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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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他知道她的烦恼,就忍不住带她出来。等他知道了她更多的事,难说会不会为她做更多。她简直像魔鬼,他根本不忍心拒绝她。
  于寒舟“扑哧”一笑。被他瞪了,忙住了口。
  不说便不说。如今也不是说这个的时机。她仰起头,冲他笑:“哥哥,没有出事,不是吗?”她抓住他的袖子晃,“我保证过的,我不会让自己露馅儿的。我做得好不好?”
  她居然仰着脸求表扬!陶直都惊呆了!
  “还有,哥哥,我没亲到她。”于寒舟又解释道,“我托着她的脸,用手挡住了,我只是跟她碰了碰脸,没亲到她。是李允看岔了,我根本没做荒唐的事。”
  她知道,他心里介意这个。当哥哥的,总是会脑补,看不得妹妹受委屈。
  陶直果真心头松了少许,但还瞪着她:“你太大胆了!太胡来了!”
  简直就跟真正的男子没有二样!
  “你没心没肺的!”他愤愤地道。亏他为她委屈,为她担忧。她可倒好,压根不放心上。
  从一进玉香楼,她就极为镇定。见到孙公子等人不堪的一面,她没有大受打击。被威胁亲一个女子,还是青楼女子,她也没有丝毫崩溃。换做普通女子,早就撑不住了!她可倒好,从头到尾都没事儿人一样。
  陶直本来满心担忧,见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一时也担忧不起来了。
  “哥哥别担心啦。”于寒舟放缓声音,“我好怕你晚上做噩梦,吓醒。”
  陶直瞪她。他也担心晚上做噩梦。他今天一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很怕晚上陷入噩梦却当成真实,魇在梦中醒不过来。他瞪着她:“都是你害得!”
  “是我,都是我的错。”于寒舟低头道,“哥哥惩罚我吧,最近都不要带我出去了!”
  陶直冷笑:“最近?你想多了,我以后都不会带你出去了!”
  他说到做到。
  回去后,就叫人去于寒舟的院子里,把她的男装都收了起来。他没有自己去,怕自己心软,只吩咐了下人,务必办到不可。
  于寒舟不跟下人发难,把衣裳都交了出去。
  晚上,陶直看着床头的一包男子衣装,终于安心几分。夜里,果然做了噩梦,但他摸着床头的那包衣裳,认清那些噩梦一样的事情都过去了,渐渐沉睡了。
  然后梦到把李允套了布袋,按在巷子里狠狠打。
  陶直这次狠下心肠,再也不带于寒舟出门。他经不起吓,那件事越想越后怕,唯恐于寒舟当真抱着一些大胆的心思,再也不敢带她出门。
  而他为了避免自己心软,平时根本不见她,哪怕在陶老太太的院子里见了,也只是打个招呼就走,免得再着了她的道儿。
  于寒舟知道他吓到了,最近都很老实,没闹他。
  她也才十五呢,亲事都没订,还有时间。
  “唉!”这一日,陶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叹气道:“你那庶妹,定了亲事,是赵家的孩子。”
  陶老太太不喜于晚晴的姨娘。当初,于父答应她不纳妾,好好待她的女儿,然而才一年工夫就纳了于晚晴的姨娘,让陶老太太非常不喜。
  现在于晚晴都订了亲,于寒舟还没有,她难免心头压了件事,好几日不快活。
  作者有话要说:
  陶直(捂耳):不听不听我不听!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舟舟(吃瓜):好好好,不跟你说。
  第65章 嫡姐11
  于晚晴和赵义衡的亲事, 原本只是互换了庚帖,并没有大定。如今是礼节和流程都走完了,板上钉钉, 再无更改了。因此, 两家亲近的人才知道了,陶老太太也听说了。
  于寒舟听说后,觉得怪异。难道没有她这个恶毒女配从中作梗,男女主的天定缘分就没有了?
  但不论如何, 同她没什么关系。她笑着安慰陶老太太:“我也会有个好归宿,一定比她更好。”
  陶老太太便揽住她,说道:“那是自然, 我的舟舟一定要嫁个绝顶好儿郎。”在老太太的眼中, 一个女子最好的归宿,便是有一门好亲事。她轻轻拍着于寒舟的背, 说道:“外祖母给你找个顶顶好的夫婿,你且等着。”
  于寒舟的眼睛垂了垂,往她的怀里偎了偎, 说道:“再好的夫婿, 能有外祖母待我好?能有舅舅待我好?我是不信的。”
  陶老太太拍在她背上的手顿了顿,随即捏住她的鼻子,笑道:“你这皮猴儿, 嘴这么甜?”说罢, 叹了口气,继续拍着她的背,“可是外祖母不能陪你一辈子, 舅舅也不能。你这一生啊,会有另外的人陪着。”
  于寒舟便道:“那不见得。万一那人早早死了呢?我就要在一个尚且陌生的宅院里度过后半生, 哪里比得上在家里,在外祖母的身边?”
  陶老太太好气道:“顶嘴!”又爱又恨地捏住她的腮帮子,“这话是胡乱说的吗?还不快呸掉?”
  于寒舟不听,拱进她怀里,说道:“我不管!反正在外祖母身边就最好了!”
  陶老太太见她这样胡搅蛮缠,心里软成一团棉花。自己看大的孩子,这样舍不得嫁出去,留恋自己身边,老太太心中是欣慰的。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好孩子,好舟舟,你等到嫁了人,生了孩子,就知道好处了。”
  十分有耐心地哄她。
  于寒舟听了半晌,从她怀里钻出来,低着头道:“我知道了。”
  陶老太太心中微酸,想当年,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不愿意嫁人的。她很理解这会儿于寒舟的心情,爱怜地摸着她鬓侧乌鸦黑发:“ 好孩子。”
  于寒舟从陶老太太屋里走出去的时候,眼底微沉。
  缓缓走回自己的院子里,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老太太喜爱她,才想她嫁个良人。她不知道,还有别的法子,也能让她过得很好。
  她只是不知道而已。等她知道了,她会同意的。
  毕竟,她是真的疼爱她。
  有这样疼爱她的家人,她才更要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如此,才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片疼爱之心。
  倘若她为了让他们安心,就委屈自己过不喜欢的生活,还要装出过得好的样子,才是亵渎了他们的一片心意。
  陶老太太又带她出席宴会。于寒舟留意到,这次是一位夫家姓朱的夫人,眼神留在她身上的时间比较久。
  回到家,她换上仅有的一套男装,去了陶直的院子里。
  距离玉香楼事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陶直避着于寒舟走,于寒舟也没往他身前凑过。忽然她来他院子里,还做了男子打扮,吓了陶直一跳。
  “你怎么还留着男子衣物?”陶直皱眉道,“我不是让人收缴了吗?”
  于寒舟道:“这是表弟的衣服,我要好好保存的,不能给你。”
  当初她借了表弟的衣裳,还了他一套纸笔。至于这套衣裳,她穿过了,怎么还他?就留着了。上回陶直让人来收缴衣物,她把别的都上缴了,这套却留着了。
  过了一个月风平浪静的日子,陶直再看到她,仍是心有余悸,皱着眉头道:“你又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不会同意的!”
  于寒舟笑了笑,说道:“外祖母好似看上了朱家的公子,我想问表哥,认不认得那位朱公子?”
  陶直闻听她的来意,稍稍松了口气。这是小事,他便说道:“我给你去打听,你不要出门了。”
  于寒舟便笑,点点头:“好啊。”
  陶直原本在院子里晾书,此时蹲在地上小心翻捡,闻言动作一顿:“真的?”
  看着他狐疑的眼神,于寒舟点点头:“真的。”歪了歪头,“表哥疑心什么?我一直很听话的。”
  陶直收回视线,撇嘴道:“你听话?真是我长这么大,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于寒舟也撩起袍角,如少年人一般飒爽地蹲下,同他一起晾晒书籍:“表哥莫要激我,我不受激,你一激我,保不齐我就不听话了。”
  陶直顿时一个激灵:“你要做什么?!”
  他实在被她吓过,如惊弓之鸟,再也经不起一点风浪。
  于寒舟大笑。
  陶直气得瞪她,骂道:“没心没肺!”
  于寒舟同他一起晾晒书籍。陶直见她不肯走,眼眸沉了沉,却也没赶她。
  午后的小院里,明亮的光线洒落下来,风吹过树梢,留下呜呜声响。
  良久,陶直叹了口气,好似丧失了浑身的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她,眉眼间满是认命:“你到底想做什么?什么时候有这个念头的?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他原不想问的。他并不想管她的事。他也才十七岁,尚未及冠。这样的事,他担不起。
  可他放不下。这些日子以来,他努力不去想她的事,不去想她可能有的境况,他竭力避免去想。但是他做不到,她是妹妹,他不能明知她有异样,却装作不知道。
  他想过将此事告知父亲,但他又想,父亲能容她吗?如果父亲不容她有歧念,找人教导她,或者将她送回于家呢?
  他并不认为有人能够轻易教导得了她。她作为陶备的日子里,他见过她的机灵百变,见过她的聪敏坚忍,见过她很多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教导”?
  他更担心的是,她表面上被“教导”好了,然而心底里仍存着别样的念头。那些不甘,那些不快,存在她心底,积攒着,总有一天会毁了她,或者毁了更多的人。
  他不忍她落得那样的境地。他希望她过得快乐,他希望他的小妹妹,一生都快乐富足。
  所以他问了出来。
  于寒舟没有立刻回答。她低头捡起一本书籍,翻开封皮,看着上面印着的圣人文字。良久,她才说道:“其实你不必问的。我不会再冲动行事。上回的事,我后来想想,也觉得鲁莽了。”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我并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我也不想连累你,更不想伤了外祖母的心。”
  陶直心中酸涩,抿着唇看她:“那你是不想了?”
  “这不由我控制。”于寒舟笑了一下,抬起头来,手指轻轻点了点脑袋,“它在这里。”又点了点自己的心,“它在这里。”
  除非她死,否则她永远也不可能不想。
  “那你让我别问?”陶直拍了下地面,瞪着她道,“你要什么就说,别总说些骗鬼的话!”
  每次都这样说话,惹他心里难过!让他心甘情愿为她铺路,她坏透了!
  于寒舟挑了挑眉头,笑着说道:“我许久不见兄长,想同兄长说会儿话,既然兄长不耐烦听,那算了。”
  眼见陶直要恼,忙说正事:“哥哥,我不想做女子,我想做陶备。”
  她这话说出来,陶直并不感到惊讶。他早就猜到了,从她有意无意为陶备丰满形象时,就猜到她要陶备活起来。
  “你几时有这般念头的?”他沉声问道,“因何而起?”
  从前也不见她这般,她还因为什么吃过醋,他隐隐记得。
  “上次我回于家,”于寒舟说道,“我那庶妹,在院子里给我下绊子。”把于晚晴意图在众人面前塑造她嚣张跋扈的小心思,给陶直说了。
  “好卑劣!”陶直拧紧眉头,厌恶地道。
  于寒舟便道:“后宅之中,实在无趣,才叫她们心眼这么小。明明泼我脏水,并不能给她们带来好处,偏还要这般,实在叫人索然。”
  陶直沉默。
  他没有说的是,他有一日做了个梦,梦中他是个女子。他像他所知道的女子那般,出阁前在家中做闺秀,嫁人后服侍丈夫,教养孩子,侍奉公婆,管教丈夫的小妾们,还有大大小小的杂务。
  梦里他曾经有过愤恨,在他怀孕时,丈夫却宠爱通房,还使得通房怀了孩子。在他的孩子长大后,庶子们不安分,觊觎他孩子的东西,而丈夫昏庸不察,反责备他的孩子。
  梦中一切情感都模模糊糊,伤心和愤恨都只是浅薄一层,然而当他醒了,再回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那种日子,岂是人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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