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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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王忽然大声道:“说书先生都讲过、小香一个小姑娘都知道的,难道五哥会不懂得?他绝不可能是所谓的杀人灭口,其中一定有隐情,请父皇明察!”
  “五郎,你说。”皇帝给了楚王辩解的机会。
  楚王感激不尽,又惭愧万分,“父皇,孩儿年轻时曾放荡形骸,认识不少江湖人士。这回捉拿黑虎,孩儿想出一份力,便派出几个手下细细搜查。但孩儿派出去的人里面,并没有这个韩鹤。韩鹤家里有事告了假,好些天不曾出现。孩儿也不知道,为什么韩鹤会和黑虎死在一起。”
  “小香,你说。”皇帝想听听香璎的意见。
  楚王浑身紧绷。
  香璎怎么说,实在太重要了。
  黎王额头冒汗。
  香璎再谨慎小心,她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半大孩子,她会说些什么呢?皇帝心中存了疑,说轻了说重了都不合适……
  香璎知道事关重大,斟酌着词句,“皇帝伯伯,楚王殿下是您的孩子,世上最了解他的,应该便是您了,知子莫若父嘛。我呢,最了解我的人是我娘亲,不过我娘亲也有看错我的时候。譬如说,我小时候脾气急爱和人争执,后来我长大了,别人当面欺负我,我也能忍耐下来,我娘惊讶万分,说这简直不是我了……”
  香璎词不达意,扯得很远,皇帝也真有耐心,居然静静的听着,并不打断她
  “对对对,就是这一点。”香璎眼睛一亮,激动拍掌,“皇帝伯伯,三岁看老,一个人的脾气禀性,打小便定下来了。做事的风格,也定下来了。黑虎这件事,皇帝伯伯可以看看对付杭氏兄妹的那个局,和今天的这个局像不像。我就是信口胡说,皇帝伯伯您随便听听,我若说的不对,您就当我是放了……放了那个啥……”
  “谋害千虑和千娇的那个计策,很恶毒!今天的事,如果楚王殿下是被人设计陷害的,也很恶毒!都透着几分老谋深算的味道!如果从头到尾都是楚王殿下干的,那么,两件坏事,头一件楚王殿下设计得很好,只是被我这个小福星给破坏了。第二件事楚王殿下设计得便不行,愚蠢之极。”
  “这个韩鹤,不光我见过,我爹我娘,还有大公主、大驸马,许多人都见过。派出这么一个人执行绝密任务,万一失手,满盘皆输。莫说堂堂皇子,说书先生都做不出这样的蠢事。”
  皇帝安安静静听完,并不评价对或不对,命人把香璎送出去了。
  皇帝也没让香璎白跑一趟,赏赐了一方端砚,一支湖笔,和上好的宣纸,让香璎回家好好练字。
  香璎出来之后,长长松了口气。
  金水桥上,香璎和陈墨池狭路相逢。
  看到香璎,陈墨池眼神躲闪,有些不自在。
  香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三步两步到了陈墨池身前,伸手扯住他衣袖,问到脸上去,“大驸马,你逼死了我,究竟有何益处?我虽不才,身上也流着你陈家的血,什么深仇大恨,你当亲爹的一定要逼死我?”
  “这是在宫里,不许胡说。”陈墨池头皮发麻,四下里张望,见没人经过,心里略微安定了些,“璎儿,爹和你娘虽然和离了,但疼爱你的心,和从前无异。爹没有想怎样,你若继续胡闹,才是想逼死你爹。”
  香璎冷笑,“为什么让我辨认尸首?是太疼爱我了么?”
  陈墨池冷汗涔涔,“你怎么知道……璎儿,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那人好像是楚王近侍,但爹也不能确定。爹偶然之间提到你也在场,陛下大概是觉得,小孩子的反应最真实,便把你叫去了?”
  香璎眼睛微咪,目光中有无尽寒意,“大驸马,你的用意,不说我也明白。你就是盼着我给安王府捅出个大窟窿,盼着安王府倒霉。我和我娘亲若是倒霉了,你便能再掌控我们母女俩,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
  陈墨池脸色也淡漠了,语气冷硬,“我想要回自己的妻女,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另娶别的女人为妻,还想让我娘亲回到你身边。”香璎被这无耻的亲爹给气笑了,“状元郎,你真有这个念头,你该想办法当皇帝啊,你当驸马哪能这般为所欲为?”
  陈墨池差点没被香璎给吓死,“逆女,不许胡说!要诛九族的!”
  当皇帝的话,是能随便说的么?要命啊。
  “大驸马原来怕这个。”香璎恶意满满,“好,我知道了。往后大驸马若再招惹我,我便将这个话满世界嚷嚷开,看大驸马如何应对。南阳公主本事再大,看她能不能保住你。”
  “你是来讨债的吧?”陈墨池面如土色。
  这哪是亲生女儿,这简直是个铁面无私的债主啊。
  “大驸马,你那点心思,别以为能瞒得过皇帝陛下。”香璎鄙夷,“你在陛下面前提到我的时候,一定没有告诉陛下,当时我爹娘也在吧?实话告诉你,当时的情形我详详细细跟陛下讲了,陛下圣明,一定知道你心怀叵测包藏祸心了。”
  陈墨池腿一软,靠在栏杆上。
  他真被香璎给吓唬住了,心惊肉跳,战战兢兢。
  恫吓威胁得差不多了,香璎亲呢的道:“大驸马,咱们就此别过,回府之后,请代我向大姐姐问好。”嫣然一笑,趾高气扬下桥。
  陈墨池呆呆站在桥上。
  风一吹,陈墨池感觉冷,这时才发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陈墨池连打几个喷嚏。
  他怎么会有香璎这样的女儿呢?他陈墨池这条性命,迟早得断送在这逆女手上!
  气死人不偿命。女儿对亲爹,没有一点尊重,没有一点敬爱,这让当爹的怎么疼她?
  有人急匆匆的往这边走来了。
  陈墨池心烦意乱,不想应酬,忙快步下桥,隐藏在大柳树后。
  黎王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内侍气喘吁吁的在后面追,“八殿下,您慢点儿吧,小人跑着都追不上您了。您放心,香姑娘走的慢,咱们肯定追得上。”
  黎王走得更快了。
  内侍哭丧着脸。
  这两人过去后,陈墨池自大柳树后缓缓走出来。
  他脸上挂着丝奇怪的笑容。
  香璎才和黎王认识多久,黎王便如此紧张香璎了?没想到,香璎还挺招王孙公子待见。
  这个女孩儿,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黎王追上香璎,两人就近到观景亭小坐,内侍在外把风。
  “小香,陈墨池在害你。”黎王向香璎解释,“他故意向陛下推荐你。你若辨认不出来,不光无能,更有欺君和包庇我五哥的嫌疑。你若辨认出来韩鹤,坐实我五哥的罪名,五哥一定恨你,会报复你。五哥的手段……唉,总之我五哥并不是好相与的。不过你很聪明,有意无意的为我五哥说了许多好话,五哥让我告诉你,说他承你的情。”
  香璎啰啰嗦嗦,看似杂乱的说了许多话,其实好多话都是替楚王开脱的。楚王不傻,香璎这个人情,他记下了。
  “这事一定不是楚王干的。”香璎断言。
  “你怎么知道?”黎王好奇。
  虽然外面有内侍把风,香璎还是四处张望了下,才一脸神秘的低声道:“算计千娇和千虑,坑的是你和定王。你和定王都还没有行冠礼,没有入朝为官,楚王算计你们有啥用?他要是想争,对付的难道不是应该是……”
  香璎伸伸二拇指。
  皇帝老大,太子老二,二拇指代表太子。
  楚王想争位,得把太子拉下马,这时候急着对付黎王、定王作甚?
  香璎从前想得不太明白,今天却豁然开朗。
  杭氏兄妹那件事,背后要么是太子,要么是定王自己。
  是楚王、吴王、宋王的可能性都极为微小。因为挡在楚王、吴王、宋王面前的,不是黎王和定王,而是皇太子。对他们来说,不对付皇太子,而去对付两个幼弟,简直是贪小失大轻重倒置。
  太子常年遭受楚王等人的威胁,或许想在黎王、定王长大成人之前,手握权力之前,便让他们出局。太子出手,是可以理解的。
  定王自己出手的可能性也非常大。他自己害自己,然后他安全了,可以静静积蓄力量,将来等太子、楚王等人斗乏了,坐收渔人之利。
  前世是定王最后胜利,所以香璎觉得定王更可疑。
  不过这纯属她的猜测,并无证据。
  香璎自己想明白了,当然不能跟黎王说,只是坚称不可能是楚王。
  “楚王殿下是想立功。他若真能捉拿到黑虎,确实是大功一件,而且能洗清他自己。不过,另外有人下手比他快,比他狠,黑虎被杀,死无对证。这件事说不定会不了了之。”
  “楚王殿下,运气不大好。”香璎叹息。
  黎王若有所思。
  香璎回到永和宫,宴会已散,客人多已离去。只有安王妃、香馥和太子妃、何盈等寥寥数人还在。
  “外祖父叫你过去,什么事?”何盈本是不爱理会香璎的,但太好奇了,忍不住还是开了口。
  “这是我和皇帝伯伯的秘密,不能告诉你。”香璎笑得特别甜。
  何盈气得直瞪眼。
  “璎儿,没事吧?”太子妃关切询问。
  “多谢太子妃嫂嫂关心,没事。”香璎笑道。
  太子妃深感欣慰,和安王妃、杭贵妃等说了些闲话,便带着何盈一起告辞了。
  南阳公主随着皇贵妃去了凤仪宫,何盈想看香璎的话才留下来的,笑话没看成,何盈很不高兴的瞪了香璎两眼。香璎以德报怨,笑容又大度又甜美,于是何盈更气了,本来是位皮肤白皙的小美人,走的时候脸黄黄的。
  “璎儿,什么事?”安王妃、杭贵妃、广宁王妃围住了香璎。
  琴川公主和杭千娇也眼巴巴的,“璎璎快说。”
  香璎笑容狡黠,“我分两拨说。一拨和贵妃娘娘,另一拨回府之后,合家团圆,我再讲一遍。”
  “也对。逢人便讲,璎儿不累么?”安王妃非常理解。
  “回府之后再说。”香馥对香璎一向迁就,并没有异议。
  “那我俩呢?”琴川公主和杭千娇嚷嚷。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香璎老气横秋的训斥着,和杭贵妃进了内殿。
  “王妃祖母,您瞧瞧她这张狂样子。”杭千娇向安王妃告状。
  “叔祖母,您管管她。”琴川公主怂恿。
  安王妃乐了,“我天天晚上要和她祖母打牌,账本在她手里,我老人家是输是赢,她说了算。两个小丫头说说,我能不能得罪她?”
  “必须不能。”香馥代为回答。
  杭千娇笑倒了,“王妃祖母被她要胁也就算了,王妃婶婶您公然偏向她,有徇私之嫌。”
  香馥微笑,“我也是被璎儿要胁的。我若得罪了璎儿,她便会让家母出面训我,老人家雷霆之火,我可经受不住。”
  “挟祖母以令娘亲啊。”杭千娇和琴川公主叹为观止。
  香璎和杭贵妃密语良久,方才出来。杭千娇和琴川公主少不了和香璎闹,三个小姑娘嘻嘻哈哈,给原本沉闷的殿堂带来生气和春意。
  香璎随安王妃、广宁王妃出宫,杭千娇和琴川公主依依不舍的一直送到永和宫门前,挥手告别。
  这天晚上安王府还是一家人共用晚膳,晚膳期间香璎什么也没说,晚膳之后,广宁王、广宁王妃追问起白天的事,香璎嘻嘻笑,“爹爹,您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肯说。”
  “好。”广宁王不假思索。
  他和香馥一样,对香璎一向迁就纵容。
  香璎让广宁王坐在椅子上,拿两截头绳,把他的手绑住了。
  说是绑,其实就是松松一捆。但广宁王立即明白了,“女儿,你被人欺负了?怕爹忍耐不住,出去找他算账?”
  “是谁?”安王夫妇、英氏、香馥、张旸,异口同声。
  所有的人都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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