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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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王大怒,寻人问那几个杂役县官和水道官员在哪里。而那几个人统一回道:此处并非最危险处,官老爷们都到上游白庙堤坝去了。
  护卫将事情禀报安王,请示道:“王爷,咱们是留在此处,还是前去白庙堤坝?”
  安王和亲信门对视一眼,心道消息竟然不准?
  是在此处堤坝等着,还是去白庙堤坝,安王一时也拿不到主意。没有把握之事,他不敢冒险,毕竟什么也没有比自己命更重要。
  就在此时,从上游方向来了一队人马,见了安王全部跪下,为首一人道:“安王殿下,白庙堤坝就要垮塌,此处定然会受影响,还请王爷速速随卑职前往西部山区,暂时避难。”
  安王坚持不离水路,高喊:“人在堤在,人亡堤亡,本王势要与大坝共存亡。你们前面带路,本王这就去白庙堤坝。”
  一行人苦苦哀求,但安王始终坚持,并解下自己钱袋子,“本王出京所带所有银票,全部留给兄弟们买酒喝。大家加把劲儿,为了城里的父母儿女兄弟姐妹们拼一拼吧。”
  可能雨水太大之故,大家觉得安王眼睛里竟然有了泪水。
  民夫们见皇子都不顾安危,如此为全城百姓着想,干活都来了劲头,搬运袋子更加卖力。
  安王不多停留,打马往白庙方向赶去。只是刚近了堤坝,便听轰隆隆声音连绵不绝,大地都要颤动。
  暴雨中赶路,马本就疲乏,一受惊吓全部四处乱蹿。安王的马本在前方中央,嘶吼一声冲着激流河水就奔了过去,一头栽进河里,瞬间无影无踪。
  第51章
  暴雨已经连泼了三日,苏州府的青石板早已无法承受, 巷子里满是积水, 许多人家已经无法下脚。好在姚家地界稍高,且高门大院门槛高且下水通畅, 这才勉强还能住人。
  姚家众人却不顾上这个,因为姑娘已经高烧昏睡了两天两夜, 药灌不进去, 银针砭石等等都无效,愁死一家人。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还是下着暴雨的夜, 姚妍一个人走在水蒙蒙雾罩罩的长长巷子里。雨水和黑夜让她窒息, 心里害怕,却只能往前走,因为两侧高墙连着高墙, 且高墙后面给人感觉鬼影重重, 只有往前冲才有一点点活着的希望。
  突然,前面出现一点亮光, 飘飘忽忽越来越近,却也越来越让姚妍揪心。她只觉那灯光像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 要将她扯进地狱一般。
  正这样想, 那鬼火一般的灯光里突然伸出一只扭曲干枯的手,一把扼住她的咽喉,果真要将她撕扯碎裂。
  姚妍想反抗, 却连呼吸都难,脑子里闪现出一个男人的名字,好像呼喊他,他就能来解救自己。是的,每次为难时刻,他都会出现,她需要他。只是咽喉被掐住,怎么喊也喊不出来。
  姚妍正在挣扎,便听有人一直在呼唤自己:“妍儿,妍儿,妍儿……”谁?是娘亲?这样温暖的声音好像好久未听见了。
  她一把抱住娘亲,喊道:“娘,娘,我想你。”
  刘嬷嬷身子一紧,她虽然当自己姑娘是亲生孩子一般,也仗着是老奴很有几分脸面,但被姑娘一把搂住叫“娘亲”,实在是一种奇怪的体验。
  只是听姑娘嗓子如敲碎了的锣一般嘶哑难听,刘嬷嬷心疼死,恨不能以身相替。“好孩子,快快醒来,娘亲想你,娘亲给你梳头,给你裁最时兴的衣衫……”
  姑娘这两天烧的糊涂,一口水都喂不进去,只能靠着干净水帕沾一点点唇。医药无效,只好听还魂婆子的话,让她装成夫人,将姑娘的魂儿换回来。
  足足换了两个时辰了,姑娘竟然真的有了意识。
  等姚妍醒来,发现自己还窝在暖暖怀抱里,看着衣衫,才知道不是母亲,只是刘嬷嬷罢了。虽然有些失望,但能活着走出哪条像鬼巷一般的地方,她知足了。
  眼睛睁不开,没有力气发声,也没有力气动,可是极渴,便用力扯了扯刘嬷嬷袖子。虽然她拼尽全力,却也只是微微一动而已。
  好在刘嬷嬷一直关注着姑娘,瞬间发现了姚妍这一轻微动静,脸上全是笑:“谢天谢地,姑娘可是醒过来了。文慧,拿蜂蜜水,文琪,叫大夫。”刚吩咐完,眼泪下来。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对不住夫人。
  喝了水,姚妍方觉活了过来。望着外面的天,黑黢黢的,问道:“嬷嬷,什么时辰了,白天黑夜?”
  刘嬷嬷叹气:“晌午刚过一个时辰。”天黑成这样,不过是雨太多天太沉之故。
  姚妍心一紧:“我是不是睡着了好几天?”
  刘嬷嬷哄道:“两天了,也不算很久。您这是淋了风雨,高热不退,最伤根本,先莫说话了,等大夫来了再说好不好?”
  “嬷嬷,杏儿真的回来了?”姚妍试探,她怀疑一切都是梦。像安王那样打不死的人,怎么可能死。上辈子那样难,安王都能登上高位,他才不会死。
  而唐状元,他还未遇到为难他的贵女,还没有娶妻生子,怎么可能会死。
  刘嬷嬷早就对那两人很是不满,觉得都不是良配。可不喜欢了,不代表就想他们死。虽然各有各的不好,其实人本身真真是万分的好。
  听姑娘问起,刘嬷嬷摸着她的青丝:“姑娘,莫担忧太多,您先养好了身子才最重要。至于他人,皆身居高位,自然会有人去寻,何须小女人操心。”
  姚妍默默躺着,深恨自己无能为力。
  大夫看了不免摇头,风寒是小,心里憋闷是大。若心事不除,容易种下病根。
  杏儿随着大夫一起前来,听了这个暗恨安王狠心。姑娘听了他们死的消息,直接晕了过去。可是,到底是为了安王,还是唐状元,杏儿也没有底。
  趁着刘嬷嬷休息片刻机会,姚妍问:“杏儿,安王和唐状元一起失踪,如何失踪你细细说来。”
  原来那日,安王明知上面有人给县令带了许多炸.药,明知是冲着他来的,却还不得不以身犯险。
  济南那一次差点身死,死了无数官员,但并未震慑到那些人,反而让他们更想弄死他。上一次没有牵扯到江山社稷,皇上为了平衡,也不过意思意思惩罚了大皇子而已。
  可这一次,他们竟然拿江南数县百姓生命冒险。不,父皇其实内心还是不够在乎,因为百姓之死他会动容,却不会动了狠心。因为死数万甚是数十万人,还是动不了他的根基。
  但朝臣不会答应,因为有良知、有抱负的官员并非少数,只要证据确凿,大皇子在朝堂之上名声全毁。若再传到读书人中,这些愣头青一般的可爱人士,会用唾沫星子将皇后和大皇子淹死。
  本朝言官盛行,这是对权力的很好约束。
  安王不觉得这些会动摇大皇子根基,毕竟世人忘性大,缓个几年名声就能回来。可他抓住了大皇子与敌方官私截税银、把持海政,从东洋、西洋偷偷引入一大批武器的证据。
  皇上最怕什么?最怕造反,最怕皇子有军权有武器,那他皇位可真就不保了。
  大皇子一派知道安王会往京城送消息,所以沿途水路陆水检查非常严格,传递消息之人已经死了一批又一批。
  安王虽早已做好硬拼准备,可在江南旁人地盘上,他胜算太小。与其被人困死,不如自己找死。
  只要自己死了,江南定然会乱上一乱,戒备自然就放松。局势一乱,自己才更有机会安全回京。
  安王明知有诈,他还是去了。可他没想到临炸一瞬间,唐云正竟然骑马追上来。
  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安王跟被喂了苍蝇一般恶心。
  唐云正被火烤了一天,此时已经缓了过来。睁眼一瞧安王活着,开心溢满全脸:“王爷,您还活着!”
  安王哼哼:“死不了。”
  唐云正点头:“是,您福大命大,又一心为民,怎么可能会死。”
  看这人竟然十分真诚的恭维自己,安王觉得天要变了。因为同喜欢一个女人之故,他如今很看不上唐云正,可这人竟然冲过来说保护他。炸.药起的一瞬间跳上马背将他搂在怀中上。。。。这保护方式,真是一言难尽。
  安王不想这些个人私事,问道:“你怎知道本王会遇到危险?”
  唐云正十分坦然:“我在红线舫,哦,是钱塘官员平日吃喝玩乐的几艘船。那里船连着船,竟然比平地还要平坦。我在船底下泡了三天,听他们酒后说了好些事,其中之一就是要害死您之事。可惜,微臣还是来晚了。”
  安王:“……”泡了三天,可真是能耐人。忍不住仔细打量唐云正,明明是白面小书生,竟然有着拼死毅力,也是人才了。
  “微臣还听了一些事情,但都隐隐绰绰的。要不是为了赶来您这里,微臣打算泡上十天半个月的。”
  安王心里真佩服了,要是监察官员都有这份心劲儿,何愁拿不来证据!日后要是有机会,他一定让姓唐的监察百官去,比锦衣卫还卖命。
  不过唐云正唠叨完,才发现哪里不对。
  身处山洞,竟然衣衫被褥、吃喝之物全都有,一看就是早有准备。且仔细观察周围,竟然十分隐秘,从外面看这里是一块完整山石,怎么也想不到里面别有洞天。
  唐云正小心翼翼试探:“王爷,微臣没坏了您的好事吧?您是不是早已知晓,且做好了安排。”
  你才知道!安王想撅回去,但想想此人是真的冒着身死危险救了他。若非真君子,这人怎会冒这种险。他骂不回去,只哼道:“以后先保住自己命为先。万一我真死了,你爬也爬到京城为本王喊冤才更实在。”
  唐云正汗颜:“很是,很是,我若死了,证据便没了。”
  安王:“有实证?”
  唐云正:“……没,就是听到的,还没来得及查证。”
  没石锤你说个屁。“办案要讲究实证,不然咱们和普通言官那种闻风起奏有什么不同?”见唐云正脸红,安王难得安慰了一句:“不过你已经很好了,若不是为了来救本王,时日久了总会拿到证据。”
  唐云正觉得自己还是经验不足,深有愧疚:“那现在怎么办?微臣再继续到船底下泡着听消息?”
  “……不用,暗卫能干的活,无需朝廷官员受此大罪。证据已有一些,很快就能趁着混乱往朝廷送。而且最大的证据是为什么突然有了那么多□□,为什么旁的地方不炸,偏偏就本王这里开炸。”
  父皇越老,越见不到骨肉相残。他可以杀儿子,儿子之间却不能互相杀,这是皇权逻辑。
  唐云正连连点头:“那微臣能帮什么忙?”
  安王认真道:“你想法子回京好好办差,日后总有大用。但只要本王一日不在京城出现,你就一日不得透露出去本王还活着的消息。即使一年半载甚至三年五载本王不回京,你也要沉得住气,懂吗?”
  唐云正虽不解为何所需时日如此长,但还是郑重应下。
  安王心里却想,本王要公事私事一起办,带着姓唐的小子,纯属坏事。
  第52章
  京城,晴空万里, 炙热骄阳烤的青石板路烫脚。一红色宫装女子手拖白绫, 一步一步走在去景阳宫路上。
  因是晌午,除极少还在当差的宫女不得不劳作, 多数人都躲在房中,或小憩, 或说笑。突然一声尖利哭声在皇宫内院响起, 吓住了一片人。
  宫中最忌打听事看热闹,但宫中又最无聊,闲的让人想死, 是以稍稍静不下心的都四处打探到底出了何事。
  要知道宫里不许有哭声, 哪怕就是被打死,都必须憋着,不然就是大不敬。这样肆意的哭喊声, 实在罕见。
  景阳宫门口, 红衣宫装女子正抛起白绫往门梁上挂。可惜门楼太高,挂了几下竟然都落空, 气得她大哭起来。
  “一天天的想要害死我儿,上次几百人拿着刀剑想弄死我儿,这次直接用上了炸.药。为了杀死我儿, 把整个钱塘县给淹了。皇后呀, 大皇子那个杂种您要护到何时?”
  “不过就是贱婢的儿子,狗娘养的杂种,您堂堂皇后就算生不出儿子, 也不能给贱人养孩子。贱人生的一辈子是贱种,养到最后你连个太后名堂都捞不着呀。”
  “您想想,当初您把那贱婢弄死,大皇子能不嫉恨?如今用得上您和国公府,自然是千依百顺好儿子。可真到那一日,您不被剥皮抽筋都是轻的呀。皇后呀,您可不能眼瞎心盲,被杂种欺骗呀。忙活一辈子全是为他人做嫁妆,您甘心吗?”
  这红衣宫装只有贵妃娘娘才能穿,也只有贵妃娘娘才敢在景阳宫门口嚣张骂人。虽然句句都是骂大皇子,可大皇子虽然没寄名到皇后名下,却是一直养在景阳宫。一句一个“贱人”,倒不像是骂大皇子生母,而是冲着皇后来的。
  可贵妃娘娘说的是事实,皇后还没法反驳。
  皇后此时早被气得太阳穴直跳,要不是宫女抹了清凉膏,差点背过气去。“混账,她竟敢骂到本宫这里。去,把林贵妃打十个耳光,扔回去。”她想杀死贵妃,可却不能。
  掌宫女官劝道:“皇后娘娘,虽然她不对,可她刚刚死了儿子。您要是明晃晃打了她,众人嘴更堵不上了。”有理也变没理了。
  皇后气道:“本宫与大皇子生母情同姐妹,却由着她们这些贱人挑拨多年。若今儿不打了她,明日更多人凑上来。”
  女官继续劝:“大皇子为人您最清楚,又是从小捧在手心里的,他不可能受这些挑拨。林贵妃是皇上心尖宠,您看是不是将她请进来,或者您亲自去说几句?”
  林贵妃那人就是个混不吝,手下还带着几十个宫女,若皇后真敢让人去打她,双方能混战,白白让天下人看笑话。
  且世人同情弱者,林贵妃儿子都没有,皇后还这样斤斤计较,可不让人说嘴。尤其是,宫里人早都传开,安王之死很有蹊跷。
  谁敢杀死皇子?谁没事想杀皇子?傻子也知道缘由。可二皇子是个木头一般老实人物,世人可不就只怀疑大皇子?
  皇后犹豫中,便听宫门口继续传来呜呜咽咽哭声,后面还缀着无数女人的哭声,跟哭丧一般,当真心烦意乱。“本宫病了,让人请皇上来处置。”
  宫女答应下来,心里却有些不屑。心道要不是皇后出身好,就这手段,谁都弹压不住,哪里有资格稳坐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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