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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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晚玉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再没了声音。
  看着宋晚玉这脸色,太子妃心下暗喜,面上倒是显出几分愧疚懊悔来,这日也没多说什么,很快便寻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了。
  等到太子妃走了,宋晚玉还是不说话,秦王妃心下多少有些担忧,只得伸手去按她的肩膀,低声道:“你别多想,真就只是捕风捉影的小事。圣人一句都还没说呢,便是真说出了口,这也不是小事,还得看朝里朝外的意思,肯定一时定不下来。”
  宋晚玉心里压着火,那灼人的烈火险些便要窜起来将她烧坏了。可她还记着秦王妃如今有孕在身且怀象不好,她可不能当着秦王妃的面发脾气,吓着人。故而,宋晚玉很快便又冷静下来,勉强应了一声:“阿嫂放心吧,我明白的。”
  一听她这话,秦王妃那是更不放心了。
  宋晚玉神色却已冷静下来,很快便起身告辞:“我先回房了。”
  秦王妃原就担心她这脾气,怕她一时儿气火上来直接入宫去与天子当面闹腾——天子再疼宠儿女也是要面子的,前头太子为着这事已是跪了一回,已是叫天子十分不喜,要是宋晚玉再接着入宫一闹,指不定天子真就气了。和亲这事没有都成有的了。
  故而,宋晚玉说要回房,秦王妃倒是赞同的:“也好,你今儿早些歇会儿。如今前线情势大好,你二兄还有霍璋他们想必很快就能回来了。到时候,估计就要说你和霍璋的婚事了。”
  提起霍璋,宋晚玉本还有些难看的脸色也稍稍好了些。
  秦王妃松了口气,想了想,还是亲自把宋晚玉给送回房了——她就怕宋晚玉小孩脾气,这会儿对着她时还是轻声细语,转头就入宫去与天子发脾气。所以还是得看着宋晚玉进了屋子才能觉着安心。
  只是,秦王妃这心显然是安得太早了一些。
  第二日,侍女入内服侍,方才发现宋晚玉人已经不在房里的。
  秦王妃听了消息,只觉得心跳都快了一瞬。幸亏她一向稳得住,哪怕心里急得很,还是先分派了两边的人:“派两个人,去宫里还有公主府问问,公主可能是回去了也不一定。”又吩咐道,“房间里再看看——阿玉不是那样不体贴的人,她这些日子总担心我的身体,肯定不会一声不吭就走人的。”
  下人们立时便应声去了。
  很快的,那进屋查看的侍女便从屋里寻了两封信来。
  约莫是宋晚玉昨夜里连夜写的,两封信的字迹都十分的潦草,一封写着“给阿嫂”,一封写着“给阿耶”。
  秦王妃瞧着这字迹,心头那焦急倒是去了些——她都有功夫写信,便是有气也没失了理智,想必也不会去做什么蠢事。这般想着,秦王妃又觉有些欣慰,伸手从侍女手里接了那份“给阿嫂”的信,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信并不长,宋晚玉写的时候也是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
  她开头写的就是“二兄临去前,特意托我照看阿嫂。可惜我没能帮上什么,反倒累得阿嫂时而为我担忧。此回不告而别,更是不该,只得先于信上致歉.......”
  秦王妃看着,忍不住的挑了挑眉。
  她虽心下难免担忧,现下还是有些想笑:要说宋晚玉这脾气,确实是自小娇宠出来的。瞧她这信写的明明白白,估计也知道不该就这么走了,偏她还得顶着“不该”去做,做完后才想起来要道歉.......
  这可真是!
  秦王妃不由失笑,笑过了又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想着宋晚玉这脾气,秦王妃倒是有些担心起来:秦王嘴上说担心会生个女儿,生女似姑,叫人头疼,可秦王妃最是知道他的性子——倘真生了女儿,秦王做阿耶的还不知要怎么疼爱呢?!指不定,秦王到时比天子还要的疼女儿,这要是养个比宋晚玉脾气还大的女儿,那可就真是愁死人了........
  秦王妃想着想着不由叹了口气,很快便又往下看了看。
  信上紧接着便又写了宋晚玉昨日听说天子有意和亲时的震惊,委婉提出自己的想法:不想留长安生闷气,要出门冷静一二。
  信尾,宋晚玉又十分潦草简略的交代了另一封信——那是给天子的。
  秦王妃看完了宋晚玉写给她的信,多少也有些哭笑不得,收起信纸后又看向了另一封信,以及那上面的“给阿耶”三个字。
  毕竟是要交给天子的,要是不看一看,就这么递过去似乎也不大好?可.....以秦王妃的为人又实在做不出偷人信看的事情。
  所以,秦王妃犹豫再三,还是没去偷看那信,只摆摆手:“叫人送去宫里吧——就说是公主写给圣人的。”
  第91章 出城去了
  天子很快便收到了秦王.府替宋晚玉递送来的信。
  其实吧,出了太子那一出,天子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之前在心里想想觉着也没什么,被儿子一口说破又觉着自己似乎有些不太好。
  他虽然是天子但也是一个父亲。作为天子,他为了两国止戈,将唯一的公主许给突厥,其实也算是为国为民,算不得大错;可作为一个父亲,他将自己唯一的女儿许给突厥,让女儿远离故土,嫁给那些不知礼数的突厥人,她甚至还可能要被迫接受突厥那种违背道德与伦常的习俗——嘉城公主当初原是嫁给了老可汗,老可汗死了之后又被迫嫁给老可汗的长子,这长子死了后又嫁给其弟.......
  先前他只考虑着两国关系,要如何安抚突厥,如何避免嘉城公主对于两国关系的挑拨,想着若是能和亲或许是好事。如今细想起来,又觉着这事确实是不大对——他娇宠着长大的女儿,总不好真叫她嫁去突厥,被人这般糟蹋.......
  他做父亲的略想一想便觉得很有些不忍心。
  心里这样想着,天子那和亲的念头倒也不是很强烈的,心里甚至还有点庆幸自己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口,现下还有回旋的余地。结果,他方才庆幸了没多久,这就收到了秦王.府替宋晚玉递来的信。
  天子只看了一眼那信,脸色就不大好了。
  若说宋晚玉给秦王妃留的信是为了道歉,为了告诉对方自己最后所下的决定,只是因为落笔匆忙而稍稍有些潦草,那么宋晚玉写给天子的这封信就有点气人了——毕竟,她都要走了,哪还管那么多,至少也得让天子知道自己的想法才是。
  当然,她也不敢写得太过分,要不天子气急了,干脆派人抓她回来,那父女两人就真闹到不可挽回了。
  所以,宋晚玉洋洋洒洒的写了几张信纸,大半都是废话,总结一下就是:亲爹,您看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出了长安城。先前您总说我的婚事不好太随意,要再看看霍璋的人品,这才一拖二拖,拖到了现在。如今已是过了这么久,想必您也已经看出霍璋是个才干卓越,人品可靠,值得托付之人,所以我就不扭捏了,先去找他了。还请您放心,虽说河北暂时还未完全平定,但二兄也在那里,我现下过去肯定不会有事的......另外,如果您真想和突厥和亲的话可能需要回后宫找萧清音或者林昭仪等人努力一下,让突厥再等个十几年........
  天子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这封信,简直要被她给气笑了,那一刻真是恨不得把这气人的女儿拎到跟前来抽一顿。
  只是,他还是很快的压住了心头窜起的火,开口让人去秦王.府还有公主府看看宋晚玉究竟在不在——当然,他心里其实也明白,宋晚玉这时候送了这么一封信来,多半是已经是走了的,这时候派人去看,不过就是想要最后确定一下。
  所以,天子思忖过后,还是派了人去城门问一问。
  *********
  天子派人出去的时候,宋晚玉自是早便已经出了长安城。
  其实,宋晚玉一开始也没想着要跑。
  只是,昨夜她独自一人躺在房里,越想越气,越气越难受,还有点委屈:她一直以为无论何时,家人总是家人,他们和萧清音又或是太子妃这些人是不一样的,他们毕竟血脉相连,彼此之间的回忆与亲情总还是在的,不会变的。阿耶也永远都是那个会将她举到肩头,逗得她大声笑的阿耶。
  正因如此,听说天子起意要将她和亲突厥,哪怕天子还未说出口,只心里想一想,宋晚玉都有些接受不了。若是换做以前,她只怕真要一时气急,入宫去与天子理论——他怎么能这样?!
  可宋晚玉到底还是长大了些,她知道自己现在逞一时之气去与天子理论只会惹得天子恼怒,父女感情只会更加僵硬。所以,她一个人在屋里翻来覆去,最后还是起了个念头:不管了!大不了她不留长安了,她去找霍璋还有二兄他们!
  这念头一起,宋晚玉便有些蠢蠢欲动,只是心里到底还有些顾虑:秦王妃还怀着身子,她之前也答应过二兄要好好照看着,这会儿走了岂不是言而无信。再者,天子那头还什么都没说,她直接走人,天子指不定也要生一回大气........哪怕她真就不管不顾的上路了,长安离河北还有些距离,这一路肯定也不太平。
  可,不走又不甘心。
  宋晚玉左右犹豫的想了许久,倒是慢慢的想开了些:走与不走其实也就是一个决定。倘若她这般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到头来肯定走不了.....所以,与其这样犹豫,还不如直接些,扪心自问:她现在到底想不想走?!
  当然想!
  所以,宋晚玉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便从榻上起来,先给秦王妃还有天子留了信,这才起身回了一趟公主府——她写完了两封信,虽还有些气但已经冷静了大半,心下也明白:如今天下还未完全太平,她若想要出长安去河北寻人,最好还是要多带几个侍卫,省得路上遇见什么不好解决的危险与麻烦。
  正好,前几年在华山围猎那会儿,天子给她送了好几个年轻英挺的侍卫,各个都是难得的俊彦。宋晚玉以前心里只想着霍璋,为了避嫌也为了断了天子的念头,一直冷淡以待,如今倒也不计较这些了,从府里挑了几个信得过的侍卫后把这些天子送来的侍卫也都给带上了。
  等她收拾好了东西,整顿好了随行侍卫,天便亮了,长安城的城门自也开了。
  宋晚玉光明正大的领着人出了长安——守城士兵们自不敢去拦这位公主,想着这位公主以往也常爱领着人出门游猎或是爬山,倒也没有多想,更不曾有什么疑心,直接便放了人。
  天子派来的人只一问便知道了情况,只得急忙回宫禀了天子。
  天子听到消息时已过了些时间,早前的怒火倒是不觉都散了,反倒担心起女儿的安危来——如今天下还算不得太平,她一个姑娘家还要从长安去河北,一路上真要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哪怕身边有侍卫,做父亲的到底还是不放心.......
  想了想,天子还是招手唤了人来,吩咐道:“多半是一早出的城,这时候肯定也没走远,应时追得上的。你们挑几个得用的,赶紧去追。”
  下头的人领了命,想了想,还是大胆问一句:“要请公主回长安吗?”
  这个“请”就用得非常意味深长了。
  天子想了想,还是咬牙:“算了,她要去河北就由她去吧!你们追上后也不必马上现身,由她折腾去,且叫她多吃些苦头,就知道父母的苦心了。”
  下头的人闻言,心下倒是不觉暗叹了口气:公主会不会吃苦头且不说,他倒是觉着奉命去追公主的侍卫们要吃很大的苦头。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吧?
  下头的人心里这样想着,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很快便寻了几个低调能干的侍卫带人追上去——无论圣人面上如何震怒,这会儿都还惦记着公主的安危,显是不希望有什么意外的,他们自然也得小心些。
  当然,宋晚玉挥一挥衣袖就跑出了长安城,不仅气得天子头疼,让下人跟着遭殃,更是叫宫里宫外不少人都生出一种算计扑空的心塞,这些人里又以萧清音和太子妃为最。
  第92章 路上见闻
  自太子妃去了一趟秦王.府,说过那些话后便一直注意着宫里的消息,就等着宋晚玉与天子吵起来。
  谁知,等来等去,倒是先等到了宋晚玉离开长安的消息。
  这消息,还是太子与她说的——虽说天子觉着宋晚玉这说跑就跑,还要跑去找霍璋这事很丢人,可到底不会瞒着太子,还是要与太子说一声,让他也帮着遮掩一二。当然,也这算是天子在隐晦的与太子表明自己现下对于和亲之事的态度,安太子的心。
  太子虽也有些气宋晚玉这说走就走的脾气,可仔细一想倒是又松了口气,回头将事情与太子妃说了。
  太子妃听了却觉匪夷所思:“........你是说,明月奴她昨晚上就收拾了东西,今早就出长安去找霍璋了?”
  于太子妃这般世家出身的闺秀来说,宋晚玉这行径不仅仅是出人意料,更是不可理喻——宋晚玉这么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竟然不与父母兄嫂说一声,就这么直接出门了,还是出远门。以至于,太子妃初闻此事的时候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太子倒是丝毫未觉,微微颔首,又道:“走了也好,正好也避了这回的事情。我瞧阿耶虽是生气,但也没有真要追究的意思,真要留在长安,以他们两人的脾气指不定就真吵起来了,岂不伤感情?倒不如叫她出门走一趟,冷静一二......过些时日,等她再回来,父女两人也能把这事揭过去,到时候还能顺便谈一谈霍璋与她的婚事——这事要是再不定下来,我都不能安心。”
  这般一说,太子都觉着宋晚玉这般一走虽有些气人但也确实是个好法子,心里竟还有些隐隐的觉着欣慰。
  眼见着太子脸上欣慰的笑容,太子妃只觉得满心的不可思议:宋晚玉这样出格的举动,若是放在讲究规矩的世家里,早就要处置责罚了。然而,无论是天子还是太子,气归气,到头来竟还都由着她,还要帮她遮掩,甚至天子还因此彻底打消了和亲之意?
  想到自己之前的洋洋自得,再想想眼下的情况,哪怕是太子妃这般善于掩饰之人都不免有些胸闷呕血的冲动。
  太子妃的脸色实在有些难看,就连太子也看出了一二,开口问了一句:“你这又是怎么了?”
  太子妃勉强咽下喉中那一股子的腥甜,低声道:“我就是有些懊悔......早知如此,我就不该一时口快,把和亲这事告诉明月奴。她这会儿出门,要是出什么意外可怎么好?”她也知道,宋晚玉这一走,自己去秦王.府说事的事情便再瞒不住了,与其等太子说起,倒不如主动说了。
  太子闻言反倒笑了:“知道你做长嫂的关心她,你就放心吧——明月奴也不是不知轻重的,她出门时还是带了侍卫的。有那些侍卫在,这一路便是有些波折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再说,阿耶气劲儿过了,又点了几个人悄悄跟着,护卫安全。”
  太子妃:“.......”
  太子被太子妃这一提醒,倒是又想起一件事:“还得叫人给二郎他们送封信,把明月奴这事告诉他们,让他们也有个准备,早些派人去接。”
  太子妃这一下子是真要呕血了,抬手用帕子咽住唇,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殿下说的是。”
  若太子不在跟前,太子妃真能呕一口血,直接给晕过去。哪怕此时,她勉强站着,双腿也仍旧有些发软,险要软倒在地。
  .......
  太子妃觉着难受,耐心算计、步步为谋的萧清音更是不好受——她打理后宫,秦王.府派人送信的事情自然瞒不住她,事后天子的反应也为她解了惑:宋晚玉居然就这么跑了!
  一想到自己为了这事苦心孤诣,甚至还耐心等了这么些时日,小心翼翼的防着消息外泄......结果,她这一切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宋晚玉就用这样荒唐的方式,轻轻松松的破了局。
  萧清音的憋闷自然是更胜太子妃,哪怕是她这样善于隐忍的,也难得失态,抬手摔了好几个摆在殿中的瓷器,就连她那张往日里望之端秀温柔如玉观音的脸容也跟着扭曲了一瞬。
  左右服侍的宫人连头也不敢抬,更不敢去看萧清音此时的神色。但是,她们见着那被摔落地上的瓷器,却又不得不上前提醒:“娘娘,前头传了口谕,说是圣人今夜要来蓬莱宫看一看小皇子......”
  萧清音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因为剧烈的情绪而上下起伏,但她还是强压着怒火,指着地上的碎瓷吩咐道:“先把地上收拾了。”顿了顿,她又看了看因为没了瓷器摆设而显得空旷单调的左右,为了避免天子怀疑,不得不补充了一句,“上回圣人不是从洛阳库挑了几件做上次吗?叫人挑些摆出来。”
  左右连忙应了,轻手轻脚的收拾起地毯上的碎瓷片,又有人去取了合适的摆设重新给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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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晚玉这一走,原只是赌气,可真出了门反倒觉着松开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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