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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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以后,苏霁每回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都会给赵嘉柔带一份;而赵嘉柔也经常给苏霁送些书信、绣样。久而久之,两人便成了手帕交。
  苏霁与赵嘉柔深入了解后,发觉她果真如书上写的那般,纯正善良,只是自幼长在深闺里,不懂人情世故。
  苏霁想起了书中,赵嘉柔颇有些坎坷离奇的一世。
  这一世,女主没有金手指,那苏霁就来做她的金手指!
  女主善良天真,那苏霁就做她的扫雷器,将前方的障碍都探测出来。
  苏霁这样想着,却又深感自己还需要更多的能力,便随手打开了赵嘉柔的来信,竟然是邀她三月十五去赏月的。
  本来宫中规矩严苛,除了年节外,很少有机会能晚上出去。但三十年前,先皇后还在时,独爱桃花,皇上便下令,三月十五这夜,宫门不落锁,专为桃下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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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天幕上,一轮明月当空,不见一颗星子,偶有闲散的乌云飘过,遮住了明月,又闲适慵懒地飘过去。
  苏霁走在御花园的青石子路上,看到凉亭上向她挥手的赵嘉柔,便眉眼弯弯地小跑了过去,却见赵嘉柔旁边还坐着一位女子,已是早春,却还穿着厚厚的棉袄。
  苏霁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面前这位就是本书女配晴姑娘。
  张玄晴心中亦是惊奇,原本应该死在茅山的医女,竟然混到了宫里,做起了司药。不过她自打进宫便听了许多苏霁的传言,今日更是知晓她会来,只是面上自然地道:“苏姑娘,你来了。”
  苏霁尴尬地一笑,便坐在了赵嘉柔旁边,不发一言。她们三个便吃着果子,赏起月来了。
  “如果我能选,定要做天边的月。”张玄晴感叹道,“万人仰慕它的光辉,感受它的圣洁。”
  “如果我能选,我会做一片闲云,悠闲自在地在天上行走,哪里都能去。”赵嘉柔道。
  苏霁听两人说话,直感觉这台词异常熟悉——这好像是书中的原话。
  在剧情一开始,赵嘉柔和张玄晴曾经交好过一段时间,两人赏月的时候,曾经有过这段对话。两人的回答各自抒发了自己的理想,一个向往权力,另一个向往自由。
  “苏霁,你怎么一直默不作声呢?”赵嘉柔问道,“你想做什么?”
  苏霁寻思着,这块也没她的台词啊。
  “额……”苏霁想了想,仍是不知道说什么。
  做黑夜?做看不见的星子?做一团空气?
  这也不好瞎说,万一改变了剧情呢?
  恰在这时,一场春雨窸窸窣窣地下了起来,打在刚生长起来的嫩叶上,滴答作响。张玄晴西子捧心状,微微清咳了几声。
  “如果是我,我就做雨后天晴。”苏霁看着这雨,道,“无论多么滂沱、瓢泼的大雨,都能有天气放晴的一天。”
  “雨后天晴,不就是一个霁字吗?”赵嘉柔了然地笑了笑,道。
  另一旁的张玄晴似是有些难受,她柔弱地道了声万福,便先行离去了。尔后,这场大雨竟越下越大,赵嘉柔与苏霁也不得不提前离去,各自回自己的住所。
  苏霁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举着烛灯,独自往司药局的方向走着。天色阴沉沉地,厚密的乌云压住了月亮的光彩,除却苏霁手中一点烛灯的光亮,周围都是黑洞洞地,没来由叫人觉得害怕。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一阵寒风从林间猛烈地刮过来,吹得苏霁瑟瑟发抖,苏霁紧紧地握住伞身,不让它被风吹跑。却没想到那风刮得实在太猛,将伞骨吹断了几根,骨架上的油纸随之破碎,散落到了地上。几滴雨水落在烛火上,火苗闪动了几下,便熄灭了,向上冒着灰色的烟。
  苏霁看着伞面大部分都被吹走了,自己拿着只剩一根竹竿也避不了什么雨,便摸着黑,努力寻找着司药局的方向,预备着在完全淋湿前跑向司药局。
  却不期头顶上多了把蓝绣的伞面,恰罩住了苏霁的全身,苏霁回头一瞧,原来是太子独立在自己背后,为她撑起了伞。
  “雨急风骤,这样的天气还是精钢制成的伞架好些。”太子幽幽地道,眸间闪着苏霁看不懂的光,声音却仍旧是透着冷意。
  太子十分自然地脱去了身上的素莲蓬衣,想给她披在身上,却发现苏霁迟疑地不敢去接。
  近两月未见,太子又对她那么冰冷,苏霁同太子自然没有教写字时那般亲近。苏霁不敢像之前那般肆意,伸出去接莲蓬衣的手又后知后觉地缩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瞟了太子一眼。
  “怎么了?冻坏了,风寒了,可不是好顽的。”太子问。
  苏霁茫然无措地看着太子殿下的莲蓬衣,后退一步,行了礼,郑重地道:“谢太子殿下。”才将莲蓬衣取过来,披在自己身上。
  太子没来由觉得失落与恼怒,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怒从何来——明明是自己刻意疏远她的,她不纠缠自己,岂不是正好?
  太子摘下风帽,沉沉地扣在苏霁头上,语带微微愠怒,冷冷地道:“我送你回去罢。”
  苏霁自然是感到了太子话语中的怒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他了。
  人常道:伴君如伴虎。像太子这种预备役小老虎,心情也是阴晴不定,令人捉摸不透的。
  苏霁倒是没有再谢恩,亦步亦趋地跟在太子身后。衣上还留有太子身上的温热,淡淡的桃花香气在雨中嗅起来别有一般滋味。
  冷冷的夜里,只有她和太子两个人,走在又宽阔又寂寥的宫道上,一盏宫灯发着明黄色的光,照在太子脸上,显出一张落寞的俊脸来。
  苏霁终是忍不住,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道:“太子殿下,您今天只一个人,竟然没带媵侍来吗?”
  太子迟疑了一下,终究淡淡地道:“我和父皇去桃园,拜祭故人,便没叫人跟着。”
  苏霁了然地点点头,看向太子,也不敢再开口,便默默地跟着他前走。
  太子余光瞥向苏霁,从前与她走的每一段路,她都是一路从头讲到尾,那时候他嫌弃苏霁聒噪,现在这样安静反而不习惯。
  不对,太子微微蹙眉,以前的苏霁风露清愁,眉间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愁,寡言少语。可是自从她来到这皇宫后,便性格大变。
  原先她是梅花般高傲清冷的性子,现在却成了桃花一般灼灼开朗的性子。
  两人就这样走着,不一会儿便到了司药局宫门前。
  苏霁立时将风帽与莲蓬衣脱下,交给太子,向太子行礼后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司药局的宫门口,等着宫人给她开门。
  许是宫女夜间睡熟了,苏霁等了许久,也未等到开门,便转身向后看了一眼,太子仍站在方才的地方,并未离去,一双桃花眼闪着细碎的光,神情复杂地看着苏霁。
  苏霁不由得吃了一惊:“太子殿下,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
  太子静静地望着苏霁,不发一言。
  就算她的性子大变,也不能当做两个人。原先她所做的一切,他都深深记得,永生难忘,也永远也原谅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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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之后,赵嘉柔便由御女升作了贵人,连跳两级,是宫中妃嫔从未有过的殊荣。宫中上下都在流传着,三月十五日赵嘉柔赏月回去,遇上暴雨,正巧被路过的皇上看中,召入乾清宫侍奉,一夕恩宠,便飞上枝头。
  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赵嘉柔现在应付各宫的殷勤、羡慕,都忙不过来,再也没有闲工夫陪苏霁一起玩了。
  苏霁在桃树上安然躺着,茶壶吊在桃树枝丫上,她一手拿着茶盅,另一手控制着茶壶倒了一盅茶,贴在唇边一口一口地细细品尝着。随手拈了一朵半枯的桃花儿瓣,贴在鼻上细细嗅着,只觉清香无比。过了一会儿,苏霁便在微风中沉沉睡去。
  待苏霁醒来,睡眼惺忪时,瞧了桃花树下斜躺着一个人,也和苏霁一样,手中拿了壶,正往嘴中倒,微黄的液体汩汩流出,流到他嘴中。
  苏霁稍微清醒了些,便知他喝得是酒,而不是茶。每当他揭开壶的盖子,苏霁便能隐隐闻到酒香。苏霁皱眉,虽说古代酒水浓度低,但这么个喝法,终究会醉的。苏霁掰开半凋的桃花,细看那男子容貌,竟然是太子。
  太子那般恪法守秩的人,竟然也有酒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
  苏霁好奇地看向太子,正犹豫要不要下去,却见近日颇得盛宠的赵嘉柔乘着轿辇来了,她手中还有一支开得正艳的桃花。
  “停下!”赵嘉柔示意抬轿的太监,轿辇停在了太子旁,赵嘉柔轻声问道:“太子?殿下怎在这处?”
  太子面色酡红,醉眼朦胧,笑道:“桃花……落了。”
  眼中却是极落寞的神情。
  赵嘉柔看着一树凋落得不成样子的桃花,道:“如今已是四月天儿了,这桃花合该落了。”又将手中正艳的桃花递给太子,道,“这是你父皇特意栽培的品种,不过这桃花的艳也仅能维持到五月。不若,妾身便将这枝桃花赠给殿下,聊表敬意。”
  苏霁歪着头,立时起了兴趣——这不是书中大名鼎鼎的赠桃花剧情吗?只不过男主人公从魏东陵换成了太子,赠的桃花从山寺桃花变成了皇上特意栽培的晚熟品种。
  太子醉得失去平时谨言慎行的模样,接下了那支桃花,只看了一眼,便轻轻一笑,将那桃花丢下,道:“这支桃花颜色浅淡,不是本宫要的那支。”
  赵嘉柔语带愠怒,道:“不是便不是,丢下它作甚?”便急急忙忙地要去捡拾,才想起来自己太过心急,可以吩咐太监去捡。
  那小太监也是个聪明伶俐的,立时捡起了那支桃花,递到了赵嘉柔手中。赵嘉柔爱怜地用指甲剔掉花瓣上蹭到的泥土,护在手中,号令道:“走罢。”
  轿辇便慢悠悠地走离了太子,而太子疏狂地笑了,嘴中念念有词,看着这一树败落的桃花,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苏霁有些懵,按照剧情发展,可不是这个走向啊?
  太子醉得不省人事,还是堪堪站了起来,身下有个东西才让人隐约看见,是那只棕褐色的半人高熊偶,除了苏霁除夕送的那只,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只。
  太子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却又转身,想要拾起那熊偶,却醉得双手颤抖,试了好几次都拿不起来。
  苏霁叹了一口气,怎么平日守规矩的太子会喝那么多酒呢?便三下五除二,爬下了桃树,将熊偶利落地拾了起来,想要递给太子。
  太子看到面前的苏霁,微微愣了一下,微阖的双眼张开,一双桃花眼柔情似水地看向苏霁,闪烁着苏霁看不懂的光。
  太子向苏霁的方向的走了一步,便倒了下去,栽到了苏霁身上。幸而苏霁眼疾手快,扶住了桃树的树干,就这样,太子倚着苏霁,苏霁倚着桃树树干,勉强支撑着平衡。
  太子海棠红的唇边向上一挑,疏狂地一笑,双手紧紧地搂住苏霁的肩,像是将她挤进自己的身体那样用力,头部离苏霁仅半寸距离,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苏霁被太子按得生疼,却也无法挣开,酒气混着桃花香气,形成一股诱人的热气,直往苏霁脸上扑。周围一片宁静,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苏霁感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乐许多。
  尔后,太子海棠红的双唇紧紧贴上苏霁的,接着便是一个绵长的吻,许久才放开苏霁的唇。
  “苏霁,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太子望着苏霁的脸,眸中闪烁着平时没有的疏狂,失魂落魄地道。然后太子便失去了所有知觉,直接倒在了苏霁身上。
  “喂喂!”苏霁轻拍着太子的脸,却没有任何反应,心中不由得焦急。
  她只是一个路过的路人甲,怎么就卷入到了剧情当中了呢?
  苏霁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烫得很——美男离你不到一寸,柔柔地看着你,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苏霁不得不承认,她的血槽已空。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当务之急还是把太子殿下送到东宫中,苏霁尝试了一下将他抬起,可是太子身长七尺,怎能是她能抬起来的呢?
  要不就把他放在这儿等着?一会儿自有东宫的太监来寻他。
  可是,苏霁低头看了看失去意识的太子,春寒料峭的,这样地上躺着会不会受凉?苏霁又想到了那夜雨中,太子细心为她披衣服的场景。
  把他放在这儿不管,实在是太不道义了。
  苏霁心一横,用上吃奶的劲将他抬起来,靠着双脚的惯性一步一步扶着他走向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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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门前,苏霁一只手勉力扶着醉倒的太子,一只手扣向东宫的门。
  门外早有人候着,通报了里头,便有人来接。苏霁一瞧,为首的竟是冰壶姑娘。
  冰壶姑娘忙令小太监将太子扶进去,转身冷冷地质问苏霁:“太子整个儿晌午和下午都不知所踪,你究竟把他勾到哪儿去了?还硬灌了他这许多酒?你究竟意欲何为?”
  冰壶姑娘总是把她往坏处想,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苏霁为自己辩解,道:“他是自己喝醉了,硬贴着我,我没办法,只能将他送来了。”
  冰壶气得跳脚,道:“说什么胡话?殿下从不喝酒,更不会喝得像现在这般醉醺醺的。”
  苏霁仔细思索了一下大脑中对太子的印象,好像的确没有关于太子喝酒的记忆。今天他是遇到了什么,竟喝得这样醉?
  “可真的是他自己喝的酒,与我半点没干系。”苏霁连忙将自己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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