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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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八月初九就要下场,所以七月三十就约定停课,后面大家自己好好消化之前课上所学,八月初四开始就可以去布政司报名。各县学、府学已经将科试一等、二等取得乡试下场资格的生员造册递交府衙礼房,再由府衙礼房递交布政司礼房。
  报名时候一共正卷、草卷各十二张,全都要在卷首写下考生的姓名、年纪、籍贯、三代以及所选哪一经等信息。因为生员都是学校在册人员,各学校的教授、教谕、训导等学官都可为其作证,所以省了保结一道手续。
  虽然各府历年积攒生员不少,但是也不是所有秀才都有资格来下场参加秋闱,必须要经过科试选拔,成绩一二等的才可以,其他没资格下场,而三四等的都会被选拔来跟着学官们住进贡院负责誊录、对读等工作。
  林重阳年底的时候就让林大秀带了书信回去给府学教授,所以他的信息也在册,直接报名即可。
  这一次报名据说比上一届要严格一些,严查考生与主考官和同考官的亲戚关系,尤其是林重阳这样小年纪的考生更要仔细核查,生怕是有什么路子才要来考试的。
  本朝初期的时候,主考官和同考官都由地方布政司邻省聘用,后来因提调官等侵夺主考官职责,所以最近十年来的主考官都是京官下派,以防地方提调官舞弊,而同考官则还是聘用邻省三十到五十年纪之间的推官、知县、教授等充任。
  报了名众人就回到了林宅,继续用功背文章。
  住在林宅的十几个学生,有一半家境也不错,单纯是为了讨论学问才住一起的,结果住下就不想走,住在一起去考场也有个照应。
  庄继法等人打发小厮去准备了考试用品,除了上等的笔墨,另外还有各种零碎东西,长耳考篮、号顶、油布、雨伞、小笤帚、醒神香等,另外王柳芽还按照林重阳的意思准备了眼罩、耳塞等,众人有些物品有自备的,没有自备的就可以去公中领。
  入场考试的时间其实只有一天,且山东八月气候已经凉爽下来,白天热晚上冷,所以大部分考生都只带干粮并不带炭炉自己开伙做饭。
  王柳芽带着厨娘给他们准备很多火烧,下饭菜就是肉丁炸酱,既下饭还不容易坏。
  因为初八半夜就要入场,所以白天大家都不在看书,而是休息、睡觉,免得进了贡院没得睡,第二天精神萎靡。
  林重阳躺在炕上望着帐顶,想的却是昨天的事儿。
  曹典史请他出去吃酒,席间送他一间现成的盐铺子,他可以自己指派掌柜和伙计,也可以用原来的。铺子一个月有六百斤的盐引,利润林重阳自己拿一半,历城孙知县两成,县丞一成,主簿一成,曹典史一成。
  曹典史还暗示他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干的,有的是商人拉关系找到他们,也有的是衙门主动找人开铺子捞好处,尤其是盐铁这种肥差,别人做也是做,干嘛不自己做?
  这个铺子意味着林重阳可以白拿好处,而分出去的好处也不是给特定的人,只是给那个职位上的官吏而已。
  有县衙罩着,一个不大的盐铺也不会惹人注意,利润却是非常可观的。
  不过林重阳拒绝了,虽然中举的举人,都会有人投献土地、送商铺、送银钱,可自己还没中举呢。
  再说也不能白拿人的,以后少不得也有需要他出力的时候,万一有违自己底线,帮是不帮?
  所以他坚辞不授,最后曹典史很是难过,“现在我还能忝着脸叫你一声老弟,一个月后,那是必须要改口叫林老爷的。”
  世人如此,交往都是平阶的,秀才和县衙的属官可以交际,举人却很少和他们打交道的。
  看着曹典史那般难过的表情,好似俩人已经有多年情意而自己突然背叛一般,实在是让林重阳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官场如此,自己以后要适应。
  他自然也少不得要说一些表面诚挚内心不以为然的话,“掏心窝子”是必须的,这是场面要求。
  最后他没有接受那铺子,却表示哪怕自己中举和曹典史也照旧是兄弟,毕竟曹典史虽然也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总体来说还属于拿钱办事的胥吏一类,并非那种麻木不仁,一心只捞钱不办事的。
  就冲着这个,林重阳也愿意和他结交。
  还是等自己中举再说吧。
  傍晚的时候,大家起来吃饭、收拾考篮,要准备半夜入场。
  林重阳正检查自己的小手炉和醒神香的时候,赵文藻进来找他。
  赵文藻在林家堡住过一段时间,他哥哥赵文成也得到了很好的治疗,不但没死,还跟蒋奎成为了好友一起研究各种机械、化工产品。后来林家还帮他找到了姐姐,姐姐出嫁后他就专心读书,用头悬梁锥刺股来形容他用功程度一点都不为过。
  天分加上刻苦,在无用社赵文藻算是佼佼者,林重阳等人都佩服他的学问。
  “赵兄,准备好了吗?”林重阳把上好的薄荷香装进布袋里。
  赵文藻点点头,坐在一边,低声道:“重阳,我有点事儿想告诉你。”
  林重阳听他语气严肃,就停了手里的动作,“怎么啦?”
  赵文藻道:“前几天有人找咱们的人。”
  林重阳一怔随即就明白过来,“代考?”
  赵文藻点头,“正是,找的是那些家境很差的,不中也能给百两,若是中至少千两!”
  林重阳微微蹙眉,真是大手笔啊!
  他略一沉吟道:“赵兄,咱们管不了那些找代考的人,但是要约束好无用社的同学们,我看也该正式规定一下,咱们自己不许冒籍、不许代考、不许剿袭夹代,若有违犯那就公开驱逐出社。”
  这时候被人公开赶出去那是非常厉害的处罚,因为这样一来名声尽毁。
  赵文藻道:“也该这样,否则若是有人行不法之后咱们无用社名声受连累,只怕到时候作为社长的人也要被官府追究。”
  为了无用社不被官府查处,他们必须要严格要求!
  林重阳道:“赵兄,咱们开个会吧。”与会人员自然就是无用社最初的几个倡导人,陆延、庄继法、蓝琇、王文远、孙机等人。
  晚饭好,林重阳表示有话要说,让大家都留一下。
  众人还以为是关于考试注意事项,都想留下,林重阳却直接表示只留社长和副社长以及执事们。
  大家第一次看林重阳在自己人面前那般严肃,非核心人员赶紧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陆延看林重阳表情,“重阳,发生什么事儿了?”
  林重阳郑重其事道:“还有三个多时辰就要入场,有件事得问问,外面有没有人找咱们的人作弊?”
  蓝琇道:“我知道有人接触过,不过基本都没答应。”
  庄继法也道:“放心吧,咱们都知道轻重,既然能中举,谁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他扭头看了一圈,笑道:“对吧。”
  大家都纷纷响应。
  林重阳环视一圈,道:“我从来不怀疑咱们这些人,但是无用社如今成员众多,咱们以往只管讲学忽略了纪律,从现在开始需要强调起来。”
  众人立刻肃容,“重阳你讲。”
  林重阳道:“不犯法是基本原则,但是最重要的一项考试不能作弊,若有违犯者咱们一定要将他逐出无用社,不能让他连累我们无用社的清誉。成之百年不足,要败一旦足矣。”
  既然无用社已经成立,那就要好好管理,绝对不能成为藏污纳垢之所。
  不是说少年强则国强么,那就从无用社开始,专心治学、杜绝钻营,大家要互相帮助,但是却不能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更不能抄袭作弊扰乱考场秩序。
  陆延、庄继法和蓝琇几个立刻紧跟表态,“同意,考试之前只强调不许作弊这一点,另外的等考完试我们再来完善制定详细的规则。”
  散会,众人立刻去联系和自己关系好的成员,强调不许作弊不许替人代考的规定,若是有人应了的不管用什么方式哪怕这一届装病错过,也不能做到底。
  快要出发的时候,林重阳发现王文远不见了,问了几个人都说在院子里呢。
  直到出发也没看到他人,林重阳让别人先走,他略等一等。
  陆延很生气,“难不成是他?”
  林重阳道:“没有证据之前,咱们不要这样想王兄,我觉得他不会。”
  最后林重阳让赵大虎带了人分头去找王文远,结果凌晨的时候王文远自己匆忙跑回来。
  一进院子就被陆延几个围住,问他干嘛去了。
  王文远支支吾吾,“重阳呢?”
  陆延气道:“你先把事情说清楚,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王文远见院中人还不少,就道:“屋里说吧。”
  这时候林大秀招呼他们早些出发,人多也不坐车,大家都步行过去。
  陆延拉着王文远进了屋里,“你自己跟重阳讲。”
  其他人都识趣地外面等。
  王文远见陆延一副要审问自己的架势,他委屈地看着林重阳,“重阳,谁干这种事我王文远也不待做的,我要是做这事,我成什么了,岂不是辜负林家堡对我的厚爱?”
  林重阳道:“我们没怀疑王兄。”
  陆延也觉得自己有些太着急,就道:“我太着急了,抱歉。”
  王文远这才道:“大家都为无用社的名声着想,我理解,我是去找崔涉了。”
  陆延给林重阳解释道:“崔涉是登州人,去年底入的书社,家境贫寒。”
  王文远道:“其实是极贫,好不容易得到读书的机会,这一次来省城考试还是借债做盘缠。恰好有人找到他,如果代考事成给八百两,家里就能还债,他三年后再考也能轻松一些。”
  陆延气道:“愚蠢,他既然能中,这一次中举就有钱可以还债,来年会试的盘缠也会有着落,简直是蠢到家的。”
  林重阳没有陆延那么愤怒,他冷静得多,穷对于书生们来说是常态,尤其那些来自于普通农户之家,哪怕原本家境小康,读书十年以后也会成为赤贫。所以说读书其实也是分阶层的,普通人想要读书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拿林家堡来说,有百多年的家业打底,加上如今林中和经营有方,林家子弟才能这般随心所欲的读书,却也不是无条件供应的,非嫡系子孙如果三次乡试不中,天分又不是极好的话就要接受族内的建议走别的途径,为家族出力。
  像左、宋、张、陆、王等家族基本也是如此。
  虽然科举取士,让天下贫寒之子也能下场应试,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每个州县的举人老爷基本都是大族出身,纯粹的农家穷小子比重极少。
  林重阳问王文远,“结果呢?”
  王文远叹道:“还好我没去晚,跟他陈述厉害,他倒是也知道轻重,只是对方却不肯轻易饶他,说既然答应就要坚持到底,否则就要大闹贡院,让他也没得好。闹腾了很久,崔涉被他们逼得想求我退出无用社,后来幸亏有县衙的捕快夜巡,我就求着他们把崔涉先送去贡院门口。”
  当时场面自然不是他说得这样轻松,若不是顾忌他们是即将下场的生员很可能中举成为老爷,人家当时就要胖揍他们一顿。而那县衙的捕快肯帮忙,也是看在林重阳的面上,否则这件事根本没法收场。
  林重阳松了口气,“走吧。”
  凌晨时分他们背着包袱,挎着考篮拎着食盒等物,由小厮们打着灯笼护送出发去城北的贡院。
  各城的贡院原本都建在东方或者东南方,取东方文明之意,济南城的贡院也如此,不过后来一场大火将贡院烧了大半,士子烧死几十个,贡院重建的时候就搬去北边,建在大明湖畔,布政司衙门东边。
  林宅距离新贡院不是很远,步行半个时辰就到了贡院前面的广场集合处,一路上有县衙、府衙以及调来的卫所兵士巡逻维持秩序,是以平安得很。
  贡院三年一开,平日大门紧闭,门外的开阔广场就成了现成的集市,林重阳等人之前来逛过多次,街上东边是明经取士牌坊,西边是为国求贤,中间坐北朝南是天开文运大牌坊。
  牌坊后面就是贡院大门,三开间,正中悬着济南贡院的黑字牌匾,大门外面是是东西辕门,有拒马栅栏阻拦闲人勿进。现在大门未开,他们就在栅栏外面集合,等时辰到了就从辕门按府、县顺序排队入内点名、搜检、领卷。
  他们穿过牌坊到了大门前,如今这里燃着火燎、高脚灯笼,以及考生们自带的灯笼,照到这一片广场灯火通明,很快就人满为患,考生、送考的、商贩,将贡院门前的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这时候容易出事故。
  林重阳等人也有经验,他们不像别人往辕门那里挤,而是呆在贡院的外垣墙底下。
  人多杂乱,很快就有人喊着自己考篮被人打翻、谁又被踩了、头被撞了……
  陆延道:“幸亏咱们没住客栈。”
  听说住客栈的不少人莫名其妙就发生了事故,拉肚子是小意思,还有人从楼梯上摔下去、被楼上的物件砸中的……当然出事的基本都是各县成绩名列前茅的。
  对于这种因为嫉妒而出手害人的事情大家也都心中有数,毕竟这一次考生起码有一千五六百人,却只能取七八十人,绝对称得上竞争惨烈。
  还有人说乡试其实是科举考试最难的步骤,当初以为府试难,现在看来府试就是小儿科。
  不过林重阳也不是很同意这个观点,如果乡试比会试还难,林家那些不中进士的举人们,真是要呕血三升的。
  庄继法道:“咱们莱州府这一次出事的人少,大家都有准备平日很少出门,出门也必成群结伴,他们也不敢随便挑衅。”
  这个事情沈之仪之前特意叮嘱过林重阳,没事不出门,出门必结伴,林重阳自然也会叮嘱其他人。
  还有就是莱州府各县的前五魁很少有单独住客栈的,不是在林宅,就是在附近合租了小院,这样方便去上课讨论题目。
  四更时候贡院大门洞开,有卫士们跑步出列,打开辕门,先是两队身穿大红号服的士兵,一队手持着红旗,一队持着黑旗,从贡院里出来,站在栅栏前一起摇动大旗,口中齐声高叫:“恩鬼进,有恩报恩,怨鬼进,有仇报仇”。
  如果不是林重阳等人早就有准备,只怕也会给吓一跳,就算早知道都会心里发毛。据说这是招鬼混呢,让恩鬼聚集在红旗下面,怨鬼聚集在黑旗下面,到时候一起跟着进考场,报恩的就帮着考生高中,报仇的就让那考生不是发疯就是出状况考不中。
  这么一出之后,就有各府县的教授、教谕们举着高脚灯牌出来,号召自己学校的考生集合。
  莱州府学黄教授亲自带队,他早就来到济南府,报名那天大家也拜访过他,如今见了面,他少不得再三叮嘱一下入场的流程和注意事项,尤其是领了卷进去之后,如何找自己的号舍,里面太大不要迷了路云云。
  之后就按照次序从济南府开始,各县挨次入内。
  贡院大门三间全部大开,一次一县分三队入内,在大门内接受搜检,然后领卷入内。
  济南府、兖州府、青州府、莱州府……
  轮到他们的时候,林重阳拎着自己的考篮和食盒跟着黄教授教授往里走,从西辕门入内,听见点名喊到进入等候搜检。
  大门内也是灯火通明,前面的人还在搜检中,一个个脱鞋解怀,头发也打散,被那些负责搜检的士兵们摸来捏去,很是斯文扫地。
  林重阳和陆延等人在门内等候,他四下里看了一眼,那些搜检的兵士们个个十分卖力,而四名搜检官负手站在那里,眼睛跟鹰一样闪着寒光,生怕有人夹带进去。
  一旦发现夹代的,就会被枷锁示众,最后很可能会被罚充吏,以后都没机会参加科举。
  轮到林重阳等人的时候,立刻就被呼喝着趴在墙壁上,两腿与肩同宽,接受搜检。
  大家已经习惯这种没人/权的待遇,只能心里默念着“跨越进士之门必经数次摸身,熬出来就能飞黄腾达。”
  不过林重阳居然没等到那充满羞辱意味的搜检,感觉有人在他身上象征性地拍了两把就让他离开。
  他不禁愕然,扭头去看那俩负责搜检的,那俩兵士朝着他笑了笑,态度居然十分和蔼。
  “林相公,请吧。”
  林重阳赶紧系上腰带,整理衣衫,然后提篮拎箱快步离开,自己这是好运来,竟然不需要被摸来摸去。
  他拿自己在点名处换来的考牌领了卷纸,同时还有一份座位便览,能快速查找自己号舍的位置。
  贡院内号舍起码有数千间,最早修建的是在龙门内至明远楼这段距离的左右,后来几经扩建,有些号舍建在至公堂后面,有的修在其他号舍的外面,位置杂乱,必须要看地图和座位便览才行。
  林重阳拎着物品过了龙门,龙门内又有四门,在这里要自己报名,然后有各学校的训导们继续把关认人,以防冒名顶替。
  不过林重阳进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偷偷交换考卷,想必是那种进场替考的。
  只要科举考试作为进入仕途的必由之路,那就不可能杜绝考场舞弊,单看规模大小、手段高低。
  进了龙门,是陈训导在负责府学认人。林重阳上前作揖,陈训导朝着他笑了笑,“好好考。”
  这一次林重阳过了,那成绩是一个顶仨的,府学的所有学官们这一次的政绩将全部是优等,他有望可以升任一县父母官!
  所以,他如何不激动!
  过了龙门林重阳就找自己的位置,考场内灯柱林立,上面挂着灯笼,安全的地方则燃着火盆,尽量照得四下里亮堂一些。
  号舍是按照千字文顺序排列,天地玄黄……一个字是一排,一排有五六十到一百间号舍。
  如果能排在前面就是老号,号舍宽敞结实,如果是中间往后,那就是新号,也是小号,估计能有老号的三分之二大。
  林重阳是云字四十七号,自然是小号,最可怕的是不知道这一列是多少间号舍。
  如果是一百间,那挺好的,可如果是只有五十间,那他相当于是臭号的隔壁!
  便览只能告诉他往哪里走,却不会告诉他是不是臭号,他约莫了位置就往哪里去。
  从龙门往右拐,顺着右边的甬道,找到律吕调阳……然后云字号,号舍门口有栅栏关着,一名差役把守,旁边还有一口大得能淹死他的水缸。
  那些负责洒扫挑水的卫士绝对不会仔细刷缸,所以能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脏东西……
  幸亏自己带了凉白开来喝,不至于要喝这里的水,林重阳想着倾身往缸里看了一眼,却从水影里发现身后一人靠过来,吓得他躲去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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