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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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师傅,您找我有事?”
  袁师傅听到林溪的声音,这才回过神,“二郎媳妇,你坐。”
  林溪坐下以后,袁师傅又望了眼她身后的双燕,林溪会意,便叫双燕去看麒哥醒了没有。
  双燕离开以后,袁师傅才开口道:“方才我叫人去打听了一下知府的底细,才发现这位孙知府是同进士出身。”
  同进士出身,林溪知道这是殿试过后,排行最末等的进士。可是看袁师傅的表情,好像这里边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林溪便耐心的听了下去。
  “二郎媳妇应该不知道,这同一科所中的进士也分三六九等。第一等便是状元榜眼探花,殿试过后不用朝考,直接进入翰林院,官途可谓是一片坦荡。第二等便是庶吉士出身,朝考后选其进士中优秀者进入翰林院学习三年,官途虽然不及第一等,但是也不乏入阁拜相之人。而这第三等,便是我要说的被赐予同进士出身的这等人。
  同进士在同一科进士中排行最末等,朝考过后,都会被吏部派往地方去做知县。这些人看似在地方作威作福,又能捞够油水,可是因为这同进士出身,基本做到知府就到头了。绝难有机会调入京城,更别说日后入阁拜相。”
  袁师傅这么一说,林溪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袁师傅的意思是,这位孙知府基本已经没了升迁的机会。”
  袁师傅点点头:“对,我特地让人打听了一下他是哪一年中的进士,结果发现他是未辛那一年的进士。这一年的进士,如今做到高官的,只有礼部侍郎陈大人。也就是说这位孙知府在京城也没有得靠的同年。”
  一个没有背景又没有了升迁机会的知府,如果是一般人,多半会安于现状,本本分分做他的知府。即便沈默是因为站队问题,相当于是被贬到临川这里,可是只要不触犯到他这个知府的利益,他就不会听从旁人的挑唆而对沈默落井下石。
  想通了这一点,林溪便道:“袁师傅的意思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去拜访知府夫人,一定想方设法把她拉拢过来。”就算拉拢不过来,也要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只要把知府夫人拉拢过来,有她在知府大人跟前时不时吹点枕头风,沈默就能在衙门那边打开局面了。
  袁师傅发现林溪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不由满意的点点头:“听说孙知府大人是穷苦人家出身,这位知府夫人也只是小农小户出身,二郎媳妇你去见她的时候,切忌不要轻视她的出身。毕竟能让孙知府对她这么多年不离不弃,这个知府夫人肯定不简单。”
  第131章
  林溪拜访孙知府夫人的时候, 淅淅沥沥的雨一点也没有停的意思。
  孙夫人身边的丫鬟红锦打着伞在垂花门处迎她, “沈夫人过来拜访, 我们夫人本该亲自过来迎的,不过我们夫人每到雨天腿脚都不大方便,所以才打发我过来。”
  林溪从袁师傅那里知道孙知府一家都是陕北人,南北气候差异比较大,想来是孙夫人在这临川府待了几年,身体进了些风寒湿邪, 所以才会每到雨天就发作。
  林溪本来正愁找不着怎么拉拢这位孙夫人, 听红锦这么说, 心里便有了主意。
  红锦带着林溪穿过一条曲曲折折的走廊, 便到了孙夫人住的正院。
  院子里没有栽种花木, 只沿着走廊种了好几棵果树, 除掉桃树、石榴等几样南方常见的果树外, 还种着一棵蜜橘。
  那蜜橘看上去有好几年的年份了,长得枝繁叶茂,树上结满了果子。
  红锦看林溪停下来看那棵蜜橘, 便道:“这棵橘树是我家夫人跟着老爷刚到这里时栽下的,当时还以为活不了, 没想到后来越长越大, 尤其是结的果子又多又甜。”
  “这棵橘树至少也有五六年了吧!”林溪似是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红锦笑道:“倒让沈夫人猜着了, 这棵橘树移栽时刚长了两个年份, 如今我们老爷在这待了四年, 可不就是五六年了。”
  林溪听了这话微微一笑, 然后把目光从这橘树上移开,跟着红锦往上房走去。
  小丫鬟们刚打起帘子,林溪就见到了在两个丫鬟搀扶下立着的孙夫人,她忙上前几步,“孙夫人腿脚不便,何必这么客气,快坐下。”
  孙夫人穿着暗红色四喜如意纹的绫衫,五官平平无奇,双手还带着从前干粗活留下来的薄茧。不过她目光坦荡,言行从容,虽然从一些细节处能看出她的出身并不是太好,不过大体上已经具备了当官太太的仪态。
  林溪不着痕迹的打量孙夫人时,孙夫人也细细打量了她几眼。
  早在沈默赴任时,孙夫人就在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他一面,后来从孙知府口中得知沈默不仅是百年才出一个的三元及第,还是正经的书香世家出身。那时孙夫人就在想,也不知道什么模样什么出身的女子才配得上沈大人那样的模样和才学。
  所以当林溪下帖子要来拜访时,孙夫人不仅吩咐丫鬟拿出了一套压箱底的衣裳,还特地派了自己的掌事丫鬟红锦亲自去接。
  等到孙夫人第一眼见到林溪,心底便不由发出一声感叹,果真是郎才女貌,沈夫人确实配得起沈大人,不说那通身清贵的气质,单说那模样,就把一向自负美貌的钱家大小姐比了下去。
  孙夫人脸上就带出了笑容,“沈夫人不用管我,你也坐。”一边吩咐丫鬟沏茶,“今年盛夫人从杭州带回来的龙井,我记得还有,正好拿来招待沈夫人。”
  孙夫人吩咐完丫鬟,就对林溪道:“我素常吃的是姜皮果茶,味道有些重,想来沈夫人不会喜欢。”
  林溪问道:“孙夫人说的姜皮果茶,是不是用生姜和陈皮做的?”
  孙夫人不由道:“沈夫人也喝过这种果茶?”
  林溪却摇头笑道:“我没喝过。不过我听夫人的丫鬟说,夫人每到雨天腿脚就会不方便,想来是寒邪入体导致的腿脚不便。而生姜有驱寒的功效,加上陈皮便有理气的功效,所以夫人一说姜皮果茶,我便猜到里面应该放了这两样东西。”
  林溪这番话一说完,孙夫人脸上满是钦佩:“沈夫人懂得可真多,连这医理都知道。我喝的这姜皮茶是一个郎中开的,他说常喝这茶可以缓解我腿上的痛楚。”
  林溪谦虚的笑了笑:“我在家时,闲来没事,也会读几本医书,称不上懂什么医理。不过孙夫人这病,我倒是知道一个方法。”
  孙夫人受这寒邪的折磨已有三年多,如今听到林溪有个驱寒的方法,当即问道:“什么法子?”
  林溪道:“我娘家祖上也曾有人在南方做官,有位先祖因为不适应南方的天气,就和夫人您一样,每到雨天,腿脚便感觉酸痛得厉害,有时候几乎不能站立。不过后来我这位先祖遇到了一位有名的神医,只用一种药草就治好了我这先祖的病。”
  “什么药草?”丫鬟端来姜皮果茶,孙夫人也没注意到,而是连着追问道,“沈夫人可还记得这是什么药草?”
  林溪微微笑道:“这件事是我祖母告诉给我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这种药草孙夫人应该也听过,就是很常见的艾草。”
  “原来你说的是艾草,这个我知道。”孙夫人道,“知府后衙原来就种着一丛艾草,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艾草可以用来艾灸,去年还特地命人采了一些。不过从来没用过。”说着就叫人去取艾草。
  林溪道:“其实不是所有艾草都能用来艾灸的。艾草采摘最好要在五月初五那天,而且要在午时这一个时辰内采摘完成。而且就算是在这个时间内采摘,阴干以后也不能立刻就用,而要等到放置三年以上。然后再用这些放上好几年的陈艾,细细搓成艾绒,然后在足三里的位置上艾灸。这样方能有效果。”
  孙夫人没想到光是采摘艾草就有这么多讲究,不过听林溪说得头头是道,她心里不由多了几分信服,“什么是足三里,怎么艾灸?”
  等到丫鬟拿来艾草,林溪便亲自给她示范,先把拿来的艾草搓成艾绒,“夫人先试试效果,若是有用,就可以去药铺采买三年以上的陈艾用来治病。”
  林溪把艾草搓成细长条的艾绒后,就让一旁的丫鬟撩起孙夫人的裙子卷起里面的里裤,然后把艾绒平放在足三里的位置上,开始艾灸。
  “艾灸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夫人忍着点。”
  孙夫人早年经常下地干活,原本想着不过一点小疼,应该能熬过去的。可是没想到当艾绒被点燃,顿时就觉疼痛难忍,费了很大力气才没当着林溪和丫鬟们的面叫出来。
  也不知道熬了多久,正当孙夫人觉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痛苦时,艾绒终于燃完,那股痛楚终于有所减轻。
  不过等到这股痛楚过后,孙夫人就觉膝盖处不似以往那般疼得厉害,有了些许好转的迹象。
  林溪问她感觉如何的时候,孙夫人道:“我的腿好像没那么疼了。”
  经此一事后,孙夫人对林溪的态度立时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来是觉得对方出身好模样好,心里肯定会有些瞧不起自己,客气归客气,但是客气中带着一丝疏远。可是当林溪亲自给她示范这艾草的用法,她又感受到了这艾灸的好处后,心里立时就改变了对对方的看法,觉得大家出来的女子也不都是盛夫人那样的人。
  林溪察觉孙夫人对她的态度有了变化后,便适时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说想在临川府租一处像样的宅院,又因为初来乍到,不知道到哪要找合适的宅子。
  孙夫人心里正是刚对林溪生出好感的时候,闻听对方向她请教买宅子的事,便知无不言,“这个容易,明天我下个帖子,请盛夫人过来坐坐。她是我们这里的百事通,临川府的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夫人说的这个盛夫人可是同知盛大人的那位续弦夫人?”
  林溪来之前还特地让人打听过同为知府副官的盛同知的情况,知道这位盛同知是由知县升到同知这个位置的,而且来临川府不久,留在老家的那位原配夫人便抱恙离世了,后来盛大人便娶了当地大族万家的女儿为续弦。
  “就是她,明天你也来。她娘家是当地的大族,找她帮忙买宅子准没错。”孙夫人很热络的邀请林溪第二天也来。盛大人虽是知府的副官,可是盛夫人仗着出身大族,一向不把她这个知府夫人放在眼里。孙夫人有心想要发作,奈何对方话里虽明褒暗贬,但是面上的礼数做的周全无比。
  如今来了这位沈夫人,论出身不比盛夫人差,容貌气度更在盛夫人之上,孙夫人便有意想借林溪挫挫盛夫人的锐气,临走的时候还一再要她明天再来。
  送走林溪没多久,孙知府便从外面进来了。
  “这几天天气越发不好,今日我听盛大人说杭州那边有个名医,不如请他过来给你看看如何?”孙知府记挂着老妻的腿病,由着丫鬟服侍换下官服,便坐在她身边问道。
  孙夫人淡淡道:“盛大人是听盛夫人说的吧!”
  孙大人道:“你看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难道就因着盛夫人在你跟前提过杭州那边的美景,你以后就不用杭州那边的名医了。”
  孙夫人道:“我倒不是跟她赌气,只是觉得犯不着从杭州那边千里迢迢请个大夫回来。再者,今日沈夫人让我试了一个法子,我觉得比从前大夫开的药方都管用,而且还不用吃药。”
  “沈夫人?”孙大人道,“沈大人的那位夫人到了?”
  孙夫人点头道:“刚走才没一会儿。原来我还觉得盛夫人气度不错,可是跟这位沈夫人一比,立刻就被比了下去。你是没见到,那通身的气度,那模样,真是和沈大人天生一对。”
  孙大人忍不住抚了抚胡须,“看来你们聊得挺投机。”当日盛夫人第一次来拜见老妻时,孙大人记得老妻的反应可不像现在这样。
  第132章
  孙夫人听出自家老爷的话里带出一丝调侃之意, 便忍不住皱眉道, “人家又不像盛夫人, 话里话外都透着看不起我的意思,我怎么不能跟人家聊到一起去。”
  孙大人马上就察觉到了夫人的不快之意,忙告饶道:“你看你又来了,算我说错话还不成?”说着话锋一转,“不过那位沈夫人,你瞧着怎么样?”
  孙夫人道:“你素常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如什么春风。”
  “是不是如沐春风?”
  孙夫人道:“对, 就是这样。我跟沈夫人聊了这么半天, 就感觉她这人就像春风一样, 让你感觉舒服无比。”
  老妻的眼光, 孙大人一向是比较相信的。听她这么夸对方, 就知对方为人确实不错。
  “既然她为人不错, 你平素多请她过来坐坐,也省得你一个人在家寂寞。”
  孙大人和孙夫人成亲这么多年,膝下只有一子, 又留在了老家读书。是以,孙大人有此一说。
  孙夫人却没急着应下, “老爷, 我最近听人说, 沈大人好像是得罪了上边才被贬到这里的, 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孙大人道:“这话倒也没错。”他叹道, “要是没有得罪上边, 以他三元及第的这份殊荣,在翰林院待满三年后,最不济也能调到六部。这通判虽是正六品,可是却是副官。将来再升迁,最好也不过是同知,与他原来的前途可差得远了。”
  孙夫人听他这么说,脸上便带出了惋惜之色,可是嘴上问的却是:“那你可知他得罪的是谁,我和沈夫人来往,不会影响你的官途吧?”
  孙大人当然知道孙夫人的担忧,笑道:“你们女眷来往,关我们男人什么事?难道你和盛夫人关系不好,我和盛同知的关系就会跟着变差吗?放心吧,你和沈夫人尽管来往,影响不到我的官途。”
  不过孙大人的话却没让孙夫人真正放下心来,“你还没说沈大人得罪的是谁呢?”
  “这个。”孙大人斟酌了一下,“也不能说他得罪了谁。只能说他太过忠心了一些。”
  孙夫人听得云里雾里,“老爷你到底在说什么?”
  孙大人叹道:“这么跟你说吧!沈通判是因为废太子的事便牵连贬到这里的。”
  废太子,孙夫人即便不关心政事,可是之前元洪帝驾崩,后来新帝登基,这么大的事,她还是知道的。她记得新帝登基的时候,自家老爷还叹气道,要是太子没有被废掉,能坐上这个位置该多好。
  如今听自家老爷这么一说,孙夫人就明白了过来,“沈大人是为废太子的事得罪了新帝?”
  孙大人点点头:“我听盛同知说沈通判原本就和废太子有旧,后来太子被废,沈通判又上书为太子求情,这才得罪了新帝。”
  事实上,孙大人也颇为同情被废的太子,太子仁善的名声他也听过,私心里以为太子若能坐上那个位置,对黎民百姓都是件好事。所以沈默因为废太子的事被牵连贬到这里,孙大人不仅没有落井下石的念头,反而很是钦佩他敢于为太子上书的行为。
  “我做官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了多了。见得最多的便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可是像沈通判这样的人却委实是不多见。虽说他是因为得罪了新帝而被贬到这里,可是我们这天高皇帝远,说什么做什么皇帝怎么会知道。所以你安安心心跟沈夫人来往,能帮的就帮些。也算结个善缘。”
  虽然孙大人觉得沈默有很大可能不会再得上面重用了,可是孙大人做官这么多年,也见过几个例外,所以他秉着此时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原则,叮嘱了老妻这么一句。
  且不说孙夫人心里如何想,只说林溪回到暂时落脚的地方,就听到锦儿的哭声。
  南方天气潮湿,今早起来,锦儿柔嫩的皮肤上长了好多湿疹,林溪回来时,锦儿正因着湿疹哭闹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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