就会闹腾,要求唱荤曲儿。这么一唱二闹的,最后就成为皮肉生意,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
  说是伶人,其实就是客栈养的或者合作的娼/妓。
  比如说从林家堡来的路上,林重阳就知道赵大虎和几个伙计去听过曲儿,回来那一副心满意足爽歪歪的模样。
  现在赵大虎的眼睛已经就黏在其中一个那汹涌的波涛上,林重阳咳嗽了一声。
  林大秀拿了银子给小二,“多的打赏几位姑娘。”
  那三个伶人本就靠这个吃饭,只要有钱多腌臜的生意也做,一见林大秀就爱他玉树临风相貌俊美,自然更加千肯万肯。现在听意思人家居然曲也不听就打发她们走,顿时一个个面露急色,朝着小二使劲地递眼神。
  那小二陪着笑,对着林大秀作揖,“这位相公,咱们姐儿可不是那等没个才情只管勾搭客人的,咱们姐儿都是正经唱曲的,不管是南调北曲,还是小曲小调,您要是想听戏咱们姐儿也会,就是那唐宋来的曲牌、名曲咱们姐儿更拿手嘞。”
  他立刻就对着一个伶人道:“秋月姑娘,相公没听曲就给了打赏,咱们就来一曲《卜算子》。”
  宋代营妓严蕊做出这首词以后,迅速地传播开,如今更是广为流传,特别那些能弹会唱有点小才情的妓者优伶,总以此自怜,当然也有很多以此来博取客人的同情和喜爱,可以多赚缠头。
  眼下几位就是。
  他们看得出林大秀不是那等好色的纨绔子弟,人家是读书文雅人,文雅人不喜欢听那些粗俗下/流的调子,那就来点高雅的,有词有曲还有唱,三个人当下就分工合作,铮铮地拨弄起来,倒也是指法熟练,“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好!”赵大虎忍不住就叫了声好。
  完了又觉得自己犯蠢,偷眼去看林重阳,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才舒了口气。
  赵大虎虽然听不懂词儿和曲儿,但是他荤曲儿可没少听,弹琵琶的也没少领略,也能辨出个好歹。
  一曲终了,三女就想往前凑。
  这时候林重阳提筷子吃饭,似是不小心将曹典史给的腰牌掉出来,赶紧捡起来揣回袖中。
  小二和三名伶人却已经看在眼里,顿时脸色一变,也不再纠缠,福了福拿了赏钱就走了。
  饭后林重阳对赵大虎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青云庵往哪里走,时间来得及咱们就直接去青云庵,不要跟人说咱们的事儿。”
  赵大虎点点头,“公子放心,咱省的。”
  林重阳望着他背影看了一眼,这个赵大虎哪儿都好,沉稳干练,办事利索,就是……在府城的时候他就没少和那些差役一起去那种地方,这个也没办法,毕竟血气方刚,这时候的男人也没太多这方面约束。
  他扭头对正给他铺床的林大秀小声道:“爹,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林大秀抬眼看他,“客栈还是那些人?”跟着他们的锦衣卫。
  林大秀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下,“在府城和济南的时候,爹你去过青楼吧?”
  林大秀顿时一囧,然后点点头,“有时候他们会找我去喝酒,大家就是听听曲儿,做做诗。”末了还得叮嘱儿子,“你还小,就算他们找你参加文会也不能去。”
  林重阳笑道:“爹,我懂。”
  林大秀扭头看他,你懂什么?还一副真懂的眼神,“你去过?”
  林重阳使劲摇头,“我对姑娘和曲儿都不感兴趣,我去干嘛,再说了,我们举办文会是赚钱的,去那地方花钱流水儿似的,谁犯傻谁去呢。”
  林大秀:“……”
  林重阳不逗他爹了,“爹,你也听过那么多曲儿,那你说说,那些曲有什么不一样的吗?”他指了指自己的笛子,“我和老爷子也一起吹笛子,琴箫合奏。”
  林大秀想了想道:“倒是有几个琴艺不错,唱腔和婉转,清雅不妖,众人也都喜欢去听。”
  林重阳点点头,“这是正经大青楼了。”这些地方的姑娘都是受过良好培训的,文学、音乐素养都很高,很多落魄文人的作品都是考她们传唱才传播开来的。
  这一些其实和官妓水平差不多。
  还有一些不正经的私窠子,那里就纯粹是皮肉生意,就算是唱曲也是荤得不能再荤的,一般读书人是不会去的,毕竟读书人要的是风雅之下的水到渠成,基本不会那么直接。
  “那爹你觉得客栈这几个姑娘弹得如何?”
  怎么说林大秀也混过场面的,比他知道得多,他也没听过几个人唱曲,无非就是集市或者茶楼听来的,经验不足。
  林大秀微微颔首,“不错。”
  那就是挺不错了。
  林重阳倒在被子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爹,你说路边这么几个客栈,也不是什么繁华大城,比县城都不如,可这里唱曲的姑娘水平居然跟济南府大青楼的差不多,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
  他这么一说,林大秀也觉得,毕竟这一路上从莱州到济南,也不是没听过曲儿,尤其是茶楼、客栈的,大部分都是只会那么几首,弹得唱的只是过得去,这几个女子虽然打扮得轻浮妖娆,可技术是过硬的。
  林大秀拖了把椅子坐下,“你怀疑他们是黑店?”
  林重阳摇头,“黑店不至于吧,开在官道上风险太大。”他笑起来,“可能我太敏感,就几个姑娘而已,或许人家就是突然想表现一下。”面对林大秀这样的大帅哥,老太太都笑得格外灿烂,何况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唯性别,不管年纪和职业。
  过了个把时辰,赵大虎来敲门。
  林重阳开门让他进来,见他已经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浑身也利利索索的。
  林重阳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让他入内。
  赵大虎道:“公子,我去打听清楚了,青云庵就在泰山附近,到了那里一打听便知,很好找。”
  林重阳点点头,让他去休息。
  赵大虎没走,却压低了声音道:“公子,小的还觉得……有点不对劲。”
  林重阳示意他缓一缓,然后走到窗口看了看,又开门看看外面,这才将门关上,让他说。
  赵大虎低声道:“客栈的人倒是打听咱们的消息,问咱们何方人士、从哪里来、来做什么,小的就说济南来的,到泰安探亲。”
  林重阳道:“你回的不错。”真真假假,这样才自然,济南来的,不是很远,泰安探亲,也不孤单,有什么事情好照应。
  赵大虎又道:“他们试探小的,说看着不像济南人士,还说两位公子是读书人,想必是哪家的公子哥,想打探咱们家里的事儿。听起来都没什么过火的,只是小的总觉得别有用心。”他自小跟着他爹外出卖肉,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后来在府城又和衙门打交道,更积累了不少经验。
  林重阳道:“夜里小心些,明儿一早咱们就赶路。”就算有问题,也没人敢在这里动手,毕竟这是官道,人来人往太打眼。
  夜里除了几个投宿的,倒是也没异常。
  第二日一早,外面嘈嘈杂杂的有些吵闹,林大秀和起身看了看,见有人忙着套牲口整装出发,还有几个挑担推车的货郎。
  很快林重阳也穿衣下地,两人收拾齐整,赵大虎就带了小二来送洗脸水、早饭。
  因为有所怀疑,所以林重阳这时候就将携带的弓箭以及匕首故意露出来让那小二看见,再慢慢地收起来,“爹,吃了饭,咱们先去泰安亲戚家再去泰山。”
  小二笑道:“公子去泰山是游玩还是参加佛诞日啊。”
  林重阳好奇道:“最近有佛诞日吗?”
  小二点点头,“有啊,真空老祖诞日啊。”
  林大秀道:“既然是真空老祖,那便是道家神仙,怎的又说佛诞日?”
  小二挠挠头,“这个小的可就不懂了,都是这么说的,小的也就这样跟着说。”
  林重阳又问:“这佛诞日去的人多吗?”
  小二立刻一脸兴奋,“多,南来北往的全都去,几位这是赶得早,要是再过十天,这客栈住宿吃饭都要贵上好多呢。到时候咱们石敢当的村子都是客栈,家家户户都能招待一些香客,赚的银钱比地里刨插一年的还多呢。”
  这么大的规模?
  林重阳平日读“闲书”多,这时候就看出用处来,八月二十二佛诞日,指的是燃灯佛,也就是释迦牟尼的师父,所谓的三世佛,过去、现在、未来的过去佛,但是书上说的是燃灯佛或者燃灯老祖,倒是未听过真空老祖这个叫法。
  他问问小二,小二也不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大家都这样叫。
  他们吃过早饭,林大秀又让小二给送了些干粮,再灌满水囊,然后准备出发,林重阳走到窗台往外看了一眼,却被什么吸引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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