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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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意笑道:“嫂嫂不如给我吧,我随手赏了小丫头们,您总攒着也不是个事儿,我这里则是应付不完的人情。”
  初雪大方地说:“这就来拿吧,婆婆她刚好回娘家去了,我才能偷偷来看初霞。”
  妯娌二人往东苑来,只见到留守在家的周妈妈,但周妈妈是好相与的人,见妯娌亲昵和睦,高兴还来不及,不会在二夫人跟前搬弄是非。
  扶意收走了大嫂嫂的胭脂水粉,很快敏之和映之也将她们用的都送来,西苑三夫人那儿,有了身孕后就不大涂脂抹粉,慧之也翻出来好些,韵之自己的早扔完了,讨来一些老太太屋里用的。
  扶意不是行家,除了质地色彩,其余的分辨不来,于是每一样都挑出些,分装做标记,全都整理好后,命争鸣送出去,找可靠的胭脂铺,让他们给个说法。
  争鸣速速去办事,回来说,定了明日下午取,扶意命他盯着这件事,其他暂不要管。
  而明天,家里要有个人送初霞过堂,这件事还没定下来,扶意不敢擅自出头,便借内院给三夫人送补品时,给慧之带了话。
  慧之聪明,三两句就哄得母亲点头,日落前,三夫人房里的大管事来了兴华堂,求大夫人为她的侄媳妇做主,明日能送初霞过堂,做个见证。
  大夫人听得直摇头,她嫌弃都来不及,弟妹竟然还有脸让她陪去过堂,她这样高贵的出身,岂是能上公堂的。
  “你们求老太太去吧。”大夫人毫不掩饰她的厌恶,“金闵二府的事,我这祝家主母去,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于是三房的人再求到老太太跟前,没多久传来消息,老祖母指名了扶意去送初霞过堂。
  “您说三夫人再蠢,也不至于来求您去陪着打官司。”王妈妈前几日巴结扶意不成,愈发怀恨在心,挑唆道,“敢情,又是少夫人算计好的,绕一大圈,她目的达成却又能装的无辜,凡事推脱干净。”
  大夫人就没有这样的心机,她向来以权势压人,就刚才三房的来,她也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又被摆了一道。
  “那小贱人的脑子,是什么东西做的?”大夫人恨道,“她怎么就那么精明。”
  王妈妈说:“少夫人爱来事儿,哪有新娘子在外抛头露面的,她既然不知自重,您就干岸上站着,让大老爷自己去收拾吧。”
  大夫人冷笑:“算了吧,如今你家少夫人,可是他手里的筹码,金贵着呢。”
  扶意尚不知自己成了公爹手里的筹码,依然事事小心,这天夜里还特地等在路边,先于大夫人见了大老爷,请示明日的事,她能不能出面。
  祝承乾自然不乐意,但又一想,已经闹到御前,皇帝知道他们家出手救人,曾有过几句褒奖,既然如此,也该送佛送到西。
  “去了公堂,不得多嘴,那不是你能插嘴的地方。倘若闵府要把人接回去,你也不要阻拦。”祝承乾说,“这原就不是我们家的事。”
  扶意躬身应诺:“媳妇都记下了。”
  祝承乾四下看了眼,问道:“镕儿呢,还没回来?”
  扶意道:“相公在园子里练功,他练功的时候,从不许媳妇打扰。”
  “是该如此,你只要伺候好他每日起居,朝廷的事,家外的事,他自己的事都不要乱插嘴。”祝承乾说,“听说亲家母在纪州,是出名的贤惠淑德,你不要丢了亲家母的好名声。”
  扶意心里冷笑,面上谦恭:“媳妇不敢。”
  目送大老爷离去,扶意见门边上的下人都松了口气,想来他们也跟着紧张操心。
  她走来,笑道:“重阳节遇上小公子满月,家里且要热闹一番,中秋节忙,重阳节也忙,顾不得你们。三公子说要赏银子,等我明日从公堂回来,一一派给你们。”
  众人喜不自禁,但也有人背地里说,少夫人会不会又扣扣巴巴只给一吊钱,香橼听见几句,向扶意告状:“真是贪得无厌啊。”
  扶意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咱们好好拿捏就是,快去命她们备热水,公子练拳就要回来了。”
  香橼笑道:“争鸣说,下回带我去瞧瞧姑爷是怎么练功的,小姐您不想去吗?”
  扶意道:“你家姑爷不许我看。”
  香橼啧啧:“小姐可真听话,姑爷说什么你都听。”
  扶意从抽屉里拿出白玉珠窜成的算盘,撵她:“赶紧去,再要些瓜果来。”
  没多久,祝镕就回来了,他向来警惕而细致,进门就问:“今天摔了胭脂盒吗?屋子里香味窜得厉害。”
  扶意命下人开窗通风,笑道:“三公子的鼻子可真灵,都吹了一下午,你还闻得出来。”
  祝镕玩笑说:“我那些部下,去过不该去的地方,我一闻就知道,因此都怕我。”他问扶意,“是摔了东西吗,伤着没有?”
  扶意摇头:“是要紧的是,但明日有结果了,我再告诉你,你先给我说说,上了公堂,我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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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3章 闵延仕的担当
  祝镕想了想,一面脱了衣裳说:“凡是上公堂,先打二十杀威棒。”
  扶意从前听书,也知有这一茬,可这打官司的,是京城里至尊至贵人家,衙门里的官员,品级远不及他们,岂有下官打上官的道理。
  她半信半疑,小心问:“当真要打杀威棒?”
  祝镕一脸无奈:“没法子,你自己要去。”
  扶意忙道:“是奶奶要我去的。”
  祝镕在她脸上轻轻一掐:“你哄别人也罢,还想瞒着我,你若不乐意,奶奶能送你去那地方?”
  扶意有恃无恐:“反正是奶奶让我去。”
  祝镕见她眼底几分不安,不免又心疼了:“逗你玩儿,就算那两家的人吃官司,也与你不相干。你边上坐着旁听就好,咱们家既然插手,只当是个见证。其实我也从没打过官司,你问我怎么办,我如何知道。”
  扶意问:“奶奶说过,京城里高门贵府绝不会轻易闹上公堂,我便一直好奇,若有了纠纷恩怨,如何解决?”
  祝镕颔首:“正因如此,有了纠纷,都不愿照着律法来判个公允,于是都成了私仇私怨,暗地里互相报复打压,甚至遭诬告陷害,连坐灭门也有。”
  扶意说:“那还要律法做什么?”
  祝镕苦笑:“是啊,那还要律法做什么。”
  “父亲命我,若是宰相府要接初霞回去,就不得阻拦。”扶意叹道,“我和大嫂嫂商量着,恐怕经衙门调解,宰相府要金家道歉赔礼,就又把初霞送去了,大嫂嫂说,这是他们的作风。可若是这样的结果,初霞必死无疑,又何必闹这一出,让她反复受折磨。”
  祝镕道:“这几日没见过闵延仕,想必他此举一定惹怒了家人,不是说要来接的吗,也不见他来看一眼。”
  扶意叹息:“今天听大嫂嫂说了些宰相府的事,我才知道自己多幸运,若是嫁去那里……”
  祝镕瞥她一眼:“胡思乱想什么,这辈子除了我,还能嫁谁?”
  扶意转身不理他,被一把拉回来搂着腰说:“其实家里如何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好。”
  “狂妄自大。”扶意憋着笑,嫌弃地说,“一身的汗,赶紧沐浴去,别着凉。”
  那一晚,扶意听祝镕说了些京城世家之间的恩怨,大部分连祝镕也不曾经历,却都是血淋淋冷酷无情,此刻说来,夫妻俩皆是唏嘘不已。
  “往后再与各府往来,我会谨慎些,别犯了别人家的忌讳。”扶意说。
  “我若不是送太子祭祖,一定帮你分担宴客。”祝镕道,“等我回来,有什么事,都交给我去办。”
  扶意想起王妃娘娘的话,显然他们要在太子赴皇陵的路上设障,虽说绝不会伤太子的性命,可一旦有冲突,难保镕哥哥不受伤。而他本是负责出行守卫之人,若没能前后打点好,也是他的过错,事后难防皇帝追究。
  “要千万小心,千万千万小心。”扶意还是忍不住,抱着丈夫说,“镕哥哥,保护好太子之前,请一定先保护好自己。”
  祝镕深深一吻,安抚娇妻:“不怕,我一定平安归来。”
  隔日,在公爹的再三叮嘱下,目送一家子男人当差上朝后,扶意便护送初霞过堂。
  身为公爵府少夫人,扶意得到了厚待礼遇,坐在珠帘后,让她意外的是,宰相府来的,竟然是闵延仕。
  昨夜夫妻二人还以为,他一定被家人责备,并约束其行为,绝不会再让他插手,估摸着今日又来个什么不管事的叔父婶母。
  见到闵延仕时,扶意很是惊讶,不免多看了几眼,但闵延仕不慌不忙,以礼相待。
  金东生没有来,怕是丢不起这个脸,更何况儿子没了,他也真不在乎什么儿媳妇,而那金夫人粗鄙又霸道,开口便是咄咄逼人,且死不承认她曾虐待儿媳。
  闵延仕不与她争辩起冲突,只让府尹判定证据是否属实,并坚持要与金家解除婚约。
  金夫人叫嚣:“她生是我金家的人,死是我金家的鬼,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几十年后,还能给贵府立个贞节牌坊。”
  扶意无法想象,倘若有人这样来压迫她的女儿,金夫人会作何感想。
  若是为了女儿反抗,那她为何要压迫儿媳妇,若是也按着女儿的头逼她顺从,她来到人世一场,生儿育女,究竟图什么?
  好在,大齐的律法并非儿戏,一条一条来查,绝不会因为金夫人嗓门大就偏袒她。
  闵初霞受虐证据确凿,且诸多伤痕乃是旧伤,显然金浩天在世时,也曾对妻子施暴,于是判定当堂解除婚约,从此再无瓜葛。
  金夫人不服,叫嚣着要回去请丈夫来主持公道,闵延仕则速速签下文书,根本不在乎金家的威胁。
  “眼下家中尚无处可安置初霞,嫂夫人若不怪,烦请带她先回贵府暂且安置,过几日我必定上门来接。”闵延仕礼貌地对扶意说,“叨扰贵府数日,届时一定向老夫人和祝公爷请罪致谢。”
  扶意道:“大公子太客气,原是一家人,我们理应照顾。我家三夫人说,即便解除婚约,她也会将初霞当自家孩子看待,金家对不起她的地方,往后慢慢补偿。”
  “多谢。”闵延仕深深作揖,而后对妹妹说,“在公爵府,不要给嫂嫂姑娘们添麻烦,缺什么派人到家里来要。”
  “太客气。”扶意笑道,“还是客随主便,由着我们来做主吧。”
  说罢,留下初霞与兄长说几句话,扶意去向府尹告辞,并送上满月酒的喜帖,再出来时,闵延仕已经离去,但他离开前,先把妹妹抱上了马车。
  坐车回家,初霞怯弱地问:“三嫂嫂,我真的恢复自由身了吗,金将军今日没有来,这事儿作数吗?”
  扶意颔首:“皇上要府尹大人照律法行事,金将军大不过天,更压不住律法,你自由了。”
  初霞高兴了一阵子,很快神情又黯淡下来,弱声道:“三嫂嫂,只怕我回家后,遭家人嫌弃,为了处置我,又不知要把我嫁去哪里,这辈子终究逃不过命运。三嫂嫂,我宁愿去庵里当姑子,只求不再受折磨。”
  扶意温和地说:“大公子一定会为你妥善安排,这一回,相信你的堂兄。再不济,我家三婶婶要认你做干女儿,她心里愧疚,觉得对不住你,往后你是有依靠的。”
  初霞听得,不禁泪水涟涟,扶意却不忍抱她,她身上都是伤,碰哪儿都叫人心疼。
  回到府中,扶意如实向祖母禀告,刚好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在,三夫人也终于出门,裹得严严实实地来,与婆婆嫂嫂们,商量小儿子的满月酒。
  大夫人冷声问:“你没多嘴吧?”
  扶意应道:“媳妇一直在帘子后坐着,一句话也没说,也没人问。”
  二夫人故意说:“嫂嫂多虑了,还有比扶意更稳重的吗,她年纪虽小,早已能独当一面,家里家外的事儿,都给您料理周全。”
  大夫人白她一眼,懒得搭理,自言自语地念了声:“这一次,闵家态度竟然如此强硬。”
  三夫人赞叹不已:“闵家那小子,是个好样的,这个年纪的公子哥儿能有这样的担当,老相爷退下后,这门庭也算后继有人。”
  老太太问小儿子媳妇:“你真打算认那孩子做干女儿,不再和你哥哥一家往来了?”
  三夫人又尴尬又难过,摇头道:“不往来了,您没听说吗,原本您儿子去治丧,是要给赶出来的呀,他们都不把我当家人了,我何必在巴结着。可我好歹还姓金,我们家把人家孩子折腾成这样,我往后多照顾一些,也好叫我爹娘在地底下别不安生。”
  扶意听着,心中越发敬重三婶婶,不怪她能养出平理那么好的儿子来。
  “扶意辛苦了,歇着去吧,重阳节的事,我们商量好了,再叫你和你大嫂来。”老太太吩咐道,“一会儿我们用中饭,你也不必过来了。”
  扶意领命,辞过众人,谨慎地走出来,一出院门,就先被韵之吓了一跳。
  “仔细我跟你哥哥告状,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扶意捂着心口,打了韵之两下。
  “赶紧的,我惦记那些胭脂的事。”韵之兴冲冲地说,“送回来了吗,怎么说,是不是中公采买的人,以次充好,中饱私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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