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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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奶奶,这要怎么办?”问话的是菊羞,她刚才所有的注意力也都在二姑娘身上,生怕她把大奶奶反而推下了阶梯,完全没有想到二姑娘竟然会下绊子,导致剑青如此惨烈的一摔。
  “快去叫乔庄来此吧,摔伤人的不宜移动,但愿还来得及。”春归面无表情说道。
  她根本没搭理赵兰心的指控,下去,蹲身,试试脉博。
  稍微的松了口气,才翻起眼皮冷冷看着把脸转向一旁的兰心。
  “剑青还有救,是你的幸运,更是你兄长的幸运。”
  春归便再也不愿在此时此刻多讲一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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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1章 文汲楼里
  文汲楼是太师府的藏书阁之一,往常当然有人在此值守,不过今日因为是除夕节,这里的仆妇也被调派他用,一侧院门虚掩而已,三夫人刚刚迈进一楼,便听见异动,不知谁在外头落了把锁。
  三夫人仍往里走,绕过排排书架,看见窗子前四老爷正坐在一把椅子上。
  她很愤怒,同时也很无奈,更有另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不合时宜的在心头涌动着。
  “三嫂怎么会来此?”赵淅城虽然惊讶,倒还能一本正经地作戏。
  “难不成四叔也是来寻舫哥儿?”三夫人问。
  “舫哥儿?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还看见舫哥儿正和兰庭手谈,怎会在文汲楼?”赵淅城忙又解释:“是二哥让我来这里等他,说他有要事和我相商,不过因他还得和二叔父应酬几句话,让我先一步来此。”
  “我是听婢女英仙说……”三夫人这才像想到什么,话没说完就往外走,赵淅城连忙跟着出去,却拉不开已经加了锁的院门了。
  嫂嫂和小叔子孤男寡女被锁在僻静之处,明显透着阴谋的意味。
  三夫人着急起来就欲叫喊,赵淅城叹了一声:“往常文汲楼这里就少有人经过,今日既有居心叵测之人布局,恐怕就更没人会来此处了,嫂嫂不要白废力气。”
  “难不成就由得他们算计?”
  “嫂嫂与我清清白白,不怕他人谤坏,且安心等着吧,总归会有人来开门放行的。”赵淅城气定神闲:“天气寒凉,嫂嫂还请去室内等候。”
  叔嫂二人一个楼里一个院中,再无一字交谈。
  二老爷自然不会来文汲楼,此时此刻他正和二老太爷“应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倒是让二老太爷满心不耐烦——他的这个侄儿,打小见他就如老鼠见了狸猫,怎地今日竟缠着他无边无际的闲扯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二老太爷立时心生戒备。
  “四弟上回还跟我说起,二叔父收藏有一盒子好茶,乃顶极阳羡精品……”
  二老太爷:!!!
  二侄子难道是想谋老叔父的好茶?!
  “说起四弟来,怎么转眼就没见他人影了?”赵洲城继续作戏。
  “指不定酒足饭饱,淅城又挂念起他的妻女来,忙着一家团聚去,别寻他。”二老太爷忙道,想拉着四侄子蹭茶喝?这可没门,上回品茶时是被四侄子正好赶上了,心疼得老太爷我足有一个月都没敢再动品茶的意愿,瘾头来了也只能咬牙硬忍住,好容易盼得新岁,想着晚上回去再悄悄泡上一壶独享,再被侄子算计了去……老太爷我可是连儿子都没舍得让他们尝一舌尖。
  因担心收藏的好茶被侄儿惦记,二老太爷正挖空心思企图摆脱赵洲城的纠缠,却见有个小厮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老爷,不好了!”
  “胡说什么,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赵洲城立着眉头就训斥出口。
  小厮哭丧着脸:“二夫人遣人传话,说是,说是,孟姨娘不知怎么的见了红,且整个人都昏厥过去……”
  这下子二老爷可没了心情教训小厮,脸
  色一变拔腿就往外跑。
  二老太爷蹙着眉头,暗忖:真是造孽,这侄子妾室倒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纳,妾室小产却都算不清是几遭了,那彭氏妒悍也真过了头,竟敢挑着除夕节冲小妾动手!
  正觉荒唐,二老太爷便见兰庭拦住了心急火燎的叔父,老太爷连忙过去围观,正听一句:“侄儿这就让阿庄赶去看诊。”
  “乔庄今日怕是不得空!”心慌意乱的赵洲城一不留神就露出马脚。
  “怎会不得空?”兰庭满面惊讶。
  汤回此时正好赶来禀报:“大爷,寄鸢台出了件意外,二姑娘身边的奴婢剑青不知怎么摔下了石阶,大奶奶喊了大乔前去救治,大爷也快些去吧。”
  二老太爷:!!!
  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件事故接着一件事故,更吊诡的是怎么长房的老二竟像先知道了那个婢女会摔下台阶儿,否则怎么先就断定乔庄会不得空?
  “先拿我的帖子,去请高太医务必走这一趟。”兰庭叮嘱汤回。
  赵洲城见兰庭没有揪着“不得空”的口实不放,暗暗松一口气,倒没拦着汤回去请高太医来给自家爱妾看诊,继续拔脚飞奔。
  二老太爷蹙着眉头:“今日这一件一件的事儿,怕得闹腾除夕节都过不消停了。”
  “是,一阵或许就将劳动诸位叔公亲长,明断这几件家丑了。”兰庭也极其无奈,并没在二叔祖父跟前伪装他毫不知情。
  二老太爷的脸色就更加凝重起来。
  兰庭自然没有跟着二老爷先去关注孟姨娘的道理,必须是赶到寄鸢台和春归并肩作战,但半途就遇着了春归跟在苏嬷嬷身后,是往踌躇园去的方向。
  “大爷。”苏嬷嬷先冲兰庭见了礼,满脸的肃色:“老太太请大奶奶去踌躇园问话。”
  兰庭看向春归:“剑青如何了?”
  “伤势极其严重,阿庄说只能尽力一试。”春归也是满脸的冷凝。
  苏嬷嬷似乎想说什么,动动嘴皮却又忍住了。
  兰庭陪着春归去了踌躇园,老太太坐于正堂,一副开庭公审的派势,而“陪审”的人以二老太太为首,包括了三老太太、四老太太,还有连同四夫人在内的不少伯娘叔母,兰心站在老太太身旁,一双眼睛哭得像核桃。
  兰庭的目光并没在妹妹身上停留。
  “庭哥儿也来了。”老太太刚说一句就重重喘了口气,但今日并没像从前一样允许兰庭落座:“你来了也好,正好听听你媳妇现今有多么跋扈,心姐儿,不用怕,今日祖母必须替你主持公道,你把刚才的话当你兄长的面再说一遍。”
  兰心垂着眉眼,颇显心虚,但又像受了委屈惊吓的情态。
  “上昼时我听琴妹妹几个说起还没见过三妹妹,就想带着她们去瞧一瞧三妹妹,因着我也从没抱过三妹妹,便想试着抱一抱她逗哄着玩儿,三妹妹的乳母冯妈妈却张口就说我会伤着三妹妹,我本不服气,但后来涟四婶子也劝阻,我便没再逞强,可冯妈妈又疑心我故意用热茶去烫三妹妹,不但话说得难听,还不由分说就和我争抢茶碗,我恼冯
  妈妈故意挑衅,不愿松手,争夺时不慎烫伤了冯妈妈,嫂嫂正好赶上,说了我几句,我事后一想越来越怕,担心嫂嫂听信冯妈妈的挑唆,在哥哥跟前说我任性跋扈,我越想越心慌,剑青就劝我请嫂嫂去寄鸢台,好生解释。
  怎知嫂嫂根本不听我的辩解,说我就是故意滋事,还说我有娘生没娘养,惯爱争强斗狠,说哥哥势必也不会听信我的狡辩,这回必须狠狠罚我,我当时又急又气,不愿再求嫂嫂,只想着赶先一步去寻哥哥解释,嫂嫂却一把拉住了我,剑青赶忙帮着我挣脱,却被嫂嫂……一把推下了台阶。”
  赵兰心的话音刚落,老太太赶忙怒喝:“庭哥儿你可听清了,你娶的好媳妇,竟然说心姐儿是有娘生没娘养,这么个跋扈凶蛮的泼妇,你这回可不能再包庇偏袒她!”
  “祖母不能以二妹妹片面之辞便定罪娘子。”兰庭淡淡一句。
  老太太好造作的一僵身体,重重拍了两拍扶把:“你何尝不是偏听偏信,何尝不是只信顾氏的狡辩,心姐儿可是你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你竟如此……今日要不是剑青忠心护主,如今生死未卜的可就是心姐儿了!就这样你还护着这蛇蝎心肠的恶妇,你怎么对得起心姐儿,怎么对得起你的亡母!”
  “大嫂口口声声说庭哥儿偏袒庭哥媳妇,还加了个再字,那么便不特指这回了,那么敢问大嫂可还举得出实例,从前有哪回是庭哥儿偏袒他媳妇了?是上回庭哥媳妇察实老二媳妇亏空公款一桩,还是上上回大嫂听信谗言,帮着刁奴和柔威逼庭哥媳妇纳她为妾那桩?”二老太太冷笑道:“我说的两桩事,庭哥儿可都当着众人面前理断得明明白白,公正无私的很,何来的偏听偏信?”
  “二弟妇,今日心姐儿身边的奴婢摔成重伤可是事实吧,心姐儿一贯看重剑青,为着留下剑青还和顾氏理论争执过,你总不能空口白牙说剑青是被心姐儿推下台阶的吧!当时寄鸢台上就只有那么几人,不是顾氏动的手还能有谁?”
  “那也总得听听庭哥媳妇的说法。”二老太太道。
  “不用娘子自辩,我相信今日之事断然不是娘子的过错。”兰庭斩钉截铁说道。
  这下就连二老太太心里也直犯狐疑,蹙着眉头没再吭声。
  “庭哥儿,你这是、你这是……”
  “祖母不用急着给孙儿扣罪名,阿庄正替剑青诊治,或许能够妙手回春,届时剑青自然会说明情况。”兰庭话是冲老太太说,双眼却直盯着兰心。
  在场的诸多亲长也循着兰庭的注视看向兰心。
  兰心膝盖都在发颤了。
  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原本剑青势必不会帮着顾氏说话,可因为,因为她使的那个绊子……剑青一摔如此严重,万一因此心生怨恨,万一当真被乔庄救回,说出了真相……
  不,不用担心,剑青明明知道这回不是我自作主张,她要是胆敢胡说,照样性命难保!
  兰心很快稳住了心神。
  她没有留意自家兄长眼中的怒恨和失望。
  春归无声的叹了口气,却更加坚定地站在了兰庭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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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2章 祖母势孤
  但兰庭并没打算一直在踌躇园罚站,与其和老太太进行这些毫无必要的口舌之争,不如去关心一下剑青这个人证的死活,但他刚用这个由头提出暂且告辞,老太太便又是一番胡搅蛮缠的责备:“自己嫡亲妹子的好歹你一点不放在心上,倒还有闲心去看视奴婢。”
  “二妹妹好端端的在祖母身边,看着又不像遭遇什么惊吓险难,至于委屈,恕庭无能,二妹妹的委屈况怕只有祖母才能够安抚。至于祖母认为庭不应关心剑青的生死,就更加是气话了,祖母倘若不是因为剑青遭此劫祸,又哪里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在今日除夕佳节,齐集诸位亲长在此三堂会审呢?”
  就算老太太自来便难听懂那些委婉之辞,此时也领会了兰庭的言下之意——这分明是质疑她根本就是有意借着剑青摔伤的由头,小题大作为难人。
  眼瞅着孙子孙媳自作主张的行礼后扬长而去,老太太的满腔怒火只能展览给老妯娌们观赏:“自打顾氏进了门儿,庭哥儿受她蛊惑,从前多么孝顺的孩子,竟然动辄便忤逆顶撞尊长!”
  可惜老妯娌们却都不愿附和,三老太太、四老太太面面相觑一阵儿,说的也是息事宁人的话。
  四老太太:“要说起来,这件事倒也不值得大嫂在今日大动肝火,原本只是庭哥媳妇和心姐儿几句争执,误伤了奴婢,这也是一家人处得久了难免生出的龃龉,反倒是闹成这样的情境,更不利于一家子的亲睦。”
  三老太太就更立场坚定了:“我是不信庭哥媳妇真像心姐儿说的一样那等刁狂,且大嫂往前不是也还一直称赞庭哥媳妇伶俐乖巧么?又莫说易夫人和舒娘子,两位的品行德望众所皆知,连这两位都赞庭哥媳妇知书达礼。咱们还单论宫里的圣德太后,大嫂也数上一数,满京城别说小一辈儿的官眷,算上洲城媳妇她们这一辈,有几个能得慈宁宫的赞诩?大嫂确然不该只信心姐儿的一面之辞,真要在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儿揪着这桩
  事故不放……大嫂难不成要逼着庭哥儿重惩心姐儿?”
  老太太闻言眉毛都立起来:顾氏一个字都没说,这老货竟然咬定心姐儿该当错责,还有比她更明显的包庇偏袒么?
  却不知该用什么理据争辩才好,活像一把哑火的火铳。
  苏嬷嬷连忙上阵助拳:“两位老太太不知,庭大奶奶自从和晋国公府易夫人结下干亲,许是自以为有了倚仗,和刚进府的时候可谓判若两人,无非是在太后娘娘、易夫人等位跟前是一个样,转脸在老太太、二姑娘跟前又是另一个样。老太太过去看在大爷的情面上,原也打算着睁只眼闭只眼不和庭大奶奶一般计较,就算听安陆侯府大太太说起庭大奶奶在宫中对惠妃娘娘和宝姑娘多有冒犯的话,也只是暗下里气恼而已,可眼看着大奶奶如此欺辱二姑娘,二姑娘可是老太太的亲孙女,老太太还哪能容忍大奶奶如此放肆刁狂呢?”
  “我看苏氏你最近倒终于是表里如一了。”说话的是二老太太:“你原本就是个从来不把自己当作奴婢的性情,自认为是大嫂的陪房,就有资格在轩翥堂指手划脚,不过往前倒也还知道这是你的自以为是,所以表面谦恭还小心维持着。但如今得了安陆侯府的授意,瞅着庭哥媳妇不受安陆侯府拿捏就企图谤害责难于她,你也敢用这套欲加之罪污陷主母了。”
  “奴婢不敢。”
  “你不敢?那么你是指供惠妃有意陷谤了?”
  苏嬷嬷彻底哑了声儿。
  “顾氏冒犯娘娘本就是事实,怎么是娘娘有意陷谤?”
  “大嫂也这样说,那我可得和你好生理论了,宫中自有礼法,庭哥媳妇若然当真冒犯惠妃,惠妃理当上禀皇上、皇后处治,难不成大嫂还要强辩皇上、皇后也会偏袒包庇庭哥媳妇?总之我是接受不了惠妃因为官眷冒犯,不按礼法行事,却私底下冲本家的亲长抱怨,授意亲长处治的行为。”
  老太太见自己竟然成了势单力孤,着实无力
  造成把春归众口铄金,突地想起彭夫人来:“今日我不把这件事理论个黑白分明,看来自己还要担着个苛责孙媳的罪名儿了,而今老二媳妇主持中馈,我就不信家里头这么多仆婢,就没另一双眼睛看见寄鸢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快让她去察问,你跟她讲,孟姨娘那处自有老二和大夫看顾,她又不会医术,伫在那边也无甚作用,快些抽身处断这头的事才是正理。”
  苏嬷嬷飞快一声道喏离开了今日着实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的踌躇园。
  又说兰庭,的确领着春归过来询问剑青的伤势,并不是借着这个由头躲回自家小院享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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