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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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当初是为了萧飞白与外祖父决裂,她此时若将萧飞白唤做舅舅,岂不是狠狠地打母亲的脸?
  严睿一边打量萧飞白,一边寒暄道:“飞白今日过来,是来替严家分家的?”
  萧飞白笑了笑,道:“好好的,分甚么家?”
  严睿听此,松了一口气,正色道:“正是这个道理。”
  严睿向未央道:“我就说,萧家都是知礼的人,才不会任由你耍性子,好不好的,闹什么分家。”
  未央看向一旁的从霜,示意让从霜拿出自己一早让从霜准备的东西。
  她深知严睿不会轻易离开,萧家更不会帮她,所以早早地做了万全的打算,那个东西一旦拿出来,无论今日发生何事,严睿的一家老小都要滚出母亲留给她的府邸——母亲临终前的契书。
  大夏虽有置后律,财产按照置后律来划分,但当那人立下契书时,便以契书为准,她所准备的契书,是母亲将财产完全留给她的。
  母亲是乡君,这种契书需要在掌列侯的右扶风处存档留案,她只需从右扶风处拿来契书,契书上又有右扶风的凭证,右扶风乃京都三辅之一,严睿便再无话可说。
  当然,这个契书是假的,母亲缠绵病床,与严睿和离尚且没精神,又怎会将后事安排得这般妥当?
  不过是她重活一世,知右扶风曾酒醉烧了许多资料,无论她的母亲是否留下契书,只要她说得言之凿凿,且日期对得上,右扶风都会给她送上来一份盖着右扶风凭证的契书。
  ——玩忽职守比伪造一份契书的风险要大得多,右扶风是聪明人。
  从霜点头,正欲去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萧飞白波光微转,道:“严右丞怕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这里的一切,本就是长姐的,长姐故去,那便是未未的,与严右丞有甚关系?”
  “既然与严右丞没甚关系,自然也不需要分家了。”
  严睿张大了嘴巴。
  萧飞白轻笑着说道:“严右丞只需带着自己的一家老小,从这里离开便是。”
  未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仅未央不相信,严睿也分外怀疑眼前的萧飞白是不是未央派人假扮的。
  可眼前的这个人,的的确确是萧飞白,他拿的是萧家的帖子,身后跟的是萧家的随从,哪怕他与萧衡长得不大相似,也不能改变他是萧飞白的事实。
  未央道:“严右丞不是要萧家来人么?”
  她虽然不知道萧飞白为什么帮她,不过她从来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未央道:“萧家此时已经来人,且把话说得这般清楚,不知严右丞还有甚么话说?”
  严睿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
  “既然严右丞无话可说,便请严右丞速速离去,若在我府上继续耽搁下去,便别怪我借用宗正府的人了。”
  刚才借用宗正府,是以权势压人,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萧飞白以萧家人的身份来分派萧衡的财产,严睿说了破天,也没资格在府上待下去,此时让宗正府的人将严睿赶走,是公事公办,处置赖在别人家不走的刁民。
  严睿还想再说甚么,但宗正府的人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手中枷锁直接套在他身上,牵着他便往外走。
  严睿养尊处优多年,哪里受过这般罪?
  更何况,他本是朝廷命官,若是这般被人押出去,日后如何在同僚面前立足?
  严睿当下便道:“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未央委实不好惹,萧家更不是省油的灯,他若再闹下去,吃亏的只是自己,不如先出府去,日后再谋其他法子——他的二女儿严梦雅嫁给了顾明轩,顾明轩是晋王面前的红人,待天子崩天,太子病逝,晋王登基,他今日所受的委屈,便全部能讨回来!
  严睿这般想着,不再犹豫,出了府。
  严老夫人骂骂咧咧,中间又有谢氏哭哭啼啼,不多会儿,严家的人全被宗正府的衙役清理出去。
  严家的人走后,院中清静下来,未央看向一旁摇着描金折扇的萧飞白,委实想不明白他今日为何会突然出现帮自己。
  ——扪心自问,她母亲与萧飞白结下的仇怨,萧飞白设计杀了她一个孤女都不为过,又怎会替她出头?
  难不成是来与她争家产的?
  右扶风给她的那封契书虽能骗过严睿一家老小,但当对上萧飞白这种正统世家出身的公子时,便明显不够用了。
  大夏置后律,毋子男以女,毋女以父,毋父以母,毋母以男同产,毋男同产以女同产,她虽然是置后律的第一继承人,可萧飞白到底是母亲的弟弟,也同样拥有母亲财产的继承权。
  更别提,母亲的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从萧家搬出来的,而今萧飞白前来讨要,实在再正常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萧飞白:乖,叫舅舅
  未央:……滚
  毋子男以女,毋女以父,毋父以母,毋母以男同产,毋男同产以女同产
  以上出自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置后律
  汉朝女人的地位还是蛮高的,与男人一样拥有继承权
  死者没有儿子的话,会以女儿为嗣,一般不会过继别人为嗣子,不是后世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第16章
  未央疑惑不解,萧飞白越是言笑晏晏人畜无害,她心中便越发警惕。
  然而就在这时,萧飞白手持描金折扇你,抬手轻扣她的额头,亲密的动作让她几乎是下意识般退后一步。
  她略显过激的动作让萧飞白微微一怔,手中折扇落在半空。
  萧飞白眉梢轻挑,随即便笑了起来,收了折扇,道:“你先处置严家人。”
  当真是萧衡的女儿,与萧衡如出一辙的性子,像极了炸毛的小刺猬,对他满是防备。
  萧飞白笑了笑,道:“你我之事,待你理完外事再说不迟。”
  未央便明白了,萧飞白今日过来,大抵是真的来帮她的。
  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出身世家的萧飞白比谁都明白,只要母亲的留下来的财产在她手中,萧飞白日后便能以萧家人的身份来分一杯羹,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帮着严家人来对付她。
  未央心下了然,不再顾忌萧飞白。
  哪怕母亲与萧飞白旧怨颇深,但此时的萧飞白,却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更何况,她曾为了顾明轩的前程,求到二外祖父萧仲仁的面前,二外祖父虽然气那时的她被严睿哄骗,略说了她几句,便将顾明轩安排在晋王账下做事。
  由此可见,二外祖父终归是顾念着她是萧家的外孙女,不曾因她的年少不懂事,便对她不闻不问,既是如此,当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萧飞白对她赶尽杀绝——她的母亲当年因萧飞白之事与外祖父大闹之际,萧家众人是站在她母亲这边的。
  想到此处,未央心下稍安,迎萧飞白入内堂,让萧飞白暂且在内堂饮茶,她则去处理严家人留下来的烂摊子。
  内堂里有宗正丞李季安,萧飞白见了李季安,想来会对她多几分忌惮,日后纵然与她争夺家产,也不敢将事情做得太绝。
  未央这般想着,回到明华堂院子中,对女官道:“将严家人的衣物全丢了,一件也不留。”
  她才不要留着严家人用过的东西来恶心自己。
  女官应下。
  院子里站满了府上的丫鬟婆子,一个个低头垂眸,分外心虚,不敢抬头看未央。
  “至于这些丫鬟婆子……”
  未央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人群。
  目光所至,丫鬟婆子们无不瑟瑟发抖,磕头求饶,全然不见往日里借着严老夫的威风,寻未央麻烦的趾高气扬。
  未央凤目微挑,道:“拉出去,发卖了。”
  这些人惯会捧高踩低,今日哪怕对她俯首帖耳,待明日她落了难,这些人便会狠狠在她身上踩上一脚。
  有眼色的女官早早地找来了人牙子,人牙子买了府上的丫鬟婆子,未央让木槿从人牙子那里看着挑上一些老实忠厚的人买下来,用来补充府中的发卖人员。
  做完这一切,未央又道:“对了,严梦雅的陪嫁单子留着,待会咱们要上顾家讨回嫁妆。”
  顾家是百年世家,门第清贵,她若孤身去讨要嫁妆,只怕刚进顾家的门,便会被顾家的奴仆们打发出来,倒不如趁着萧飞白与李季安都在的机会,顾家顾忌萧飞白与李季安,她才好将嫁妆讨回来。
  木槿笑道:“姑娘放心吧,都给姑娘准备好了。”
  李季安与未央相处多日,深知未央处境,当即便应了下来。
  萧飞白眸光轻转,笑道:“未未倒是个急性子。”
  话说这般说,但也应承下来。
  未央便与二人一起带着女官们,浩浩荡荡来到顾家。
  此时的顾明轩,温声安慰着倚在他胸口柔柔哭泣着的严梦雅。
  严家人被未央赶出来后,身无落脚之处,便来到顾家投靠严梦雅,严梦雅见众人如此狼狈,父母亲又将话说得极其可怜,她心中难过,便倚在顾明轩怀中柔柔地哭了起来。
  严梦雅:“虽说那些财产的确是长姐母亲的,但祖母与父亲终归是长姐的家人,长姐怎能将事情做得这般绝,将他们赶出了严府?”
  顾明轩柔声安慰着严梦雅,心中越发厌恶未央,正欲说话间,却被随从们告知未央登门,说是要讨回严梦雅带走的嫁妆。
  严梦雅听此,眼泪更是止不住:“长姐,长姐太过分了,我可是她的亲妹妹,她这般行事,心中哪里还有我这个妹妹?”
  谢氏道:“她心中何时将你当做妹妹?她往日最是嫉恨你,百般刁难你,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就与她闹了起来,偏你性子平和,在她那受了委屈也不肯说,心中仍将她当亲姐姐看待。”
  “我的傻女儿,以往我的话你总不放在心上,今日你总该看清她的面孔了吧?她哪里是你的姐姐,分明是来讨你性命的恶鬼!”
  谢氏的话勾起了顾明轩曾撞见的未央大声斥责严梦雅,严梦雅低头垂眸不敢分辩的往事。
  顾明轩手指微紧,耳畔又响起严梦雅温温柔柔的声音:“顾郎,姐姐不是这种人,她必然是受奸人挑唆,才会这般行事的。你不要生气,好好与她分说。”
  顾明轩又是心疼,又是无奈,道:“雅儿,你的心太好了。”
  严梦雅轻轻拉了下顾明轩的衣领,柔柔道:“顾郎不要生气嘛,我这是为了你和姐姐好,姐姐身后不仅有宗正府,还有兰陵萧家,若是顾郎与她争执起来,只怕吃亏的是顾郎。”
  一席话,让顾明轩再度想起自己被迫向未央道歉的事情。
  顾明轩目光骤冷,松开严梦雅,道:“我知道了,你好生休息,我出去看一下。”
  哪怕未央身后有宗正府与兰陵萧家,他也不会让未央半分。
  他身后可是晋王。
  父亲与叔父们在钧山处的行宫陪伴天子,纵然他心中厌极了未央,此事也只能他出去解决。
  顾明轩大步出门,未央与萧飞白李季安三人在花厅等候,见顾明轩过来,便与顾明轩说明来意。
  顾明轩冷笑道:“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讨要嫁妆之事。”
  未央道:“府上家产乃是我母亲所留,与严右丞并无干系,严右丞无权处置我的财产。不问自取乃是偷盗,今日我来顾府,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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