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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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我的衣裳……”阑珊想问问是谁替自己穿的衣裳,因为很怕这个问题,声音也小若蚊呐。
  西窗还没听清她说什么,门口便有人轻轻咳嗽了声。
  那秀挺如玉树巍峨如春山的身影立在门边上。
  西窗忙跳下地,毕恭毕敬地在床边站住了行礼:“主子!”
  猝不及防,阑珊跟赵世禛的四目相对,对上那双依旧沉静无波的凤眸,她突然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倘若赵世禛发现了……他会是怎么想?会怎么处置自己?
  她还有阿沅跟言哥儿啊,该怎么善后才好?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世禛跟她的目光轻轻一对,不疾不徐地进了门。
  西窗打量这个架势,非常体贴地退了出去。
  赵世禛走到床边,微微俯身靠近。
  阑珊下意识地倾身往后避开,眼中的惊惶一涌而出。
  赵世禛同她的目光略略一对,便又看向她额头上的伤:“还疼吗?”
  阑珊咽了口气,本能地回答:“不、不疼。”此刻她才反应过来,忙要翻身下地参见王爷。
  “别动。”赵世禛抬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摁。
  这动作却唤醒她才经历的那场噩梦,阑珊一颤,刚要去将他的手拂落却又反应过来,但她的手已经搭在了赵世禛的手背上,肌肤相接,指尖温润如玉,感觉怪异极了,吓得她忙又缩手。
  赵世禛扬眉,将袍子一撩在床边坐了,轻描淡写的:“这会儿知道怕了?先前不是很胆大包天的吗?你居然能在严剖的眼皮子底下弄鬼,你可知道对那个人来说,被你如此玩弄于股掌之上,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栽的大跟头?”
  阑珊想伸手把自己狂跳的心按回去,这声音太大太吵了,让她几乎有些听不清赵世禛说什么。
  “我、我是情急之下,没有办法的办法……”
  奇怪,荣王殿下好像没有异状。
  阑珊心乱,脑中更乱:怎么回事,他不知道?他没看见?如果是真的没看见没发现,那难道是上天的奇迹?
  赵世禛看着她闪烁的眼神:“你为什么要救龚如梅,按照当时的情形来说,若不管她,兴许你有一线生机。”
  “我……只是不能见死不救。”阑珊呼吸不稳,双手不知不觉中握紧了几分。
  “为什么不能,任何情况下,自保才是最主要的,不是吗?你想过没有,你很可能因她而死。”
  “当时、顾不上想别的了。”
  赵世禛微微一叹,这熟悉的叹息声让阑珊越发惊心。
  “舒阑珊,你聪明的时候,让人觉着可惊,愚钝的时候,又叫人觉着可怕。”
  “殿下……”阑珊讪讪的,大概是缺少水分,口中干涩,“我、我……”
  她委实没有办法如此心绪不宁的面对这位殿下:“对了,李先生跟王捕头找过我吗?我是不是该……”她忽然想逃走,一走了之不闻不问也许是最佳选择。
  “李墉来过两次了,”赵世禛蹙了蹙眉,淡淡回答,“都给我打发走了。毕竟你还昏迷着,这种情形下不适合把你交给他们,你说是不是?”
  终于!他的话里好像透出了些什么。
  阑珊双眸微睁,她咬着唇:“当时赶到现场救了我的,是殿下……还是另有其人?”
  “你还希望有别人?”他的凤眸中多了一丝什么,吉凶难测。
  阑珊摇头,却晃得脑袋疼。
  她几乎要抱住脑袋:既然只是他,为什么荣王殿下按兵不动,他到底知不知道!
  她想问,又不敢,头都要炸开了。
  “或许,你是想问本王有没有看见什么,知道什么,对吗?”荣王殿下善解人意的打断了阑珊飞舞无章的思绪。
  阑珊猛然抬头。
  她的脸色本来极为苍白,此刻从雪色里透出几分若有若无的轻红,黑白分明的双眼里透出惊悸跟焦灼,假如她能动,此刻只怕早躲得远远的了。
  赵世禛本来不想吓到她的,至少不是现在,可竟有些忍不住。
  “又天真,又愚钝,”荣王殿下轻笑:“莫非……你以为在此之前,本王是对你一无所知么?”
  第32章
  就在赵世禛面前,阑珊的脸从轻粉转作雪白,然后又慢慢地涌起不正常的晕红。
  她知道自己并没有错会赵世禛的话,也正是因为这种确信,令她无地自容。
  是啊,其实阑珊早就怀疑了,那天在淳县大堤上葛梅溪同她告白,正好那时候赵世禛出现,那会儿就已经不对了。
  以荣王殿下的心性,面对她跟葛梅溪那种尴尬窘迫的情形,绝不会毫无知觉。
  又或者他根本早就听见了葛梅溪的话!却装的一无所知!
  在阑珊心乱的时候,赵世禛不动声色打量着她白里泛红的脸。
  额头的伤给她添了几分楚楚可人之感,还有那无所适从的神色,不停眨动的长睫,这会儿在他面前的,不是之前那个对谁都温吞和蔼、一副君子老好人模样的舒监造,而是活脱脱一个绝色难掩的娇丽美人。
  荣王心头怦然: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很难想象,同样的一个人,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令人心动之美。
  阑珊并没有回答,赵世禛也没有开口。
  两个人都没有做声,室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直到赵世禛又轻笑了声,像是要打破这种微妙:“你怎么了?谁封住了你的嘴吗?”
  阑珊对上他笑盈盈的双眼,脸上越发的开始冒热气。
  不是有人封住了她的嘴,而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魂魄:“殿下……殿下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没有……降罪于我。”
  他蹙眉,轻描淡写的说:“我为何要降罪于你。”
  阑珊愕然:“殿下难道、不觉着我这样是有违常理的吗?”
  “还记得当初我带你去淳县跟你说的话吗?”赵世禛轻轻地转了转右手上的松石纹扳指:“我跟你说过,只要你是有真才实干的,本王就会保你无事。”
  阑珊的双眸微微睁大。
  他淡淡地道:“你没有辜负本王所托,甚至……比我预料中做的还要好,我又为何降罪于你。”
  阑珊无法言语。
  本来以为荣王若发现她是女子,一定轻饶不得,怎么会想到竟是这样的局面。
  赵世禛他到底是不拘一格,还是另有所图?
  “我只看结果,不问来由。而且……”赵世禛瞥她:“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是吗?”
  最后三个字他的尾音微微上挑,带了明显的几分戏谑。
  如果是以先前的身份,阑珊自不会多想,可是现在,她只能低下头去,假装没听见。
  “怎么,难道你反悔了?”赵世禛却并没打算放过。
  “我、小人不敢。”
  “你最好不敢,我以前说过什么,现在依旧有效。”赵世禛打量着自己的手掌,“不过之前叫你随我进京你不肯,一转头就跟别人来了,你是在打本王的脸吗?”
  “不不!”阑珊当了真,身子也坐直了些:“我是逼不得已的,杨大人派了两位先生,不由分说地把阿沅跟言哥儿先行带走,我之所以上京便是因为这个。”
  荣王殿下一再给她机会,她都拒而不从,回头却跟杨时毅的人上京,阑珊的确是怕赵世禛误会。
  其实赵世禛早就知道这个缘故,凤眸中多了丝笑意:“你是在跟本王解释?”
  “是、是吧。请殿下勿要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就好。”赵世禛望着她一笑:“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想尽快跟阿沅和言哥儿汇合。”
  “然后呢?”
  “然后?”
  阑珊懵懂地问了这句,迎着赵世禛审视的目光忽然明白过来:“我、我来之前想过了,只要阿沅跟言哥儿无事,我会尽快找个机会离京的,殿下放心。”
  “我放心什么?”
  他不是该讨厌她跟着杨时毅一派的吗?阑珊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殿下……”
  她身上有种很淡的香气,大概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赵世禛不动声色地嗅着这淡淡的馨甜,下意识却觉着自己不应该这样,这香气里有一种让人情不自禁会心神动摇或者上瘾般的东西。
  他索性站起身来走开几步:“当时在太平镇,本王说过,机会只有一次,如今是你自个儿撞在我手心儿的,现在还想叫我放人,可不能够了。”
  “殿下!”阑珊大为意外,嗫嚅道:“可您分明已经知道我、我的身份……”
  “本王当时也知道你的身份,我自始至终未曾改变主意。”
  “可我对于殿下而言是微不足道的人,也不会对殿下有任何益处,甚至有可能适得其反!”
  “那就试试看吧!”
  “什么?”
  他抱臂回身:“试试看是否如你所说——你是个微不足道,对我无任何一处甚至适得其反的人。”
  “殿下,”阑珊觉着头大。
  赵世禛轻哼了声:“或许你又想着回到杨时毅跟前儿去?”
  “王爷知道我是为了阿沅跟言哥儿的。”她很无奈,实在猜不透这位殿下心里到底想什么,他是想玩儿?可是她玩不起!
  “不用担心,进了京后你只管去要人便是,杨大人毕竟是堂堂首辅,不会为难区区妇孺的,”赵世禛负手往门口走了两步,微微回首,“至于你,你只要坚定的跟在本王身边,别再左顾右盼就是了。”
  直到赵世禛离开,阑珊仍旧身在梦中。
  怎么可能,明明知道她是女儿身,居然丝毫也不介意,亦没有为难,而且还想要她跟在身边。
  荣王殿下的性子……真不是寻常之人能够摸清的。
  又或者,只是眼下的一时新奇,等到某日觉着厌恶了,再一刀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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